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水池前的廣場聚集著人群，吉他的音色與歌聲結合充斥在空氣中，那是首歡快的曲子，沒有華麗的炫技和高音，歌詞也非常簡單，卻讓聆聽的觀眾忍不住駐足。
弗雷特里西穿過飄揚著宣傳旗幟的街道，隨著音樂聲混進人群，最終看到坐在噴水池邊拿著吉他彈奏的里斯，小斯在旁邊咬著沙鈴，不時跟著音樂搖頭擺動。
悠揚的旋律帶著民俗風情，不是優雅的古典樂曲，恣意奔放，就像母親當年演奏的曲子那樣。
弗雷特里西站在人群中，聆聽完整首演奏，大方地給予掌聲，直到散場之後才走向前打招呼「你沒考慮轉行當街頭藝人嗎？」
「別說笑了，我彈樂器只是興趣，要和職業樂手比我還差得遠了。」里斯抱著吉他，拿過小斯沾滿口水的沙鈴，遞上獎勵的紅蘿蔔「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直接叫我？」
「打斷表演太不禮貌，也不差那幾分鐘。」弗雷特里西跟著坐在噴水池旁，伸手摸了摸小斯的頭，從里斯手上借來樂器，生澀地撥了幾個和弦，不怎麼滿意的皺起眉頭。
籌辦音樂祭的這陣子，弗雷特里西每天都會抽點時間找里斯練習，只不過樂器不同於武器，既沒基礎又不能在城堡裡練習，練習起來十分吃力。
里斯指正了弗雷特里西手的動作，重新示範了一次，繼續聽著仍跟不大上節拍的和弦。
想起大概兩個月前，雙子受邀參與了索迪亞克族的傳統節日，在那場祭典上，族人圍繞著祭壇吟唱與舞蹈，自己則是彈奏著吉他，在夜色之下，展現著屬於他們一族特有的傳統，既莊嚴又帶著浪漫的味道。
在祭典結束之後，弗雷特里西私下找了自己，希望能在對伯恩哈德保密的情況下學會吉他，就此開始了教學時間，持續至今。
里斯看著專注彈奏的弗雷特里西，直到一曲結束，終於忍不住的說出在心裡基了許久的問題「我之前就想問了，如果想重現當年母親的演奏，為什麼不選小提琴？」
「母后她不准我們碰，其實──就連演奏那首曲子也不予許。」弗雷特里西抱著吉他苦笑，眼裡似乎看著久遠的過去「我想母后的本意是不希望我們也遭受到家族的為難，但是家族已經改朝換代，想法也不一樣了，我認為現在是為母親平反最好的機會。」
「原來如……不對啊！你只解釋了學樂器的理由，這和小提琴一點關係也沒有吧？」里斯點點頭，隨即查覺到其中的不對，音量拔高起來。
被問到重點，弗雷特里西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其實……是因為我想自己完成表演。而且，那天真的被你的演奏感動到了，覺得你會是很好的老師，比起宮廷裡的古板音樂老師好多了。」
「最後的那個才是重點吧？」
「哈哈……」弗雷特里西沒有承認，只是把頭轉開傻笑。
里斯嘆了口氣，伸出手說「唉，我就不管是甚麼理由了。總之，你先把樂譜給我，我才好擬定進度和重新編譜。」
「喔，好。」弗雷特里西聽話地將收在外套內層的紙片交到里斯手上。
「……」里斯看到那張只剩下四分之一張的樂譜，差點沒吐血。
那張紙看起來經過人為的破壞，上下的切口是被撕去的痕跡，只剩下主旋律的部分，斑駁的色調宣告著它的年代久遠，上面的歌詞拼音也不是自己熟悉的語言。
「樂譜……只有這樣？你在開玩笑吧！」
「是真的。我在檔案室裡找過去音樂祭典的紀錄時，發現這張樂譜，那時候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其他的檔案裡也沒有其他部分。」
所以當伯恩哈德問起時，弗雷特里西才會說只記得主旋律的部分，他記性再好，也沒辦法在那個年紀背下所有的譜。
里斯眼神死一半的不知該從哪吐槽起，胃都疼起來了。
「你到底哪來的自信可以練完成這首曲子？」
「我想祭典來了這麼多來自各國的樂手，總會有人知道這首曲子或是語言……里斯？」
「……」面對天真的臉龐，里斯扶著額頭無言以對，深呼吸幾口氣之後，把弗雷特里西手上的吉他拿過來收進盒子裡，把殘破的樂譜交還「現在開始練習就已經很勉強了，更何況是連譜都湊不齊的狀態。與其把目標訂在這種不確定的事情上，你還是好好想想現在你能做到什麼程度吧。」
「你生氣了？」弗雷特里西抬頭看著里斯的側臉。
里斯背起吉他袋，拉起小斯的韁繩，指了從不遠處奔跑過來的艾伯李斯特「屬下來找你了。在你想清楚之前，練習就暫停吧。」
「等……」弗雷特里西跟著站起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看著里斯牽著小斯離開，整個人僵在原地。
「殿下，船再十五分鐘就要進到港口了。」艾伯李斯特趕到時便是目擊到這一幕，弗雷特里西手足無措的模樣讓他十分意外「……您和里斯吵架了嗎？」
「……沒有。」弗雷特里西振作起精神，努力勾起嘴角，把手上的樂譜小心翼翼的摺好收回上衣內袋「我們還是快點移動到港口吧。」
艾伯李斯特不好追問，正要跟著弗雷特里西一同前往港灣，忽然感受到從街道一頭的凝視視線，立刻轉頭提高音量警示「什麼人！」
聲音一喊，那奇妙的視線立刻消失無蹤，猶豫著該不該去查看，弗雷特里西已抬手制止。
「不用浪費時間追，對方沒殺意。」
「是。」弗雷特里西都這麼說了，艾伯李斯特僅是多看了街道一眼，便聽令的跟著一同離開。
(呼──還以為這樣的小國家戒備不會太森嚴，想不到這麼敏銳啊。)
躲藏在巷子的陰影下，布朗寧壓低了帽子呼口氣，把手插進口袋，若無其事地的走進人群裡，腦中仍持續思考著。
(距離太遠，沒能看清楚那是不是委託人要找的東西，有必要再確認。)
穿過數間手工藝攤販，來到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布朗寧抬頭看了布條上的宣傳旗幟，清楚地寫著今日的音樂晚宴
將開放城堡的宴會廳舉辦。
那顯然是潛入調查的大好機會。
(唉，雖然挺麻煩，不過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遊輪的氣笛聲從遠方傳來，布朗寧從高處看著船隻漸漸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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