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研議瑪麗亞· 晨星相關事件⼤會第⼀屆,現在開始。」
因為四⼈團聚⽽顯得擁擠的活動室內,芙爾維娜舉著空⽩的筆記本以清澈的嗓⾳宣布:「請各位按照順序發⾔,有什麼問題也可以隨時提問。」
「等等,我有問題,充滿了問題。」庫魯按桌⽀起軀幹。儘管其⾝⾼矮杏髮女孩半顆頭,氣勢卻不輸⼈,「這裡就是你說的好地⽅?圖書館的⾃習室?」
誠如男孩所⾔,在學⽣餐廳會⾯後,芙爾維娜以「去⼀個好地⽅談談」的理由,偕同優爾帶著困惑的庫魯及⾯⽬些微忐忑的克⾥克拉抵達了烏加⾥特的記錄儀⸺亦即是穆弗拉的公共圖書館。
「是好地⽅啊,」芙爾維娜扶著臉頰眨眼,「隱蔽性也好,⼀次還可以外借兩堂課將近兩⼩時的時間。⽽且最重要的⸺」
「這間⾃習室『能夠⾃由飲食』。」她興奮的合掌。飄飄然的語調由於得意,句尾上揚許多,「雖然聽聞平常得提前預約。不過⼤概是剛開學的緣故,昨天查看的時候很輕鬆的就拿到鑰匙了。」
「畢竟我們要講的事不⾏在⼤庭廣眾下嚷嚷嘛。」提前⼗分鐘被告知過的優爾拍拍滿臉費解的庫魯,⽰意他坐下。
「不,對談需要隱密處理的事姑且不論,」男孩脫⼒的攤回椅⼦上,捏著眉間嘆氣,「你把⾃由飲食當賣點也太…還有你提的這籃該不會是…」
「對對,我借⽤了圖書館的通訊魔法儀寄了封信給家⼈,」芙爾維娜邊說,邊掀開⽵籃上掩蓋的紅布,烘烤過⾦黃酥脆的圓派便裹挾著淡淡的起司鹹香展露於眾⼈眼前,「這是爸爸早上送過來的起司⾁派,⼤家⼀起分享吧。」
「我當初為什麼要警戒你…」庫魯抱頭嘟囔,「搞得我像⽩癡。」
只捕捉到下句的優爾奇怪的望向隔壁表情懊惱的男孩:「你幹⿇突然罵⾃⼰,看到派餓壞了嗎?」
「克⾥克拉也來⼀份吧,」芙爾維娜微笑著⽤⽜⽪紙包起圓派⼀隅遞與沈默已久的少年,「這是我的爸爸和媽媽合作完成的,很好吃喔。」
「…啊,那個…謝謝。」克⾥克拉靦腆的道謝後,⼜⼼不在焉的發呆起來,似乎有點焦慮。
「你在煩惱什麼嗎?」芙爾維娜湊近對⽅的臉詢問完,換來後者險些垂直彈上天的驚慌反應。
「呃…該怎麼說呢…」少年耳尖彤紅⼀臉緊張,語措也吞吞吐吐的。
「不是要研討瑪麗亞· 晨星的情報嗎?」不知有意無意,庫魯倏地插嘴轉移掉話題,「雖然有差不多兩⼩時的餘裕,但還是提早開始比較好吧?」
「嗯,你說得對…」芙爾維娜重新拾取筆記本,復⽽擔憂的瞟了⼀眼克⾥克拉才執起鉛筆表⽰,「好吧,現在⼗⼆點⼗六分,⼤會討論開始。請問誰想先發⾔呢?」
「我,我要發⾔,」優爾立刻舉⼿,順便翻開了昨⽇筆戰的紀錄推⾄男孩⾯前,「最後這個問題你還沒回答。」
「駁回,」庫魯迅速將本⼦蓋上,沒讓芙爾維娜與克⾥克拉瞥⾒其內容,「這和瑪麗亞· 晨星的事無關。」
優爾⿎起雙頰瞪著他,試圖令對⽅感受到不滿的威懾。
「我們要公開透明資訊,」芙爾維娜在旁幫腔,委婉的要求男孩坦⽩,「這樣討論的成果才會有⽤途。」
「瑪麗亞· 晨星不是普通⼈。」庫魯沉聲開⼝,「你們只需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不夠,」優爾提出異議,「你不理她,她也會來弄你啊。莉蓮…我是說我室友,沒對她怎樣也被她的『哥哥』針對欸。」
「因為她需要⼀個舞台。」
克⾥克拉緩慢⽽冷靜的聲⾳輕柔的傳來,不知為何有種無奈的悲涼和不屑的漠然:「她喜歡站在眾⼈的稱羨下,⼜沒那麼多機會怎麼辦?當然只能替⾃⼰創造⼀個絕對會被眾⼈所注視的場合。」
「由喜歡她,仰慕她的『信徒』幫助她完成舞台,再找幾個犧牲品好襯托她的『完美』。」少年指節無意義的叩著桌⾯,⼩聲的呢喃彷彿落入湖泊的雨滴,微渺的幾乎聽不清晰,「是啊,就像…」
「克⾥克拉· ⾙爾多!」庫魯朝少年⼤吼,神⾊相當惱火,「你別多嘴⸺」
「庫魯· 法格曼,你應該是最理解的。」克⾥克拉淡定的瞅著他,⼀抹微妙的苦笑於其⾯上顯露,「即使保持⼀無所知,『祂』復活時並不會放過任何⼈。」
男孩啞然,⼀時間接不上話。
「抱歉,我失態了。」克⾥克拉俐落的離席,「我先去洗把臉再回來。」
活動室的窄⾨安靜的敞開⼜被闔上。連老舊的⾨軸在室內凝重的氛圍下都識相的緘默著,⼀點吱呀的噪⾳也沒響起。
良久,於尷尬的優爾和煩躁的庫魯間,芙爾維娜溫和但果斷的聲⾳終⽌了當前僵硬的氣場:「我知道了,我們現在來吃派吧。」
「…吃派?認真的?」男孩無語的瞥向唇⾓帶笑的芙爾維娜,「你⼜知道什麼了?」
「餓著肚⼦想法會變得很消極,媽媽曾經提醒過我,」她撥開耳鬢邊的杏⾊髮絲,悠哉的起⾝走到⾨旁,「就算在男廁,我也會努⼒把克⾥克拉帶回來吃派的,畢竟他看上去是最需要的⼈。」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BkXSoD5G6
旋即,芙爾維娜踏出輕巧的跫⾳推⾨遠去,少了兩⼈的⾃習室空曠的莫名令⼈感到寂寞。
「…吶,庫魯。」沈默半晌,優爾再度翻開筆記本,指尖猶豫的劃過她親筆寫下的疑竇,「你不願意說…是有什麼理由嗎?」
他沒有⾺上答覆。只是捻出籃⼦旁隨附的乾淨⽜⽪紙,包住兩份起司⾁派,⼀份給優爾,另⼀份給⾃⼰。
「你還記得我哥嗎?」庫魯問。
印象蠻模糊的。優爾盡⼒思索,對⽅的臉龐和聲⾳卻彷彿被森⽩的薄霧所遮擋般朦朧隱晦。更別提那寥寥幾句的問候,若非男孩提及她甚⾄毫無記憶。
因此優爾搖頭。
「…你希望想起來嗎?」他以⽔藍⾊的瞳眸緊盯女孩。他的視線是如此嚴肅,以⾄於優爾有種覆沒於海⾯之下的窒息幻覺,「現在她姑且只會當你是玩具。可是倘若你想起來了,或者說,你察覺到『他們』⽭盾的瞬間⸺」
「⸺你肯定就再也無法袖⼿旁觀了。」
「現在不是⼀樣的狀況嗎?」優爾梗直腰桿,回望對⽅,「她的『哥哥』針對莉蓮,⽽她⾃⼰計畫誣陷芙爾維娜,我同樣無法袖⼿旁觀啊。」
「但是你現在尚有逃跑的選擇。」庫魯耐⼼解釋,「雖然對你來說可能很難,不過離開的選項仍然存在。」
「我忘記了什麼對吧?」霧氣籠罩之下,優爾試圖擷取那或破碎的,或扭曲的追想。回溯的念頭恍如漩渦,恣意的將⽩⾊無形的帷幕捲入其中,將女孩⼩⼩的腦袋攪成⼀團無盡的混沌。
可是,這還不夠。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0vMH6qG5f
她驅不散那道迷霧。
「我要想起來。」於是,優爾請求道,「庫魯,拜託你,我必須想起來。」
庫魯的眼瞳裡充滿糾葛。他們如同⼤洋的波濤,如同濱海的潮汐,往復在正和反、同意與否間。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1MHvJeKo3
然⽽,他依舊伸出了⼿指,當空繪製著那個繩結的符號。
尤狄蒙尼亞的符號。
他怎麼也會?⼀閃⽽過的詫異使優爾分神片刻。意識滯留的剎那,無邊且溫暖的⽩光迅速的填充滿整個房間,困圍住愣怔的女孩。
肌膚上,柔軟細緻的感觸讓她無比的放鬆。腦海內,隱約瑣碎的往事正在持續的構築。因此,潛匿的回憶被拂去塵煙,火⾞晤⾯的始末終是⽔落⽯出。
「…」
表情複雜的優爾呆坐著,沒有⾔語。
「『他們』,火⾞上的女⼈是,瑪麗亞· 晨星也是。」庫魯⾃顧⾃地叨念,「你曾經嘗試以善意相信『他們』,但『他們』並不會回報善意於你。因此為了避免處在曖昧邊界的你成為『信徒』,奇格利…就是我哥,模糊了你在火⾞上的經歷。」
「瑪麗亞· 晨星,你之所以會警戒她,是因為她企圖傷害你和你的朋友吧。」男孩仰頭,米黃的天花板⾯還餘有尤狄蒙尼亞光輝的殘燼,閃亮亮的,「換句話說,要不是她的舉動,你根本不會有懷疑她的⼀絲苗頭,這也是我擔⼼的。」
「你太天真了。」他長吁⼝氣作結,「天真到唯有對⽅的惡意滲透到⾁眼可及的地步才會警覺。所以我無法肯定,讓你回復記憶到底是好是壞。」
「…我剛想到。」優爾垂⾸蹙眉,「那⾦絲雀應該也是失憶狀態吧?他跟我⼀樣中了法術欸。」
「…蛤?」
庫魯不可置信:「不要跟我說,聽我講完這堆話後,你卻是在想…」
「不然勒?」優爾莫名其妙的瞟著錯愕的男孩,「你要不和我抽空去趟⿃舍,給⾦絲雀解咒⼀下。不然只剩他被矇在⿎裡也太可憐。」
「…我⼤概理解為什麼你和芙爾維娜· 米斯蒂能成為朋友了。」
庫魯扶額,並深刻的反省過度認真的⾃⼰就是⽩痴無異。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8iC2TZOW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