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蕾德翠卡換上有別於昨日的藍色洋裝,來到艾倫戴爾城堡中的會客室。
穿著侍者服的路德親自為她端上紅茶,茶香與精緻甜點的氣味,讓她感覺備受禮遇,對於不久後的交涉感到信心滿滿,昨日現場近距離目擊命案顯然沒讓她打消念頭。
一同出席的布朗寧坐在距離她不遠處的位置,把昨日沒能順利簽屬的契約書放在桌上,手裡拿著卻是一早獲得的報紙,眼睛掃著上頭的文字。
屬名翠絲特的記者撰寫了音樂廳的事件,標題聳動地寫著『國王是殺人兇手?』,附上伯恩哈德抬起手,羅恩被冰錐刺中的瞬間照片。
內容整理著羅恩即將遭到處分、居民們對他的評價,而艾倫戴爾過去曾被冰封的事件一樣被拿出來作文章,放大了部分居民的不安與恐慌。
這只有兩頁的超薄報紙,就只放了這一篇新聞,對於昨日突然大幅增加的暴力事件,僅是輕描淡寫的推測可能和羅恩的失控有關。
「偵探先生相信這篇報導嗎?」路德走近了布朗寧的座位,為他添了茶水,並放上搭配的茶點。
「覺得好像看到魔都出品的報紙,讓我想起了故鄉啊。」布朗寧放下報紙,指著封面上的照片上的羅恩「昨天我雖然沒能有榮幸聆聽音樂會,不過根據我的調查和邏輯判斷,國王陛下是不可能在那麼多人面前動手殺人的。」
「在眾目睽睽之下出手沒有好處,而且以國王陛下的站位來看,這個冰錐刺中的角度有問題,推算行進的方向,應該是在更後方的位置。這樣來看,國王陛下在事情當下立刻趕向後台的行為就合理了。」
「漂亮的推理,菲蕾德翠卡小姐真是找了一名能幹的偵探啊。」路德端起空托盤,投以讓布朗寧感到壓力的微笑「接下來的交涉,也請您務必用邏輯判斷做出最好的決定。」
「呃嗯……」布朗寧本能的往後縮了一下,壓低了帽子迴避視線。
就在感到尷尬的時刻,會客室的門救贖般的開啟,伯恩哈徳、弗雷特里西帶著凱倫貝克以及碧姬媞走了進來。
「讓您久等了,希望茶水和點心還合您的口味。」伯恩哈徳先是和菲蕾德翠卡打過招呼,便邀請凱倫貝克以及碧姬媞入座,弗雷特里西則坐在自己身側,沙發座位一下坐滿了人。
看到凱倫貝克同行,菲蕾德翠卡顧不上回話,驚訝全寫在臉上「唉呀,我沒聽說凱倫貝克會來啊……」
而藏在驚訝下的是驚喜的情緒,她本就想拉凱倫貝克進到協會中,任何一個接觸的機會都該好好保握。
「在進入正題前,我有件事想先和您確認。我記得菲蕾德翠卡小姐您說過有收集樂譜的興趣,沒錯吧?」
「是的。收集來自世界各地的不同風格的曲子,給予適合的演奏者,是我們協會重要的宗旨。」
「有首曲子希望能請您幫忙鑑定出它的出處。」伯恩哈徳說著看向凱倫貝克,接收到訊息的凱倫貝克點頭拿出小提琴,將琴袋擱在沙發上站起「艾倫戴爾目前沒有這方面的專家,我只能拜託菲蕾德翠卡小姐您了。」
看到凱倫貝克要現場演奏,菲蕾德翠卡心跳飛快,立刻便允諾「當然,我很樂意幫忙。」
將小提琴架在肩上,凱倫貝克微瞇起眼睛,抬起握著琴弓的手臂,讓旋律流瀉而出。
音才剛下,弗雷特里西抬起頭看向凱倫貝克,臉上藏不住的訝異。
他聽過這首歌。
這就是在城鎮搜索時突然憑空『聽見』的旋律,一路將自己引進廢屋裡遭遇柯布的襲擊。
(伯恩哈徳說過他也常聽見某段旋律,難道就是這首曲子嗎?但是,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
凱倫貝克拉著琴弦,演奏出帶著幽鳴的曲調,時而拉長的音色,一波一波的連在一起,猶如浪花般往著海岸拍擊,層層疊起高音起伏,展現高超的琴藝,聽著彷彿能看見音樂鐘想述說的景色,引著進入其中。
不知不覺間,就連已落下最後一個音也尚未從旋律出跳脫出來。
好像還能感覺音樂在腦中盤旋。
在眾人說出稱讚之前,凱倫貝克放下小提琴,行了表示歉意的禮「這首歌是我依據居民哼唱的旋律所演奏的,我並沒有見過完整的樂譜,因此未能演奏出這首曲子完整的面貌,還請見諒。」
所謂的哼唱旋律,自然不是居民在一般的狀況下唱的,而是憑藉的路德與博爾德的催眠術,在數個樣本中拚出完整的曲調。光為了這個大工程,就忙了快整個大半夜。
菲蕾德翠卡自然不可能知道背後的細節,她將手放在胸前,自豪地說道「凱倫貝克要是有興趣想要知道原始的樂譜,我們協會可以提供。」
「也就是說,您知道這首歌是出自誰之手了?」伯恩哈徳接話道。
「這是我們協會簽約樂手『塔茲』自創的曲子『賢者的行進』,近期正要改編成音樂劇的配樂。」菲蕾德翠卡簡短的說完,眨眨眼睛把注意力放在凱倫貝克身上「凱倫貝克要是有興趣加入的話,我們隨時歡迎你。」
凱倫貝克不為所動,反倒把視線拋向欲言又止的布朗寧那邊「我目前還未結束巡迴演出,不大方便。倒是那邊的偵探先生,似乎對妳說的很感興趣。」
「啊?不、不……我可沒有演奏樂器的天分。」沒想到會被點名,布朗寧慌張搖搖手「我只是對菲蕾德翠卡的回應感到疑惑而已。」
「怎麼說?」
「這個嘛──我為了解開凱倫貝克身邊連續出現的死亡案件,一路追查至今。一年前的魔都音樂會事件,命案現場廣播節目撥放的就是這首『賢者的行進』,後來的三起案件雖然沒有這首歌的存在,卻有現場被動過的痕跡,像是失蹤的唱盤、消失在現場的樂譜、被抹除的血字。」布朗寧打開公事包,拿出自己調查的資料,附上幾張看起來有點嚇人的現場照片,那看起來像是翻拍的畫面「我認為有人刻意消除了這首歌出現的痕跡,就去找了相關資料──」
布朗寧當初會接下菲蕾德翠卡的委託,目的就是能藉這個機會接觸到音樂協會,查到更深入的資料。
這件事說什麼都不能讓本人知道。
用帽沿藏住視線,布朗寧偷偷觀察菲蕾德翠卡的表情,說出自己查到的結果「根據紀錄,這首曲子的作者是未以真面目示人的新人樂手『塔茲』所做,他兩年前加入音樂協會,在短短一年期間獲得廣大好評,然而在他宣布要公開身分並與協會解約後,他就這麼人間蒸發了。這首歌是他僅在排練時演奏過,還未正式公開的新曲。」
菲蕾德翠卡聽著笑了一聲,撥了下自己的頭髮「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原來不過是街坊的傳聞。『塔茲』根本沒有失蹤,在那之後不久就補辦了新曲發表會並收回公開身分的說詞,現在也還在持續發表作品。」
「那場新曲發表會確實不錯,但是那和『塔茲』原有的演奏方式並不一樣,那個演技也許能騙過普通人,但是騙不了職業的演奏家。我相信協會裡樂手的水準,肯定也能看出端倪,當然也包含身為音樂評鑑家的妳。」凱倫貝克目光直直射向菲蕾德翠卡,同樣身為小提琴演奏者,他自然也熟悉同期發跡的樂手,尤其還是這麼前途無量的新人「在失蹤傳聞之後,『塔茲』後來創作的曲子再也沒有出道時的水準,質疑的聲音一直沒有止過。」
「比對各項事件的時間點,在『塔茲』失蹤後一年的魔都音樂會事件隔日,在聽到現場的音樂之後,音樂協會裡的紀錄裡就多了一筆項目,清楚的寫了委託多位偵探尋人,而至今仍未尋獲。也就是說,你們知道嫌疑者是誰,而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那位『失蹤的塔茲』。」
布朗寧冒險的說出非正當手段獲得的情報,要不是伯恩哈德在昨日通知的信件裡給出承諾,加上現場凱倫貝克的說詞幫忙,這些還無法轉成上檯面的證據,他還不敢拿出來說。
而至於這個失蹤的樂手究竟是誰,布朗寧找遍了協會裡的檔案,最後栽在得由副會長以上的權限才能開啟的檔案前。
如今,只能挑戰看看能否直接從她口中得到答案了。
「……你們現在這是什麼意思?我可不是來這裡聽你們數落我的。」菲蕾德翠卡臉色冷了下來,環過在場的眾人,早先為看見凱倫貝克的興奮已消失無蹤「我只是想獲得能夠自保的能力,艾倫戴爾現在更需要處理的是你們那兩起爭議的命案吧?」
伯恩哈徳從路德那邊拿出當初從肯尼士宅第裡還原的部分帳冊「菲蕾德翠卡小姐這幾天對帳了嗎?前天應該有一筆給予音樂協會的贊助金入帳,贊助者的名字──是肯尼士‧賽福特和羅恩‧賽福特。而這筆金額因為不方便脫手,現在應該還在妳的手上。」
「這兩起事件仍然和你們有關係。」話雖然是這麼說,伯恩哈徳仍能感覺到庫恩他們的目的並非只是報復音樂協會而已,不過在菲蕾德翠卡面前不需要提及。
「這不過就證明了兇手的兇殘到連贊助者也不放過,而且現在還身在艾倫戴爾。我的害怕與焦慮很可以理解吧?」
「正是因為如此,更希望妳能把知道的告訴我們。我可以答應妳,第一時間保全您的安全,這些事情我們也不會揭發出去。相對的,我需要妳毫無保留的幫忙。」伯恩哈徳從路德那邊拿過紙筆,把口語的承諾當場寫了下來,簽上自己的名字,將紙展示在菲蕾德翠卡面前。
「……」菲蕾德翠卡沉默一會兒,手撐著下巴笑了出來「啊,原來你是打這個主意。好啊,我願意放棄手上持有的樂譜和艾倫戴爾皇后的日記,相對的,得答應我一件事。」
「請說。」
「請像在音樂廳的時候那樣除掉兇手吧。」菲蕾德翠卡用低沉音調說出冷酷的話語,那個眼神,像是要透過空氣殺死對方般。
聽見要求殺人的要求,弗雷特里西一陣緊張,等著兄長的答案。
然而伯恩哈徳臉上平靜的從容,照著菲蕾德翠卡所說的字句,補在自己寫的項目下方「這樣就可以了嗎?」
「就這麼說定了。」菲蕾德翠卡露出甜美的微笑,滿意地看著上頭的文字,從伯恩哈德手中接過筆,簽上自己的名字。
「我與凶手的性命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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