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燈的房間內,伯恩哈徳枕在弗雷特里西身旁,指尖傳來些許的刺痛感,稍稍抬起手臂,原本顯現在弟弟身上的咒詛痕跡,就如同庫恩所說的那般,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些汙濁、惡意的氣息從咒詛的紋路中散出透進皮膚,伯恩哈德催動自身的魔力與之抗衡,流動的藍色光芒帶著寒氣覆在手臂之上,阻止著咒詛的擴散,卻無法真正的讓它消失,難看的痕跡就這麼顯眼地留在那裏。
(不能被弗雷特里西知道。)
確定弗雷特里西睡得正熟,伯恩哈徳輕手輕腳的下床,找出許久沒再佩戴的手套遮住痕跡。
看著配戴手套的雙手,熟悉的觸感讓伯恩哈徳感覺心裡有點複雜,無法不去想起那時需要戰戰兢兢控制魔力的時期。
──作為你帶來娛樂的獎勵,我就把重要的情報告訴你吧。
感覺背後一陣陰涼,庫恩的聲音藉由咒詛的連結直接傳進耳裡,即使沒有形象,腦中彷彿已印出他張開惡魔翅膀站在身後的模樣。
──你沒忘記那張我送給你們的黑色樂譜吧?那是所有謎題的起點,而破解線索的關鍵就在你身上。那是只有你才有辦法達成的條件。
(那張樂譜果然是庫恩刻意留下來的……)
早在探索中發現留言的紙條就明白這那是刻意為之的結果,會讓弗雷特里西發現,以伯恩哈德對庫恩的了解,原因絕不是什麼好心,多半是因為破解的方法『他們』無法達到,這才成為『贈禮』流到這裡。
然而庫恩沒想到他們鬧出來的各種事端,反而讓雙子無暇去想黑色譜面暗藏的玄機,這才透過這種噁心的方式拋出解法。
庫恩會在自己解出樂譜暗藏的玄機之後出現,已是不用預言的未來。
──我這麼說,應該夠清楚了吧?
──我們就在謎底揭曉的最後場所再次見面吧。
說完想說的話,庫恩隨著話語帶來的陰涼氣息跟著消逝,房間裡再度安靜下來,寧靜地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轉頭看向熟睡的弗雷特里西,那安穩又迷人的睡臉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伯恩哈徳走回床邊,伸手輕輕撥動弗雷特里西的髮絲,細細凝視,像是要把臉孔記憶進腦海深處似的。
指尖在空中畫了幾筆,一道守護的魔力屏障在弗雷特里西的周圍落下,本在遠處休息的雪鳥跟著喚了回來停在床頭。
「守護的工作暫時交給你了。」伯恩哈徳操縱魔力,從臥室的收納櫃裡拿出盒裝餅乾用乾淨的手帕包好,當作獎勵放在床邊的矮櫃。
一看到甜點,雪鳥立刻一蹦跳到櫃上,用鳥嘴打開布,看到裏頭擺著好幾塊散發香氣的餅乾,忍不住發出愉快的啾聲,接著一秒收到伯恩哈德警告的眼神,讓牠立刻禁聲的打開翅膀遮住自己裝傻。
(既貪吃又會各種裝傻耍賴,這隻鳥的個性到底是怎麼來的?)
伯恩哈徳想不透,索性還是別想了,確定雪鳥不會離開崗位,便步出房間,準備簡單梳洗過後,再投身工作之中。
明日必定會因為這日的事件掀起軒然大波,得再多做些準備才行。
身處城外的遺跡據點裡,庫恩接收從遠處回歸的魔力握在手心,抬頭看著從縫隙裡透出的月光。即便沒能親眼看見,這流回的魔力便已證明了事情正照著自己期望的局勢發展。
「你不告訴伯恩哈徳咒詛並不完整,根本不足以威脅弗雷特里西的性命嗎?」女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話語中帶著輕笑,庫恩轉過頭,就見女子的身體一半躲藏在陰影中,僅有部分在亮光之下,但即使只能看見部分的身軀,仍不損她的丰采,修長的美腿從開岔的長裙交疊,長袍順著曲線勾勒,大半酥胸刻意地展現,渾身散發著性感的氣息。
「沒有這麼必要。只要能讓伯恩哈德主動將咒詛轉移,大幅削弱他的威脅,目的就已經達到了。」庫恩向女子邁步,抬起她的手,在手指落上親吻「計畫就快到尾聲了,您很快就能看到嶄新而美麗的世界,碧姬媞大人。」
在呼喚名字的聲音下,外透的亮光跟著映照出碧姬媞的側臉,與她眼角邊恰到好處的黑痣。
有別於凱倫貝克身邊乖順柔弱的模樣,此刻的碧姬媞放下盤起的髮絲,趁著凱倫貝克暫待宮中的期間,以整理物品為由與庫恩見面。
演奏會中正是有她的幫忙,才能如此順利的窩藏羅恩,掌握觸動操偶術的時機,一舉製造出伯恩哈徳失手殺人的錯覺,以及芙洛蕾雅懷疑艾倫戴爾的可能性。
製造混亂的目的,可說是十分成功,只可惜仍有地方還不夠完美。
「凱倫貝克已經從伯恩哈德那邊獲得了你用於強化頻率的曲調,雖然我改動了一些音符干擾,但是靠他的本事,要追蹤過來要不了多久。」維持著坐於高位的姿勢,碧姬媞透露從她那邊得來的情報。
凱倫貝克提議幫助伯恩哈德是她始料未及的意外,而更讓碧姬媞感到驚訝的是伯恩哈德居然能背下那麼複雜的曲調,明明照了解的情報他並沒有音樂的底子,更不曾在任何場合演奏過,這種音感和記憶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目睹他交遞樂譜、說明那是自己記錄下來的的瞬間,碧姬媞臉上表情差點因此露餡,內心更忍不住想著搞不好他們根本不需要找齊什麼樂譜,那些音符早已在伯恩哈徳的腦袋裡,弗雷特里西還找什麼譜啊?找伯恩哈德就夠了。
但是為什麼他沒有打算讓弟弟知道,碧姬媞猜不到。
「就讓他追來也無妨。我們已經有足夠的棋子,明天過後,愉快的音樂派對就要開始了。」庫恩張開手臂向碧姬媞做出歡迎的邀請,露出邪笑,背上的披風跟著動作飄揚「碧姬媞大人,還請您務必欣賞這場盛大的演出。」
※ ※ ※ ※
在混亂的一日過去後,迎來第二天的早晨。
弗雷特里西在身體酸痛中醒來,帶著有點昏沉的腳步下床,在床頭守了一夜的雪鳥立刻盡責的飛到肩膀上,用沾滿餅乾渣的嘴巴發出叫聲表達牠熱情的問候。
「伯恩哈徳已經先離開去工作了嗎?」弗雷特里西拿過手帕,順手把雪鳥的嘴巴擦了一遍,接著打開衣櫃,找好替換的衣物。
「啾──」雪鳥用翅膀指了床頭櫃上那只剩下細微餅乾碎屑的殘骸,再飛向門邊短暫停留折返回來。
「伯恩哈德用餅乾請你幫忙?」雖然沒有說話,弗雷特里西卻大概懂牠的意思,在回話間脫去了身上的上衣,這才發現手臂上的咒詛痕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想起昨日在身體最難受的時候,伯恩哈徳說著『交給他』,原來……那還包含著解咒的意思嗎?
思緒映出昨日半迷濛中翻雲覆雨的畫面,突然臉頰發燙,那個時候已經完全忘記咒詛,甚至連羞恥也一起拋了,根本沒注意痕跡是什麼時候消失不見的,只知道順從慾望讓渾身的滾燙足以消退。
(兄長解咒的方式好像……和想像的不大一樣……)
(可是……我不討厭……)
把衣服穿上低頭扣起釦子,弗雷特里西慶幸著現在房間裡沒有別人,現在自己的表情肯定紅透了,要是被問起,他可找不到任何話語可以掩飾。
才剛想到希望『沒有別人』,大門就與願違的傳來敲動聲響,以及伯恩哈徳的呼喚聲,弗雷特里西慌得加快穿衣的動作,拍了拍臉,這才裝作鎮定地打開門霏。
(冷靜、冷靜……)
門外站著的是已換上工作裝扮的伯恩哈德,在他身後還有推著餐車的侍者隨行。
「你剛起床嗎?我請廚師準備了早餐。」伯恩哈徳說著向侍者示意,侍者便推著餐車進到房間,鋪上餐巾,將餐盤和杯子一個個放到桌上,拉開兩張椅子「你不介意和我一起吃吧?」
「嗯、嗯……」弗雷特里西傻笑的點點頭,總覺這個畫面有點不大真實,已經好段時間沒有這樣悠閒地迎接早晨了,尤其在這個時候與兄長近距離的對視,看到他伸手靠近自己的胸口,便莫名緊張起來。
「釦子扣錯格,領巾也歪了。」
「唉?」弗雷特里西低頭看才知道自己匆忙中衣服穿得亂七八糟,心裡頓時升起哀嚎,這下臉脹紅的理由倒是無比充分了。
「你不會是剛剛才在換衣服吧?可不用這麼急的,我可以等你。」伯恩哈徳嘴角上揚,一面順手將弟弟襯衫的釦子重新扣好,將領巾重打一次,那細膩的動作,讓弗雷特里西不經意的注意到兄長手上配戴的手套。
(手套?……為什麼?)
弗雷特里西的疑惑浮上心頭,本想把想法說出口,但是對上兄長溫柔的眼神,那話到嘴邊就嚥了回去,順勢便跟著移動到餐桌,招來還繼續在床頭櫃待命的雪鳥,享受難得的早餐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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