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上午六點,鄭凱就打電話過來了。我正在睡夢中,接聽了電話的同時,蘋梵也醒了過來。是啊!我現在住在朋友的民宿之中,跟蘋梵住在一起。然而,即便如此,我也沒有打開蘋梵的心。睡在身邊的女孩到底在想甚麼,老實說我不知道。我已經盡量把她當成自己的親人看待,希望她能夠好受一點。若我有女兒的話,我也會這樣做。我的家人,我會毫不保留地愛她。至少,這是我唯一能夠給予她的。
蘋梵問了句,是不是鄭凱打電話來?我點頭承認了,鄭凱似乎在家中發現了甚麼東西。蘋梵坐起身來,表示自己也想要過去。她很後悔沒有陪陳立去學校的哀悼會,導致他的受傷。然而,雖然如此我卻否決了這個提案,因為我知道鄭凱發現的是有關鄭言的秘密。若照這個節奏下去,蘋梵可能會義無反顧地為鄭言說好話。她可能會扭曲自己的善意,變得超過人類的範疇許多,但我何嘗也不是這樣呢?我心裡沒有底,所以不知道拒絕她是不是最好的選擇。我看向蘋梵,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告訴她,我認為現在不讓她接觸有關鄭言的事情才是最好的。
她雖然同意了這件事,也表示自己是聽到鄭言二字才會如此積極。蘋梵不斷告訴我,她不希望鄭言受傷,鄭言一直都是他們仨的人生導師。教會了他們三人拍電影、讀書寫字、激發創造力,還有提升演技等等。她不認為鄭言是個壞人,鄭言只是走上了歧途而已。最後,她拜託我不要逮捕鄭言。她當然知道鄭言稱不上是好人,但在她眼中鄭言也不是壞人啊!說到這裡,蘋梵哭了出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她哭的原因終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別人。她的手正在顫抖,已經害陳立受傷了,不能再失去鄭言。
蘋梵想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對不對,我沒有解答,所以無法說任何感想。她說出了心裡話,她希望我責罵她,她可是殺了人啊!她想知道我袒護她的原因,但其實根本沒有理由。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她哭泣的表情而已,這樣說實在太過矯情了,但確實是事實。她告訴我,若以憤怒或憎恨的方式對待她,她會好過一些。漸漸,這種畸形的想法變成了根深蒂固的垃圾,累積在心中。我告訴對方,若陪在她身邊的人是她的母親的話,母親也會責罵她嗎?她搖搖頭表示,不會。
「這就是家人。無論做出甚麼錯事,家人總是會在身邊。我是在愛的教育下長大的,知道這不能以偏概全。但若我是妳母親的話,就不會在事情未結束時責備妳。」我輕輕抱住了蘋梵的身子,好冷,或許這個擁抱能讓她溫暖一些。最後,我讓她好好睡覺,如果她想要我好過一些,就在我回來前準備好晚餐吧!
我驅車前往鄭凱家,此刻鄭凱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他一直不斷踱步、自言自語,且看起來心神不寧。他不斷觀察左右,希望能夠快點看到我。除此之外,也希望不要有其他人看見他。在凌晨六點多的時候,這樣的人確實會讓人多看兩眼。看起來心神不寧的樣貌,讓人感受到這幾個月來,鄭凱的壓力不少。然而,這孩子卻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說,真是成熟。
鄭凱要上我的車,打算在車上聊。首先,這是為了不吵醒他的父母,不想再讓他父母多知道一些關於鄭言的秘密。再來就是,他不希望在自己家談論這件事,這樣會讓他不自覺幫鄭言說話。除此之外,就是他餓了需要吃東西。他告訴我,他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自從聽說陳立中槍後,他就食不下嚥,一吃東西就反胃。然而,他還是將一堆食物拚命塞進胃中,好讓自己撐下去。他告訴我,看到我肩上的警徽的話,能讓他放鬆不少。至少,能讓他知道有個大人能夠依靠。
他拿出一張單子,那是鄭言床底下藏的東西。根據他所言,這是買毒的紀錄單。上頭寫的飲料應該就是毒品,還特意用不同的語言來掩蓋事實。雖然這只是推測,但根據這張單子所言,賣他毒品的人士一名叫做土豆的毒販。該死的!這孩子居然沒有猜錯。當然是土豆這個垃圾啊!土豆就是一個會賣毒品給學生的垃圾毒販。至少,大家都是這樣說的。現在,土豆正在監獄服刑。我應該可以靠關係立刻見到他,但我們還是決定先吃飯再說。
我們到了一間早餐店,名稱叫做支付飽。店內不斷播放主題曲,說著只要支付就能吃到飽的口號,讓人倍感煩躁。我看得出來鄭凱非常飢餓,他點了一大桌食物,從湯包、蛋餅、三明治、蘿蔔糕、巧克力吐司、鍋燒意麵,到咖啡、奶茶、奶皇包、刈包等等。他一個人吃掉了五六百塊錢,真是厲害。我想,若我有個國中年紀的孩子的話,應該不會讓他吃這麼多。在他吃飯的同時,我給趙叔打了電話,要他給我找土豆出來,我有話要跟土豆談談。
「沒問題,我已經叫人把土豆挖起來了。妳過去就能審問了。」我告訴趙叔這不是審問,我只是需要釐清一些問題而已。我不喜歡審問這個詞彙,會讓人感到壓力很大。我們吃完付帳後,便又坐上了車往土豆所在的監獄方向前進。
此刻,車水馬龍,差不多到了該上班的時間。很多汽車都出來到主要幹道了,摩托車也不計其數。除此之外,比起幾年前,騎腳踏車的人多了不少。外國人也是隨處可見,讓人感覺到這座國家似乎也不是一無是處啊!我們說著無關緊要的話題,若鄭凱覺得累了隨時睡覺都可以,我讓他盡量保持安穩的心理狀態。我想,現在他才是最著急的吧!
到了監獄,跟各種長官打過招呼後,便直接來到了一間小房間。我們與土豆並沒有任何牆面或玻璃阻擋,而這些獄警也不好奇我帶著一個孩子的理由。我告訴獄警,可以暫時脫掉土豆身上的手銬。我再三保證,土豆不會亂來後,他們才勉強同意。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不是來審問你的,而是想要來釐清一些事情。」土豆看了我一眼,便想起來了我是誰。我是電視上那個演講的人,而我現在正在找鄭言這號人物,所以他馬上就進入了狀況。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頭因為手銬長時間碰觸而過敏,讓他很不舒服。他希望我給他買一些過敏藥,不然他可不想開口。
「還要甚麼嗎?」我並沒有感到困擾或者覺得他趁火打劫,我告訴對方,把自己要的東西都說出來,我可以給獄警錢去準備。他要了食物、盥洗用具、海報、咖啡等等東西。雖然說要了很多,但都是相當便宜的生活用品。他告訴我,他也沒想過要佔便宜,只是有機會讓他能夠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他很是開心。
「你們要找鄭言吧,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但是,我將跟他原本該交易的地點記了下來。」原本?土豆告訴我,他根本不像是電視新聞報導的那樣,會賣毒品給學生。他強調那是媒體亂說的,他很不服氣。根據他所言,當他去到交易地點時才發現,鄭言是個高中生,他立刻就閃人了。他要鄭言回頭是岸,若吸了毒品就一輩子無法戒掉了。雖然好言相勸,但鄭言似乎脾氣暴躁,打了他幾拳。土豆並不在意,只是在逃回去的時候,要他再想想。
「我最後一個要求,把我弄出去。當然不是馬上弄出去,但至少能夠讓我減刑吧。我真地沒有賣學生毒品啊!」我表示知道了,等這件事情結束後馬上來找他。我並沒有等他開口,馬上表示要簽張保證書。雖然沒有法律效益,但至少能讓他安心。沒錯!這是官僚主義,但我絕對會回來幫助他的。
土豆嘆了口氣告訴我們,交易地點就在閩蘭橋下,若我們運氣好的話應該可以看到鄭言生活的痕跡。他告訴我們,去到交易地點時發現鄭言似乎跟附近的流浪漢一起生活,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土豆問了我,能不能給他一根香菸,這是他最後的要求了。我給了他一盒希望牌的香菸,要他時刻保持希望。
「我等妳把我弄出去啊!」他最後向我喊話,希望我信守承諾。我告訴對方,我接下來的案子就會努力完成,不會辜負任何人期待的。
我與鄭凱又坐上了車,往閩蘭橋前進。路上有人認出了我的車牌,但卻沒有攻擊。或許是在學校的演講起了作用,大家看到了也很是平靜。有人雖然生氣或質疑我,卻不會罵任何髒話或動手。他們每個人都想知道我是怎麼想的,想知道那個擋槍的國中生到底康復了沒等等。
「或許是陳立擋下那槍的緣故,現在大家對於我比較不反感了。」我告訴鄭凱,我們的努力漸漸起了成效。還記得,剛開始我就像過街老鼠一樣。說了很多心裡話,卻造成了族群的對立。現在,那個如同碗大的傷口正在癒合。只可惜,我們還是沒抓到那個開槍的人。即便我們知道,那傢伙只是個棋子,卻還是瘋狂地想把他揪出來。或許,我們這幫人仍然是禽獸,但已經往人類的方向前進了不少。
我們來到了閩蘭橋下,橋下確實有生活痕跡。到處都是甜食的塑膠袋,果然是鄭言。鄭凱認出了幾個垃圾包裝,是鄭言最喜歡吃的幾樣垃圾食品。現在,只需要知道鄭言在想甚麼就好。我們翻著垃圾,想找找看有沒有任何線索,但都沒有發現。不斷翻找各種包裝袋、紙箱、報紙堆之中,最終找到了一張紙,是槍枝購買的紀錄。
「槍枝購買的紀錄?」我告訴鄭凱,上頭的標示方式就是一般黑市買賣槍枝的標示方式。鄭言究竟是為了甚麼,買了一把克拉克手槍,並且買了一個彈夾的子彈。我們開始翻找有沒有筆記本之類的東西,能夠找到鄭言留下的證據。然而,卻甚麼也沒有發現。
「我能說說我的想法嗎?妳不覺得鄭言就好像在逃避甚麼人一樣嗎?」逃避甚麼人?鄭凱這樣說確實有點道理。完成最後一部作品、跟陳立道別、試圖買毒安定身心、買槍保護自己等等,確實很像是在逃避甚麼人一樣,但這只是我們往好的地方想的結果,沒有任何證據。
「如果真是逃避甚麼人的話,為何要教唆蘋梵殺人呢?就好像在借刀殺人一樣,他在害怕某個國中生嗎?」鄭凱搖搖頭表示,鄭言在打架方面一直都是專家。沒有人沒聽過他國中的綽號,惡鬼。根據鄭凱所言,國中那片地區的小混混都被鄭言教訓過。之後很多人都變成了電影拍攝的工作人員。當然,是無償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國中某人的父母或背後,有個人在威脅鄭言。鄭言不得已只好用這種方式自保。若鄭言親自下手,那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威脅他的人。但那也不是利用蘋梵的原因啊!現在,我們雖然這樣推理,但是時還要鄭言親口說出來。
「克拉克手槍,應該就是蘋梵那把槍了。」所以八成可以確定,槍枝就是鄭言給蘋梵的。說完話後我表示,今天的調查就到這裡結束。我們現在有空能夠去看看陳立,根據上次陳立的說法,洞已經完全填上了,只不過還是很痛。除此之外,當他想起這起事件時,就會感到害怕。
我們買了一些垃圾食物,便趕來了醫院。大喇喇走進了病房,也沒有人投射懷疑的眼光。或許是因為在這裡的人都是醫生護士,他們最懂人的傷痛,才不會投射異樣眼光吧!鄭凱調侃我,太過在意人的目光,這樣會很吃虧的。我笑了出來,總算這孩子願意跟我打哈哈了。這點比甚麼都要重要。
病房內,陳立正在拍攝影片。他告訴我們,能夠中彈是一件相當罕見的事情,若不趁這時候將這件事拍成電影,他一定會很後悔。他要我們開始操控手機攝像機、燈光、收音等等工作。他一邊抱怨那些小混混做事很不細心,卻又笑著告訴我們,那些小混混都很願意理解蘋梵,不是壞人。我們做牛做馬,很是辛苦。現在我才知道,拍攝五分鐘的影片有多困難,真是佩服這些孩子願意這樣努力不懈做這件事。
總算,在醫生和護士的責罵下,拍攝工作結束了。我們吃著垃圾食物,才看到垃圾桶中已經有一批垃圾食物的蹤跡了。此刻,陳立才告訴我們原因,那個被保護的母親有過來看他。那個女人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就離開了。她似乎感覺很對不起我們,明明對方是衝她來的卻被孩子保護了,很是丟臉。
「我告訴她,沒啥好丟臉的。現在這狀況每個人都辛苦,所以可以互相體諒才是。」那個女人給了陳立很多零食,希望陳立能夠好轉。據她所言,那些零食都是自己孩子最喜歡的,家裏屯了很多,現在也沒有人吃了。說到這裡,女人又開始哭泣了。陳立只好安慰對方淡淡表示,若需要孩子陪伴的話可以找他。陳立又展現出他平常自信且成熟帥氣的一面,讓人看得很捨不得。
「最後,那女人告訴我,她願意去了解我們的想法。至少,她認為我們不是壞人。」或許,這就是最大的喜訊吧。我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小了,再過不久,或許我們就能互相理解了吧!只不過,鄭言到底在哪做些甚麼,我們還是不得而知。
「那女人還說,有人告訴她,在西區有個穿著高中制服的學生,會在半夜時分遊蕩。據說是那邊最新流行的都市傳說。不知道是不是鄭言。」我將這條消息記了下來,希望陳立替我謝謝那個母親。當我說完話後,電話便來了。
「李慕斯,那把槍不見了。」是趙叔!趙叔一開口就告訴我,蘋梵使用的那把槍被人偷走了!明明藏在保管室的,卻被有經驗的小偷拿走了。陳立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鄭言,告訴我們鄭言確實會一些偷竊技巧。說不定,是鄭言想要銷毀證據。若是找到了手槍,就有可能找到鄭言!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meepGhb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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