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艾拉蒂亞的星盤⼤廳時,預⾔學系⾸席基姆斯· 德雷爾蹲在矮桌旁整理⼀摞書籍與幾份紙捲。⽽其⾝側,⼀名熟悉的橘髮男孩正同他零零落落的閒談著。
「耶科爾· 盧普。」優爾下意識的喊出聲,聽聞其⾳的男孩便轉過頭看往⽅進⾨的他們。
「喔,嗨。」他懶洋洋的揮⼿,「明天煉⾦術的製藥課準備好材料了嗎?」
「你是說曬乾的苦根和⼩蒼蘭汁液?我們都弄好了。」回話後,優爾才好奇的問,「你等下是想旁聽嗎,怎麼坐在這裡?」
「嗯…這裡清靜吧。」耶科爾撐著頭,斜斜的撇嘴⼀笑。
「唉,原來你有朋友啊,⼩耶爾,」基姆斯⼀臉慈愛的輕拍男孩的肩膀,順便拭起不存在的眼淚,「你有事沒事就來艾拉蒂亞,我還以為你是被學系同儕排擠了呢。」
耶科爾· 盧普常來艾拉蒂亞?優爾和旁邊的芙爾維娜交換⼀下視線,遂疑惑道:「可是也開課⼀個⽉了,我們來艾拉蒂亞時都沒看⾒你啊?」
「我在裡⾯的會議室掃地。」耶科爾嘻嘻笑著,「多虧這些勞動服務,艾拉蒂亞總算不再把我關在⾨外了。」
就讀穆弗拉學園⼀個⽉以來,優爾體認到最多的不只有瑪麗亞的震撼表現,還有這所學園的「獨特性」⸺具備某種程度⾃我意志的建築及設施。
穆弗拉· ⿊澤,創校者暨第⼀屆校長,曾宣⽰過要增加校園及學⽣間的緊密度。⽽其所帶來的結果,即是以佩拉吉安的花園為⾸的⼀系列魔法造物。
就算是幾乎來者不拒的德謨克利特的燒瓶,優爾也⽬睹過企圖混學分的⾼年級前輩被阻擋在⾨外。入館條件尤為嚴苛的魔術學系系館⸺雷吉諾的戲院,跟防禦學系系館⸺樸賽斯塔斯的廢墟更無須贅述。倘若破解不了法術,儘管是本系學⽣依舊會慘遭攔截,甚⾄連⼤⾨都瞧不到。 然⽽艾拉蒂亞的星盤不同。
「艾拉蒂亞就分前後⾨⽽已,你是鎖⾨後才來的嗎?」
由於瑪麗亞在預⾔術講座的失⾔風波,她似乎再沒踏入這棟建築哪怕⼀次,遑論上課。因此沒有招搖粉髮女孩⾝影的艾拉蒂亞瞬間變成優爾全校最喜歡的場域,沒課沒芙爾維娜的無聊時光也會溜來這座⼤廳發呆。
除第⼀次女孩因為抓不定⾨的開關規律多跑了幾趟,之後基本可謂⼀路暢通,和德謨克利特差不多等級的容易進出。
所以她搞不懂耶科爾的「關在⾨外」實際上是什麼概念。
「哈哈,你竟然覺得艾拉蒂亞只有兩道⾨?那你可真幸運。」基姆斯聽聞後哈哈⼤笑,芙爾維娜亦捂嘴莞爾。再搭配後⾯的克⾥克拉則無奈的苦笑,以及耶科爾不可置信的嘆氣聲,整個畫⾯透露出⼀股滑稽的氛圍。
「…難道艾拉蒂亞有我不知道的秘密通道?」
「當然不是,」基姆斯笑完,從⼝袋內掏起那雕琢著⽊槿和⼗字星的硬幣,「⼩優爾你猜猜,我現在擲出這枚硬幣,它落地後有什麼結果?」
「正⾯或反⾯?」
「對,也不對。」⿊髮的少年將硬幣向上直拋,並於墜落的剎那迅速的以掌⼼握緊,復⽽攤開。奇怪的是,⼩⼩的硬幣保持著傾斜的⾓度,豎立在他平放桌間的掌⾯中央。因此⽤迥異的位置瞅覷,的確能理解基姆斯答案的含義。
「硬幣象徵星盤上有升有降的星星。⽽既然有升有降,⾃然不會非⿊即⽩只有正反兩⾯,」基姆斯收回硬幣,眉眼彎彎的望向女孩,「這點艾拉蒂亞也⼀樣,所以做為洞穴囚犯的我們才得扔硬幣好理解它今天的狀態為何。」
「那這和幸運的關係⼜是…?」
「這代表艾拉蒂亞很喜歡你喔。」芙爾維娜牽住優爾的⼿,⼀邊輕柔的說明,⼀邊指著那座朦朧閃爍出銀⽩⾊光暈的⼩星形⼗⼆⾯體吊燈,「所以你才能清晰的認知到它,並且暢通無阻。」
「是…這樣啊。」突然略感羞赧的優爾握緊芙爾維娜的⼿,⼼底有種被應許的溫暖喜悅。
「你進預⾔學系搞不好會⼤紅⼤紫呢,」基姆斯舉起書堆最上頭,⼀本封⽪繪製著圓⽉、流星與蟾蜍,標題為《⽉亮、星星與數也數不盡的蟾蜍》的童話集,「要不要和前輩我⼀起研究蟾蜍數量及⽉亮圓缺和運勢起伏的聯繫啊?」
「得了吧⾸席,」耶科爾咧嘴擺⼿,出⾔調侃他,「你的報告不是剛被院長退件嗎,都第三次了。」
「⼩耶爾,做⼈要隱惡揚善。」
語畢,他信步衝上前,把耶科爾宛如綿⽺的蓬鬆捲髮揉亂成⼀團糾結的繩結,末端還在法術的牽引下繞出蝴蝶結的樣式。
「我這叫就事論事。」
隨著男孩揮開⾃⼝袋內取出的⽩⾊絲織⼿帕,銀灰⾊的光線從⼿臂舞動的拋物線內當空映射上⼀串錯雜艱澀的⽂字。幾秒後,⽂字開始朝他髮尾的蝴蝶結扭曲、凝聚,原先不刺⽬的光芒也逐漸強烈起來。
眨眼間,「澎⸺」的⼀聲乍然落地、輝光頃刻消失在虛無之中時,耶科爾原本的綿⽺卷髮型回歸正常,連髮梢的曲度都同數秒前⼀摸⼀樣。
「喔,我忘了你有兼修銘⽂學系,幹的不錯。」基姆斯呵呵朗笑,旋即雙⼿對掌相拍。⼀晃眼,耶科爾的髮頂竟多了搓有沖天之勢的蝴蝶結,「但準備咒⽂的速度要再快點啊,⼩耶爾。」
「你們這些⾸席還真喜歡⽤經驗壓新⽣⼀頭。」嘴上如是嘮叨,耶科爾本⼈倒笑的開⼼。
短暫的插曲過去,優爾仍不明⽩男孩待在艾拉蒂亞的緣由。
不是修課,亦非特地來找熟識的同學。她憶起對⽅含糊的託辭⸺這裡清靜,換⾔之,艾拉蒂亞外有什麼令他覺得「不清靜」的場合。
於是,優爾聯想到了那天,他們共同參與實驗室安全守則課的那天。許是她神經過敏,可女孩莫名認為耶科爾· 盧普的⾏動和穆費爾夫· 菲⼒夫間的對峙,甚⾄是瑪麗亞· 晨星霎時的態度驟變有冥冥的關係。
然⽽優爾猶豫再三,終究是按耐著放棄了詢問。耶科爾的愉快及恬淡隱晦的⾃琥珀⾊雙眸內流洩出盈盈的光,是以細細端詳過他輕快容顏的女孩領會到,他是真⼼喜歡這個地⽅,喜歡現在溫暖且舒適的氣氛。
她不願破壞當下的和諧,也不希望讓這份悅然於⾃⼰冒失的驚詫提問後彷彿被冬風吹散的⼀縷薄煙般裊無蹤跡。
來⽇⽅長,優爾忖度道。何況其舉⽌也未必是攸關瑪麗亞的事情,還是別庸⼈⾃擾避免徒增⿇煩吧。
下定決⼼後,幾⼈便你⼀⾔我⼀句的瑣碎講敘些諸如煉⾦術的作業、預⾔學系的八卦(謠傳⼀名把⼤廳間藏匿的昂貴零食吃盡,且只剩包裝紙的犯⼈⾄今仍沒遭擒獲)等雞⽑蒜⽪⼩事。再友好揮別,並徐徐的進入教室,準備起午後的第⼀堂課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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