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堂課的茶占⼘抽考在暮氣沈沈的頹靡鐘聲間結束。相較於神⾊安閒的優爾和芙爾維娜,他們後排的克⾥克拉則⼀臉虛弱的落寞感。
「沒事的,克⾥克拉。」芙爾維娜輕拍少年的⼿背,語氣誠懇的安慰他,「考前來摸摸鼠尾草吧,這樣猜出來的答案會更準。」
「…可以的話我希望⾃⼰能靠實⼒考好…」克⾥克拉無奈的苦笑,「但還是謝謝你。」
「話說今天是不是要公布期末考內容。」為防少年開始鑽⽜⾓尖,優爾即時換過談柄,「尼克納特院長曾提⽰過只會考課堂上的其中⼀部分,你們覺得是什麼?」
「嗯,象徵占⼘術的範疇其實很廣呢,」芙爾維娜托腮思考,「除了茶占⼘,還有獸骨占⼘、⽔晶球占⼘、礦⽯占⼘等,單純靠背誦可能會有些艱辛。」
「我個⼈希望獸骨占⼘的試題比率⾼⼀點,因為⾄少講義有樣本可以參照。」克⾥克拉尷尬的莞爾,「不然⼀年級就搞砸期末考,院長肯定會請我離席。」
「尼克納特院長看起來挺和善的,應該不會啦…」想起耶科爾所提及的,被退件三次研究報告的⾸席,優爾乾笑著,態度有點猶疑。
⼗分鐘的休息時間很快的過去,帶著慵懶氣息的鐘響冉冉傳⾄整座校園,像在替學⽣們宣告那份怠惰於課業的情緒。
但是教程仍要繼續。眾⼈⿂貫回座後,踏出悠緩腳步到講台上的尼克納特院長攜著慈祥的笑顏親切表⽰:「各位同學們,請稍安勿躁。現在我們要來講解期末考的部分了。」
旋即,年邁的老者甫⼀抬⼿,食指上斑斕泛出銀光的戒指遂迅速且無聲的膨脹擴⼤,並包覆住室內反應不及的悉數學⼦。
不過,眨眼的罅隙間,混沌的光霧卻⼜頃刻消弭於空氣中,連絲毫微亮的輝彩都沒殘留在眼瞳的⼀隅。
取⽽代之的,每⼈的桌⾯上,端正的擺放各式⼤⼩類似,但顏⾊迥異的礦⽯或⽔晶。因此,有些腦袋靈活的孩⼦便隱約揣測到期末考⼤致的⽅向為何。
「現在,⼤家都收到分配好的夥伴了吧?」尼克納特院長俏⽪的眨眼,看上去很是滑稽,「相信有聰明的同學已經猜到了。象徵占⼘術的期末考內容,就是從今⽇起直到期末前⼀週,和你們⼿邊的朋友進⾏溝通,接著做出超過五張紙的交流報告,有⼈有問題嗎?」
「院長,我有問題。」後⽅⼀名灰⾊直長髮的女孩怯怯的舉⼿,「請問…為什麼不統⼀⼤家的礦⽯與⽔晶品種呢,這樣不會不公平嗎?」
「很好的問題,梅特莉絲女⼠,」老者呵呵笑 道,「各位都明⽩,礦⽯跟⽔晶按照象徵的不同,在占⼘術內能達成的『效果』也不盡全是理想且清晰的。」
「所以,這次的分配參考了⼀個⽉來⼤家的成績。得分越⾼的,得到的夥伴會比較『獨特』;得分偏低的,則會跟親和⼒較⾼的搭檔⼀起。」他不疾不徐的補述,「當然,擔⼼⾃⼰的朋友會難以駕馭的同學無需煩惱。本學期的考試⽬標是希望⼤家能培養所謂的『靈感』,⽽非提出正確的預⾔。換⾔之,只要各位願意跟你們的夥伴友好共處,加上定時寫報告,就絕對會通過試驗。」
「那麼,還有任何問題嗎?」
⾒灰髮女孩搖頭,其他的學⽣也沒再作聲。尼克納特院長便執起粉筆,講解起照顧這群無機物⼩夥伴的辦法及判讀其能量代表的含義直⾄下課。
「芙爾維娜,你覺得我這顆…」
「沒錯,優爾。」芙爾維娜撥開額前細碎的杏⾊髮絲,滿⾯嚴肅,「你是最⾼難度的⽯頭呢。」
於是,優爾重新垂⾸凝視她⾝前光滑無紋路的⿊⾊橢圓型礦⽯…或者乾脆點將它稱呼為⽯頭,⼜不死⼼的翻來覆去幾遍,避免⾃⼰錯過潛藏在內裡的礦物或⽔晶。
然⽽,⽯頭依舊是⽯頭。除了在燈光下暈出彷彿薰衣草花的淡紫⾊閃光外,沒有任何值得紀錄的反應。
「…我現在去找院長說之前⼩考是⽤矇的還來得及嗎?」轉頭觀察完芙爾維娜嵌著⼩塊折射出七彩光芒拉長⽯的灰⾊岩塊,再瞄過後座克⾥克拉⼿中⾊澤飽滿的藍晶⽯,優爾冷靜的試問。
「院長⼤概會哈哈⼤笑三聲,然後說直覺也是靈感豐沛的證明,」芙爾維娜困擾的扶頰,「這樣你更換不了。」
儘管會遭⼈吐槽其憂慮是種奢侈,優爾⾸次破天荒希望她的預⾔術成績能夠低點。
⽽多出來的部分可以填入煉⾦術成績裡。
彼時尚須研習防禦學系課程內容的克⾥克拉匆匆道別後離去。芙爾維娜則神神秘秘的,唯獨拋下⼀句打算前往圖書館,即不急不緩的出發。耶科爾跟基姆斯的⾝影亦已消失,偌⼤的⼤廳徒剩幾位零散落座各地的學⽣,或瀏覽⽂獻,或撰寫報 告,沈默的好像納不下任何餘冗的細碎響動。
要做作業嗎,沒特別安排的優爾思索著。
可是⼀想到⾳樂課教授要求的樂曲賞析⼼得,她寧願耗時在⽂法課、修辭課等枯燥的詩集謄抄與無趣的⽂案編纂⼯作上。雖然這三堂課她⼤抵是均等的不喜歡,但總還是能序列出⾼下。
對比優爾來說,芙爾維娜是位通才,但前提是該科⽬得引起她的熱忱。優爾迄今能回憶芙爾維娜在幾何課時的名⾔:「我的建築計畫只有⽤⼗片⾁桂餅乾壘成⼀座塔,五片⿊麵包蓋出⼀棟房。⽽他們都成功了,所以我不需要幾何學。」
那不如去找⾦絲雀玩,反正他幾天前才抱怨⾃⼰閒的要⽣蛛網。
畢竟威勒比的圖鑑雖有供使魔放風的寬廣區域,仍無從忽視其環境的局囿性,好防⽌使魔外逃搗蛋抑或是搞失蹤。因此可想⽽知,聰敏異常,平⽇⼜無朋儕互動的⾦絲雀待不滿⼀個⽉就膩到不⾏。倒非厭惡,就是莫名的感覺空虛。
是以優爾繞道在學⽣餐廳旁的校內雜貨店購買幾顆蘋果,便順著⼩徑啟程探望寂寞的孤⿃。
「⾦絲雀,你在哪?」抵達⼩⿃常棲的⽊橫桿旁,卻不⾒⿃姿的優爾邊左右顧盼,邊嘗試叫喚對⽅,「我買了蘋果喔,新鮮的。」
然⽽其聲未聞,其影亦同。既沒在⿃屋內,也沒在飲食區,⾦絲雀到底在哪?惶惑的優爾勘查過空蕩的⿃兒住所後摩挲著指腹忖度。
尋覓間,她的眼⾓瞥到先前那位橄欖綠頭髮的纖瘦少年。
他⼿提⼀桶盛滿清⽔的鐵桶,⽬的地似是⿃舍的盡頭。儘管優爾對其印象微妙,當前的狀況也不允許她猶豫。
「不好意思,」所以優爾追上去輕拍少年的右肩,「請問你有看到我家的⼩⿃嗎?⾦黃⾊的,和我的掌⼼差不多⼤。」
少年先是嚇著般猛然⼀抖,回頭後復⼜裝沒事的乾咳完,才冷靜的講:「我記得你的使魔。是⼗⽉⼗四號那天,在⿃舍中央⼤吼⼤叫的那隻黃⾊⾦絲雀吧?」
我該稱讚他記憶⼒好嗎,優爾無⾔的想。
「…我下午三點整才來到威勒比的圖鑑。」端詳著明顯被噎住的女孩,突然,他開始⾃發的供認⾏程,「在外頭取⽔耗費了五分鐘零⼆秒,走到⿃舍盡頭花了七分鐘⼜⼆⼗⼀秒。途中⽬擊的⿃有三隻,但都不是你的⿃。」
「再來的⼗分鐘⼜三⼗七秒我在協助我的使魔⸺黛⻄夫⼈清潔⿃舍。接著我去換⽔,回來就碰⾒你,期間我也沒發現⾦黃⾊的⿃隻。」少年表情認真的注視優爾,眼底詭異的透露出誠實坦⽩的得意感,「以上,你還有疑議嗎?」
果然是個怪⼈,傾聽全場的優爾最終下達判決。不過⼈家都據實稟告(⽽且超乎預期的詳細),她倒不會多苛求什麼,遂乾脆的頷⾸致謝。
可是倘若少年的主張無誤,那他「沒發現⾦黃⾊的⿃」的宣稱是否意味著⾦絲雀真的不在威勒比的圖鑑裡。
「那個,你。」惴惴的斟酌危機景況的優爾被少年倏地的含糊呼叫拉回注意⼒,「請原諒我的措辭,有鑒於我不清楚你的名諱。」
「你有沒有去⿃舍後⽅的湖畔涼亭找過?」
「涼亭?」
「⿃舍後⽅有座涼亭,以使魔住宿的規劃區⽽⾔隸屬於⽔⽣類使魔所有。」他指往後⽅解釋,「基本上為防備⾁食性⿃類使魔的獵捕,⿃類使魔被禁⽌進出此處。不過有飼主帶領監視,且⾝分符合非⾁食性⿃類,即能暫時獲取出入權。」
「但他的飼主我在這啊?」優爾詫異的反問。
「這是我的推斷。有些⿃類的⽅向辨識才能極佳,」少年按住下唇,不確信的別開視線,「許是他記住了路線,擅⾃跑出去也不無可能。」
不可能,優爾⼼底否認著。⾦絲雀會由於單調的⽣活發牢騷,然⽽他不可能因為乏味的⽇⼦耍性⼦離家出走,遑論隨意進出需要爭取出入權的場所。
想是這麼想,她仍然決定去當地瞧瞧。
「啊對了,我叫優爾· 歐比爾,」她蹦起⾝,瞟著這位姑且親切卻語彙彆扭的少年,「謝謝你的情報。等找到我家⾦絲雀,我請你吃東⻄。」
語畢,⿊髮飛揚的女孩拔腿狂奔起來。被落下的少年則略感不滿的以⼿指捲著橄欖⾊的髮尾,低低的嘟囔:「⼜不問我的名字…是要請誰啊…」
當然,跑遠的優爾丁點都沒察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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