宿舍的雙鋼琴房平日總是空蕩蕩的，今天卻意外地有琴聲傳出。我站在門外，聽著裡面傳來的拉赫曼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第一樂章，但只有管弦樂伴奏，沒有鋼琴獨奏部分。
推開門的瞬間，琴聲戛然而止。Kelvin坐在左側的鋼琴前，手指懸在琴鍵上方，轉頭對我微笑：「正好，我剛練習完管弦樂縮編版。」
「你怎麼會...」
「我副修鋼琴。」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窗外的陽光，「雖然比不上你這種從小練到大的，但彈個伴奏還行。」
我走近右側的三角鋼琴，琴蓋早已被打開，譜架上正是我熟悉的拉赫曼尼諾夫協奏曲樂譜。Kelvin甚至貼心地標注了所有我曾經修改過的指法。
「試試？」他輕聲問道，手指已經放在琴鍵上準備彈引子。
我深吸一口氣，手指觸碰琴鍵的瞬間，那種久違的戰慄感又回來了。當Kelvin彈出第一個和弦，我閉上眼睛，讓手指自動找到它們該去的位置。
奇蹟般地，這次我的手指沒有顫抖。鋼琴獨奏部分如流水般傾瀉而出，與Kelvin彈奏的管弦樂縮編完美融合。他的伴奏比我預期的更加出色，不僅準確把握了節奏，更難得的是他完全理解何時該退居二線，讓鋼琴獨奏成為主角。
當我們進入第二樂章時，我注意到琴房門外不知何時聚集了一小群人。他們透過玻璃窗往裡張望，有人甚至拿出手機錄影。但我沒有停下，反而彈得更加投入。這是我比賽失利後，第一次完整地彈完這首曲子。
第三樂章的快板部分，我和Kelvin的配合簡直天衣無縫。他的左手與我的右手在相近的音區交錯，卻奇蹟般地沒有互相干擾。當最後一個強勁的和弦落下時，門外傳來零星的掌聲。
「太精彩了！」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士推門而入，「我是音樂學院的周教授，剛好路過...」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你確定你是醫學院的？這種程度的拉赫曼尼諾夫，即使在我們音樂系也不多見。」
我尷尬地笑了笑，不知如何回應。Kelvin適時插話：「周教授，Queenie曾經獲得過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的銀獎。」
「難怪。」周教授若有所思地點頭，「不過...」她頓了頓，「你的技巧無可挑剔，但音樂裡有種...壓抑的情感。拉赫曼尼諾夫這首曲子雖然誕生於抑鬱時期，但最終是走向光明的。你的版本，卻好像始終徘徊在黑暗中。」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說得對，即使是在最激昂的段落，我的腦海中浮現的仍然是比賽失敗那天的場景，還有李嘉俊失望的眼神。
「我們還需要多練習。」Kelvin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周教授有什麼建議嗎？」
當周教授開始講解一些技術細節時，我聽到門外學生的竊竊私語：
「他們配合得太默契了吧...」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y9XKwc0d
「簡直像情侶二重奏...」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RgaEkhEi
「聽說那個男生是商學院的風雲人物...」
我的視線與Kelvin相遇，他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手指在琴鍵上輕輕敲擊著拉赫曼尼諾夫的主題動機。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讓他的表情顯得格外深邃。
周教授離開後，我們又練習了幾次。每次彈奏，我都能感覺到那種壓抑的情感稍微減輕一些。也許這就是音樂的治癒力量——它不會讓痛苦消失，但能教會你與之共處。
傍晚時分，當我們收拾樂譜準備離開時，Kelvin突然問道：「下週音樂學院有個室內樂演出，我有票。要一起去嗎？」
我正想回答，手機突然震動。是林芷晴發來的訊息：「李嘉俊和長笛女獲得了校際室內樂比賽冠軍！下週要在音樂學院演出...」
我抬起頭，發現Kelvin正看著我的手機屏幕，臉上依然掛著那抹神秘的微笑。
「真巧。」他輕聲說，「就是下週那場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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