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房門打了開來。
弗雷特里西把頭抬起,當看見伯恩哈德出現在門口,驚訝地說不出話。
換下了音樂會時的那套禮服西裝,伯恩哈徳穿著平時的衣裝,將方才的開會文件交給隨行的布勞,換上水杯與藥品的托盤,便關上房門走到床邊,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會議開完了?你應該還有工作要忙吧?」弗雷特里西壓下心中升起的喜悅神色,告訴自己必須成熟一點。
「如果真要事情全部落幕才能休息,今天大概是沒有休息時間了。」伯恩哈徳把托盤放在矮櫃上,將水杯遞給弗雷特里西,拆開藥包捧在手心「啊,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對我來說來找你就是最好的休息。」
接過杯子和藥錠,弗雷特里西將止痛與消炎藥隨著水吞下肚,總覺得兄長似乎看透了自己的想法,很自然地把腦中的各種不安和猜想一起清空。
比起自己,伯恩哈德面對爭議的言論,心裡肯定要來得更難受,居然還願意抽出時間做這些明明不用親自來的事情。
這般細膩的舉動,讓整日的焦躁得到了安慰與溫暖。
弗雷特里西揚起嘴角,心中不由得的想著要是能讓這些放鬆的時間更長就好了「我聽侍者們說凱倫貝克光靠小提琴就制住了被操縱的布列依斯,那是真的嗎?」
「嗯。凱倫貝克說那是他持有的小提琴札吉的力量,能夠依照他所拉奏的曲子產生不同的效果,這對還沒找到解開操控精神方法的事態,是最有幫助的助力。」伯恩哈德把視線轉向弟弟「所以,我也在考慮該怎麼回應他提出的請求。而這件事需要徵求你的意見。」
「請求?凱倫貝克提了什麼?」
「他希望我們能夠答應菲蕾德翠卡的提議。」
弗雷特里西睜大了眼睛,表示為難「可是要是答應了,那不就表示我們通融他們胡亂給觀眾承諾?若是開先例,之後就不好處理了。」
「這點我和凱倫貝克談過了。他的目的是要將樂譜湊完整,拿到關於奧蒂列特族藏起曲譜的地點提示,至於用什麼方法他不介意,就算要他演奏母后留下曲譜他也沒有問題。他想要靠這些東西當誘餌,讓『多琳』的持有者主動現身。」
伯恩哈徳往後靠在椅背上,呼了口氣,轉述來自凱倫貝克當初說的話語。
──摧毀『多琳』是我開起巡迴演出最大的目標,奧蒂列特族當年要藏起曲譜,不單是為了避免一般人演奏而造成誤傷,同時也是為了將危險的『多琳』力量削弱。
──雖然這像是要開啟潘朵拉的寶盒,不過,這同時是個能反客為主的機會,若是論正面對上,有你的魔力和我的小提琴支援,就能確實的將『多琳』和協助者一併消滅。
雖然行動力還未恢復,弗雷特里西的思緒倒是挺清晰「凱倫貝克說的也沒錯,一再處在被動的狀況,對我們很不利。至於菲蕾德翠卡那邊,我覺得也許我們比想像中的還握有更多的線索。」
「怎麼說?」
「母后刻意藏起,不希望別人發現的曲譜,為什麼要用我們熟悉的曲子來當作地點的暗示?為什麼又一再制止我們接觸小提琴?反過來推論的話,開啟的關鍵很可能就是知曉曲子的我們和小提琴,所以菲蕾德翠卡才會用這種手段要我們答應──因為我們只要不接受,她也拿不到想要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只要保持原本的堅持就夠了?」
「嗯,不用想太多。這種算計很多的人最怕思考一直線的人了!」
聽見直覺般的建議,伯恩哈徳愣了一秒,接著嘴角揚起揉了揉弗雷特里西的髮絲「有時候我弄不清楚,你到底是單純還是聰明了……」
「伯恩哈德,我這個當事人可是在你面前~拐彎笑我傻我聽得出來~」弗雷特里西嘟嚷著握住了伯恩哈徳摸頭的手腕,挪動身軀逼近對方。
「我沒有嘲笑的意思,而且我喜歡這樣的你。」伯恩哈徳說著,趁勢拉進了距離,親吻了弗雷特里西的嘴唇。
「唔……」那唇瓣貼上的瞬間,弗雷特里西忽然聽見了『身體裡』傳來的一聲心跳的跳動聲,彷若有什麼從胸口炸開來,不正常的熱度快速從軀幹往四肢蔓延,便突然失去重心的倒進伯恩哈徳的懷裡。
伴隨著熱度變化,意識跟著陷入朦朧,腦袋不受控制的渴望親密接觸,呼吸急促起來。
「弗雷特里西?」那不正常的反應讓弗雷特里西驚慌不已,顫抖的手指抓住了伯恩哈德的衣袖,從衣服遮蓋的手臂下傳來熟悉的燒灼感,讓他想起了困在結界時庫恩最後拋下的話語──
只要換個角度看,它就是讓人『幸福的咒語』。
(居然是……這種意思嗎?)
額間流下汗水,弗雷特里西用僅存的理智,發出求救的訊號「伯恩……手臂……詛咒……」
伯恩哈徳伸手撐住弗雷特里西的身體,在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前,肉眼已看見從弟弟的手臂上飄出具現的不祥魔力,一拉開袖子,皮膚上本已消失隱匿的咒術痕跡浮了出來,從指尖纏繞至手臂。
雖然對於咒詛這種魔力了解不深,光那些肉眼可見的痕跡,就足以透出危險的訊號。
「這是庫恩施下的咒詛?」
意識有如落進海水之中,伯恩哈德的話語聽起來有點遙遠,難以集中精神,弗雷特里西用喘息的聲音應道「……我以為已經……打斷了……」
癱在自己身上仰頭凝視的目光帶著迷茫,臉頰一片紅潤,伯恩哈徳心中一緊,用手觸碰纏繞咒語的手臂,集中精神,展開自身魔力的探知,小心的潛進弗雷特里西的精神。
原本該是明亮的精神世界陷入漆黑之中,心臟鼓動的聲音震動著,什麼也看不見,惡意的氣息卻從深處透了出來,紅色的眼睛亮起,庫恩戴著面具的軀體形象從空無一物的地方鑽了出來。
伯恩哈徳反射地發動攻擊,卻撲了空,庫恩就像是影子般毫無實體,卻能發出聲音。
──這是我留存在咒詛裡給你的訊息,伯恩哈徳。
「你究竟對弗雷特里西做了什麼?」即便知道那只是影像,伯恩哈徳仍難掩怒氣。
──那是啃食靈魂的咒詛,不過我為了你們做了一點改良,怎麼樣?有沒有特別勾起你的慾望?嘻嘻~
伯恩哈徳捏緊了拳頭,即便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情,他也猜得到庫恩說這番話時,究竟是什麼嘴臉。
到這時候伯恩哈徳才想透,為什麼庫恩要刻意製造機會引弗雷特里西過去。那不是為了不要他待在音樂廳,而是為了在他身上施展咒詛。
他居然沒早點想透這件事。
──就算你魔力再怎麼強大,這所有的咒詛都與精神、記憶的絲線纏繞在一起,你在破壞的同時,也等於一併摧毀了他。
就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說,庫恩抬起手,漆黑的咒詛絲線微微散開,透出下頭層層被纏繞啃食的搖曳光影,線猶如打結的毛線密不可分,卻仍然成長的往其他透出些許光芒的地方伸去。
──我想聰明的你不會想見到那副景象的。所以,我多設置了一個機制,你有一次的機會,可以讓詛咒可以藉由最深層的身體接合轉移。
「你……」伯恩哈徳氣得渾身發抖,他聽得懂庫恩隱晦說的那究竟是什麼,這種惡趣味的咒詛設計,擺明的是想看好戲!
──我把選項都幫你想好了。要不就這麼犧牲掉弗雷特里西,要不就愉快的享受兩人的時間自己扛下咒詛;如果不要任何犧牲,就把現在弗雷特里西送給一個替死鬼,哼哼~反正忍耐幾個小時就結束了。
──時間不多了,我很好奇你會選擇哪一個呢?伯恩哈徳。
庫恩戴著面具的幻影靠近伯恩哈德,用著挾帶笑聲的語氣,說出讓人毫不期待的言論。
──要是你的選擇如我所願,我就提供一個對你們很有幫助的情報……
不想再多聽庫恩多說一個字,伯恩哈徳釋放自身的魔力,將傳遞訊息的庫恩影子直接灰飛煙滅。
從精神的世界中脫離,伯恩哈徳慢慢睜開眼睛,面對因為咒詛效果而深陷不正常燥熱的弗雷特里西。
即使自己的狀況更不妙,弗雷特里西的眼中仍流露出對兄長的關心,眼角帶著濕潤,紅潤的肌膚留著薄汗,看起來格外充滿誘惑。
弗雷特里西多少也察覺現在的狀況不對勁,卻無法抵抗咒詛引發的情慾催化,除了向伯恩哈德求救之外,他也不知道能怎麼辦了。
「伯恩哈徳……幫我……」
伯恩哈徳咬緊了下唇,他不可能放任咒詛傷害重要的弟弟,也無法把深陷慾望之中的弗雷特里西交給別人。
已經沒有時間等善於解咒的艾茵回來或是揪住庫恩逼他解咒。
打從一開始,庫恩提出的三個選項,就只可能選擇一個。
(可惡……我並不想照著他的腳本走,卻又別無選擇。)
伸出手捧住弗雷特里西的臉龐,伯恩哈徳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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