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哈德騎著魔力凝聚的馬匹出城,追著魔力定位的方向一路往森林深處奔走,沿路隨手以冰凝結的標記。無數樹影掠過眼前,在沒有開闊的林間穿梭,逐漸遠離城鎮的聲囂。
有別於當初被魔族設置據點的森林,魔力定位的位置顯得有點微妙,足跡快速經過大樹林立的森林區域,來到被樹木包圍芒草搖曳的無名草原,數個不規則的石柱埋藏在草之間,有的看似人型或是刻著裝飾花紋,卻被長時間的風化與大自然的摧殘,岩上附著的攀爬植物岩上附著的深綠色攀爬植物長得特別茂密,幾乎已成為森林裡的大型裝置藝術,。
(艾倫戴爾外圍居然有這樣的地方?)
伯恩哈德拉著韁繩,稍稍讓馬匹放慢了步伐,靠近魔力搜索的源頭,來到草原中央一座大型石塊的前方。
從馬背上跳下來,伯恩哈德揚手消去凝聚的馬匹,抬頭看了眼前的巨大石塊,斑駁的磨痕抹去了大半的花紋,而原本立在上頭的『雕像』似乎已經碎了,細小的石塊散落在四周,幾乎已經和一般的石塊沒兩樣。
(這些石塊的位置,該不會──這裡原本曾經有過接近宮殿的建築?)
魔力的線索中斷點就在這石碑上頭,伯恩哈德在那看似規律的紋路中,發現了艾倫戴爾現在通用印鑑的符號,只不過卻是上下顛倒。
(這個紋路……為什麼?)
伯恩哈德伸手觸碰那個讓他疑惑的記號,指尖觸碰的位置掀起漣漪往石碑的四個角落擴散,光芒乍現,傳送陣在腳下成型,下一秒,自己已身在一個人造的洞窟之中。
伯恩哈德花了點時間適應突然變暗的光線,當視野逐漸恢復,這才看到這個地方的樣貌。
白色的牆面刻著花紋,兩邊等距的裝飾著發光的晶石燈,身處的長廊猶如迷宮般充滿岔路,難掩歲月的刻痕,仍能多多少少瞧出近期有人使用的痕跡,地上留著數個足印,延伸至廊道深處。
本已中斷的魔力線索與這足跡重疊,伯恩哈德消去自身的氣息,追著只有自己能見的魔力絲線左彎右拐,穿過擺放盔甲武士的展示廳後,眼前是一個往地下的長階梯,交談的人聲隱隱從底下傳了上來。
「報導說的是真的嗎?那個寒冰子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那個來自芙洛蕾雅的護衛死了?這和當初說的不一樣啊。」
「那位芙洛蕾雅的王女到來為計劃增添了新的變化,所以就臨時改變了做法,不過最後的目的仍然不變的,你不用擔心。」
「不是擔心的問題!重點是那個護衛不一樣啊!他不符合原則。」
「原則視情況也該要故意打破,才能避免被人循線追來,這是完成目的的路途上必要的犧牲。」
「你只要繼續照著指示完成任務,我保證你不會被懷疑,又能達成你的心願。現在一切都仍在計畫之中,只要再忍耐一段時間,你昔日的丰采很快就能再度被世人看見了。」
「你的願望光憑區區平凡人類的技術無法辦到,只有我們可以。在這裡放棄,一切就會化為烏有。你不會想輕易放棄那種同步時的愉快感吧?」
「……」
「再者,區區匿名記者的報導能有多少可信度。你就別想太多,專心把今天的任務完成吧。」
說話的聲音以音調和語氣能區分為三個人,不難判斷其中一個是女性,而另外兩個聲線,聽起來像是青年者的聲音,一個略帶沙啞,一個則比較偏中性的音色。
(其中一個說話的聲音……我好像有聽過……)
感應到的魔力只有一個,也就是說有其中一人是水下機關的設置者,也就是那位『巴爾克‧納德』。
那麼其他兩人究竟扮演著怎麼樣的角色?
伯恩哈德一邊聽著聲音一邊放輕腳步下樓梯,藏身於階梯旁的牆後,往裏頭小心地窺探。
那是一個寬廣的地下空間,方形的區域兩側擺設著整排盔甲武士,中央的高台四邊分別設著階梯,階梯兩側點著晶石燈,說話的兩人就站在高台上方,圍繞中心的持劍女神雕像,一個披著斗篷,戴著遮住半臉的面具;一個留著琉璃綠色的長髮辮,站在一起形成明顯的身高差異。
伯恩哈德一眼認出那個長髮的男人,就是通緝令上面的『巴爾克‧納德』。雖然疑惑為何說話的聲音與實際人數有所差異,不過那些事情等逮到人再來探討也不遲。
手中凝聚起魔力,伯恩哈德一個彈指,數發冰錐往著高台上直飛,人跟著衝出牆的掩護外,踩上配合步伐的冰階,快速拉近與兩人的距離。
巴爾克‧納德卻像是感應到魔力流動般,冰錐射來的零點幾秒,已拉著身邊的夥伴躲進雕像後,抽出配戴的軍刀,回身迎擊伯恩哈德的突襲。
軍刀與寒冰凝聚的劍撞擊,刀身映出兩人的身影。
「居然這時候就追來了,這可不在我的計畫中啊。」巴爾克‧納德輕笑出聲,即便不如預想,仍是一派從容。
「怎能讓你稱心如意!」伯恩哈德驅動寒氣纏繞上巴爾克‧納德身軀,然而他卻閃得極快,收刀急退,一股黑色的魔力快速包覆周身,化為長著牛角的惡魔形象,黑色的尖爪反指對方,將指節當作子彈般射出!
伯恩哈德抬手升起冰牆防禦,那指節卻是瞬間炸開出數條黑線,猶如張開的大手反撲。
解開術法一個側跳,伯恩哈德看著原本自己站的位置被數道黑線扎出一個個洞隨即消逝,那惡魔的手指又循著紅色魔力的流動再生。
巴爾克‧納德斗篷飄揚,轉了轉手腕,面具下的眼睛亮著紅光看不出他的表情。而這短短幾秒的操作,伯恩哈德立刻把當時發現的指節、水裡的黑線殘留物聯想起來,組合成可能的猜測。
「你就是用這種術法把護衛畢夏普拖進水裡溺斃的吧?」
「要躲過安全檢查,這是最佳的做法。唯一的缺點便是遠端操作的殘骸有回收問題,只好藏在不易發現的水中。倒是沒想過會被你反過來追蹤。」巴爾克‧納德毫不避諱地承認,張開黑爪撲向伯恩哈德,激昂的小提琴音跟著響起,與著他的魔力相乘,本就靈活的動作變得更加難纏。
伯恩哈德閃躲著攻擊,餘光撇過女神像後方,琴聲便是從那兒傳來,披著斗篷的那人不知從哪取出了小提琴,拉出挾帶力量的旋律。
(那時候引導我看到肯尼士房間景象的,也是這個人的力量嗎?)
(有太多事情需要好好找這兩個人問清楚了。)
一口氣將魔力催至高點,伯恩哈德釋放出往四周散出的寒冰,逼退巴爾克‧納德,更把整個空間染上一片雪白,氣溫急遽下降。
堆疊的雪如同海嘯一般在伯恩哈德的身後高高揚起!
那驚人的景象,讓一直淡定的巴爾克‧納德也愣住了。
「看你挺強壯的,這麼點小雪崩應該壓不死你。」
「唉?等、等……!!」
陰影籠罩,大量的雪嘩啦啦從兩人頭上墜落,順著慣性作用將人推出高台外,直直撞上後方的牆面才足以止住衝擊的力道。
視線裡一片白,沉重的雪壓得身體動彈不得,就在感到呼吸困難的剎那,眼前的白茫消失,身體也沒有了沉重的擠壓力道,取而代之的是被整個冰凍在冰塊裏的狀態,只有頭暴露在空氣中,寒氣仍刺骨的鑽進身體,冷得直叫人牙齒打顫。
「我還以為冰封城鎮的國王陛下是多麼冷酷無情的人,想不到對我這種人也這麼溫和啊。這種美感我難以理解。」急降的溫度讓面具與角結上一層霜,手腳無法動的狀態下,無處可逃,巴爾克‧納德仍毫無畏懼。
「原本在王女房間裡的武器就在你身上吧?交出來!」伯恩哈德踩著寒冰,居高臨下的盯著冰封的巴爾克‧納德。
「武器的下落,你根本不用找。我『已經』交還回去了。」
「你在胡說什麼?」
「別急啊,你只要靜靜等待,很快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嘻嘻──唔!」
瑕意的口吻讓伯恩哈德一把火直冒,掄起拳頭直接往他鼻樑上揍,巴爾克‧納德悶哼一聲,鼻血從面具裡流了出來,
待伯恩哈德還要追問,洞口的那邊傳來了利恩的聲音──
「陛下!您在這裡吧!我帶援軍來了!」
伴隨利恩的聲音出現的是數個達達的腳步聲,擔當巡邏的出葉、迪諾以及善於偵查的雨果,緊接著出現在這地下洞窟中。
伯恩哈德轉過身,這才想起自己出城前的吩咐。
看著這誇張的寒冰沖刷痕跡,利恩等人已見怪不怪,各自攀上樓梯、滑下寒冰的斜坡,與伯恩哈德會合。
「運送的馬車已經在外頭待命了。」
「只剩下該怎麼把這兩人運出去……」出葉轉向被封在大型冰塊的兩人,當初進來靠的是傳送陣,這下該怎麼出去可是個大問題,不僅是怎麼運送,他們自己怎麼離開也得在這裡搜索出方法。
當視線不經意的和巴爾克‧納德對上,細小的笑聲便從那兒傳了出來。
「哈哈哈哈──看來命運的女神還是站在我這邊的啊!」巴爾克‧納德一陣狂笑,伯恩哈德這時才發現冰封其中的他──少了兩隻手指的半截。
伯恩哈德警示的大喊退開,為時已晚,藏在頂上的指節投擲出二十幾管預藏好的特製煙霧彈,全數炸開。
挾帶高濃度的遮蔽與睡眠效果的煙霧瞬間包圍眾人,誰也來不及反應,便被麻藥的效果奪去行動力,幾乎只是一瞬間,意識直接漂離,一個個癱倒在地,誰也無法倖免。
白煙之中,冰碎裂的聲音響起,巴爾克‧納德掙脫冰封的狀態,回收兩枚指節,走到失去意識的伯恩哈德旁邊蹲了下來。
ns216.73.216.7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