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優爾和芙爾維娜午後要修習預⾔術的導論講座,在飽餐⼀頓點⼼後,莉蓮就蹦蹦跳跳的與兩⼈告別,先⾏返回了宿舍。
「芙爾維娜,謝謝你。」優爾坐在沙發椅上輕聲說道。
「我沒做什麼喔,是莉蓮的好運在眷顧著她。」芙爾維娜⼀邊微笑的回應,⼀邊在椅⼦邊桌下的空抽屜塞糖果。
「我也放⼀點吧,」優爾翻找了下布包,把來⾃導師的剩下半包李⼦乾也遞予她,「把好運分給下⼀個⼈。」
藏好禮物,芙爾維娜依偎進駝棕⾊的絨布沙發椅裡,同優爾並肩⽽坐。「吶,優爾,」她以從容的態度緩緩詢問著,「你在煩惱什麼嗎?打從入學之後,你就時不時會陷入⼀種微妙的沉思中。」
優爾這才憶起,她似乎未曾跟芙爾維娜講述關乎瑪麗亞· 晨星的任何事情。
可她剛剛也下定決⼼,不再為瑪麗亞· 晨星的事感到煩憂。所以她審度著措詞,⼩⼼的起頭表⽰:「呃…就是入學典禮在涼亭下時,庫魯…就是那個⾝體不太好的那位,有說過不要接近瑪麗亞· 晨星…」
「你很在意那些話?」芙爾維娜側頭,杏⾊的髮梢落在優爾的肩頸邊,有些微癢。
「嗯…與其說在意,」優爾謹慎的揀選語彙,「就是覺得…你怎麼看?」
芙爾維娜眺望往垂落的吊燈,像在斟酌什麼,⼜像是單純在發愣。
良久,她扭過⾝⼦,正臉凝視優爾後淡漠的反 問:「優爾,你覺得莉蓮今天受到的待遇,是瑪麗亞的問題嗎?」
我不確定,優爾想。
今⽇的事件和入學考有些迥異。儘管瑪麗亞與穆費爾夫有千絲萬縷的情感聯繫,儘管瑪麗亞是最終的受益者。然⽽實際的主使者是穆費爾夫,他才是當眾羞辱莉蓮的⼈。
可是,這⼜能保證,此事完全跟瑪麗亞無關嗎?抑或是她的被害妄想症作祟才導致這般精神過敏的症狀呢?
最後,裁奪不出結論的優爾,拗不過芙爾維娜溫馴卻堅決的⽬光。推託再三,還是認輸似的將⾃⼰課前聽到的對話、包括實技考試的事件皆⼀五⼀⼗的懊惱上報。
「那看來我們的確需要找個時間會會庫魯· 法格曼了。」聽完優爾零碎的描述,芙爾維娜並無絲毫猜忌及惶恐。反是很鎮靜的接受了對⽅的說明,接著理智的開始探尋解決⽅案,「他勢必是察覺到瑪麗亞· 晨星的異樣才會出⾔提醒你,既然這樣我們得向他獲取更多情報才⾏。」
「…欸?」本以為會遭受疑議,可芙爾維娜相信的太快也令優爾措⼿不及,「可是,雖然我⾃⼰說很奇怪,但你不會覺得是誤解之類的嗎?」
「怎麼會?」她滿臉驚奇的眨眼,「你都親眼⾒證過、體驗過了,我為什麼要特地問完再懷疑你呢?」
不愧是芙爾維娜,優爾⼼底佩服著。兩⼈遂⼜多談了幾句,直到有其他學⽣進入艾拉蒂亞⽅才歇⽌。
許是接近開課時間,⼤廳的⼈流量逐漸增加。雖皆是零散的兩三⼈⼩團體,對原先靜悄悄的空間來說已⾜夠熱鬧。
今次的預⾔術導論講座主要是為新⽣所舉辦,⽬的是讓欲修習預⾔術相關課程的學⽣對該學系具備基礎且正確的認知。因此儘管並無強制學⽣參加,有興趣的學⽣仍然是絡繹不絕。
優爾就在教室發現到幾位熟⾯孔。
「庫魯!」她衝上前叫住對⽅,⾯露興奮,「你來參加講座啊。」
「…優爾· 歐比爾。」男孩轉⾝,邊調整後背包的位置邊說,「你…算了,我是想來聽聽看沒錯啦。」
「我們也是,可以⼀起坐嗎?」
「呃…」詭異的停頓過去。他斜側著頭,眼神瞟向遙遠的彼⽅,⼝吻有些彆扭,「也…不是不⾏。」
「那講座結束後有空嗎?」芙爾維娜冷不防接問,「有點事想知道你的看法。」
沒急著對應,庫魯只是率先⽤⽔藍⾊的眼珠審慎打量泰然⾃若的杏髮女孩,緘默無⾔。
但寂靜被教室入⼝喧嘩的洪流所沖散,所以兩⼈姑且放棄當前的對峙,專注在那陣突⺎的嚷聲裡。
「⼤家好啊。」⼈群中⼼,閃亮依舊的瑪麗亞·晨星友好的朝簇擁於她的同儕們揮⼿致意,彷彿出巡的女王般帶著怡然的慈愛微笑⾯對眾⼈。
她信步落席。⽩嫩的⽟⼿在腕上鑲嵌有藍綠⾊⽔晶的銀質⼿環上空輕輕⼀揮,虛幻且柔美的淡藍⾊光點便堪堪懸停於桌⾯。等到光點逐漸微弱、熄滅,擺放整⿑的筆墨與⼀本紫⿊⾊的⽪⾰⼿札旋即出現在其中。
「這難道是…傳送法術嗎?」
室內⼀隅,陌⽣男孩的聲⾳如此驚嘆道。隨後,嗡嗡的討論浪潮就開始如同漣漪擴散。
那可是⾼等法術,絕非初學者所能駕馭的,他們⼀致讚譽著。連專精此法的召喚術前輩都有失敗的可能性,然⽽瑪麗亞卻分毫不差的成功了。以她的年齡來說,是多麼了不起的天賦。
「瑪麗亞· 晨星這麼厲害,為什麼召喚學系的院長不願收她入⾨呢?」
「誰知道。不過雖然那位院長⼈怪了點,但傳聞說他做的決定不曾出錯,或許有什麼隱情吧?」
芙爾維娜斜後側的孩⼦們互相嘰喳竊語聽來的⼩道消息。優爾好奇側耳欲知更多細節,可隨之傳來的「什麼」⿔裂的細⼩聲⾳卻令她感到不祥。
「⼩⼼!」
某⼈急切的警告像掠過⽔⾯的雨燕。眨眼間,句裡的詞彙便在空氣中流散⾄教室的每⼀個⾓落。只是比那警告更快的,是猝然若游隼迅捷的巨響,以及混在巨響內墜落的鋒利玻璃。
尖刺的殘片反射出教室暖黃的光線,彷彿殞滅前的流星。但⽬睹現場的學⼦皆清楚,它並不是即將殞滅的流星。
它是危險的,甚⾄會致命的死亡信號。
⽽那死亡信號,正伴隨孩⼦們驚恐的屏息⽬光,徑直朝正處其下的芙爾維娜降臨著。
三秒,兩秒,⼀秒。
伸⼿打算阻攔的優爾也好,帶著憐憫旁觀的同儕也罷。當教室內的所有⼈,幾乎都快給這位不幸的杏髮女孩⼀份悲沉的哀悼時,碎屑卻停住了。
不,應該說,被停住了。
被浮游於空中的半透明繩索給勒⽌了。
「那個…你有受傷嗎?」青綠髮⾊的少年從⾓落的座位試探般的蹣跚⽽來,「還有這些燈具的碎片…」
「克⾥克拉· ⾙爾多。」芙爾維娜望向表情些許緊張的少年,輕柔的喊出對⽅的名字後說,「剛剛提起警告的也是你吧,謝謝你。」
「呃,這個…」克⾥克拉羞赧的紅了耳尖,⾳量變得很⼩,「不會…沒事就好。」
危機安然解除,優爾長舒⼝氣,差點攤在地板。她的⼼臟跳的很快,快的幾乎要疼痛起來,但劫難後的欣喜使她連這份恍惚的抽搐都感到歡悅。還好無事發⽣,優爾慶幸的想。
不過周圍的學⽣們仍噤若寒蟬,神⾊也⼗分凝重。於是庫魯壓低聲調對她解釋:「艾拉蒂亞的星盤不只是學習預⾔術的地⽅,其內部的變化亦會被當作象徵的啟⽰紀錄下來。所以燈泡破了會令⼈如此害怕不是沒有理由的。」
忐忑的男孩女孩們⾃發的坐回席位。交談當然是沒有,唯抑鬱的氛圍籠罩在害怕的⼈群上。他們擔憂觸怒那琢磨不定的厄兆,呼吸聲微渺的離窒息只有⼀步之遙。
「哈嘍⼤家好,你們的助教來嘍。」
倏忽間,⼀陣充滿活⼒的少年嗓⾳被噠噠的輕快跫⾳捎來,打攪了室內詭異的倉惶,讓乾澀的苦悶混入些許蓬勃的⽣機。
抬眼瞅去,推⾨⽽入的⿊膚⿊鬈髮少年左⼿環著⿊⾊⼤紙箱,右⼿抱著⼀疊紙張及⼀本書,歡樂的笑顏恍如澱積著⼀整年烈夏的熱情和溫暖。
「呃…抱歉助教,因為燈泡破了,請問我可以先去把殘骸處理掉嗎?」把玻璃破片匯聚成⼀坨球型廢棄物後,克⾥克拉靦腆的詢問來者。
「難怪教室這麼安靜,是怕威嚴的助教我會懲罰你們嗎?」少年哈哈⼤笑,爽朗的聲⾳融化了學⽣惴惴不安的⼼緒。
因此逐漸的,跟著噗哧⼀笑的⼈數開始增加,原初陰翳的空間便很快的活絡起來。
「好啦,」笑⾄⼀個段落,他拍拍⼿⽰意所有⼈注意,「先讓我們的⼩幫⼿協助我們恭送這顆燈泡進入最後⼀程,接著我們就該來準備上課了。」
「我是預⾔學系五年級的⾸席,基姆斯· 德雷爾。」放下雜物,少年咧嘴笑著⾃我介紹,「各位新⽣們請多指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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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名、地名與專有名詞備註:
基姆斯·德雷爾:Kimes Idrell
ns3.144.127.2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