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正在頭痛於槍走失的這件事。我問過當晚值班的警察了,沒有任何人發現異狀。除此之外,電腦中的保管系統也被亂動了,似乎是篤定警方沒有紙筆紀錄下槍枝的編號。當然,趙叔是不會有槍枝編號的紙本檔案,但我不一樣,第一時間就紀錄下來了。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在這個電子化的時代,居然唯一的線索是我的紙本資料。我立刻打電話過去警局那邊,希望對方搜索看看西區,或許能找到些甚麼。不過,我還是再次強調,不要打草驚蛇。
我告訴蘋梵,我委託的人都是我能夠信賴的少數人。雖然他們的刑偵技巧差勁無比,但至少人品是沒有問題的。我翻閱了過去警局內部的申訴紀錄,確實有幾人對於蘋梵的不人道待遇發出聲音。我將這些人湊合起來,變成一隻雜牌軍,想說或許能幫助我得出一點點線索,但有沒有用還不好說。此刻,我吃著巧克力豆,想說或許鄭言也需要一個地方休息。若我們加重調查力度,徹底清查每一個可疑的角落,鄭言就一定會出現在一個地方:廢棄電影院。
想是這樣想,但我還是命令小隊不要明目張膽地調查,最好只是不穿制服巡邏,到處看看以及思考可疑的地方。鄭言是一個重度甜食成癮患者,他一定會去便利商店採買補給品。而便利商店大多都有監視器,或許能派上用場。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若監視器不作用的話,會被輿論罵翻,所以基本上所有店家都時刻更新自己的系統。這算是一種社會群體間的互相猜忌與憎恨嗎?不知道,只知道這樣的體系,能夠被我利用。
我點燃了香菸,是希望牌的涼菸。老實說,對於這牌子的香菸,我一直沒有太大的好惡。不過,這時候卻會讓我感到希望油然而生。或許,這就好像是土豆拚盡全力想要出來的感覺吧!我有一種手持槍桿子,往前奔命的想法。我一直在心中模擬,自己拿著手槍擊斃歹徒,眾人歡呼雀躍的模樣。但要是這次的歹徒是蘋梵呢?我還能接受大家的歡呼聲嗎?又或者我殺了人純粹只是創造了第二個悲劇呢?
我不懂士兵和殺人犯之間的區別。我的腦子不斷思考這件事,若鄭言有槍,我真能下定決心殺死對方嗎?我的溫情攻勢、訴諸倫理道德真有辦法讓對方繳械嗎?我查過了過去的重大案件紀錄,能用言語挽回的罪犯,只佔少數。最終,我們這些警察,或者該說士兵,得一輩子背負殺人的罪刑。我們不能上天堂,只能下地獄。即便我信了一輩子的耶穌基督,祂也不會赦免我的罪。
如果我下地獄,能換蘋梵這些孩子上天堂,我也值得。這就是我最終的解答!我在進入警察學校之前就告訴過自己了,犧牲是我的歸屬。我冷冷思考自己到底正確與否,直到電視上開始播放那則新聞。那則新聞把我們的日常給毀滅了,所謂的邪惡,就是這麼一回事!
電視台正在緊急直播中,所有的新聞台都被同一個駭客給入侵了。此刻,只要是看新聞的人都正在看同一條事件。電視節目中,中天新聞的節目主持人、名嘴、來賓、專家教授全部都被槍殺了。現在畫面上,只有數具屍體,以及一個蒙面的男人。電視新聞就算沒被控制,也打算現場轉播攝影棚的現況。根據蒙面男人的說法,攝影師還有其他工作人員都被槍架著腦袋,無法說不。
蒙面的男人自我介紹,他告訴所有人,他的名字叫做老K,取自大老二中的國王。雖然只是代號,但希望正在觀看節目的人能夠記住他。老K將其中一位名嘴的屍體從椅子上踢了下來,然後逕自坐在上面,搖啊搖的!看起來就好像盪鞦韆的孩子。他告訴所有人,關於他過去的事情。無非就是對這個破爛的社會感到不滿,現在有個能代替自己出頭的人出現,他們這些社會底層的人要藉此翻身!
我聯絡警察局那邊,要求透過老K的聲紋進行比對,看看是不是台灣或者其他華語圈國家的罪犯。然而,老K或許也是想到了一起,他直接告訴警方,他不是罪犯,或許警察才是。他曾經被警車撞上,出了車禍,丟了工作,離了婚等等,警方只說是執行公務無法理賠。就連最基本的道歉也沒有得到。面對這樣的政府,他得出了一個答案,那就是必須血祭這些自甘墮落的人。台灣,已經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了。
老K將繫在腰間上的噴灌拿了出來,那是黑色的噴灌。看起來很是新穎乾淨,我一眼就能認出那是南寶牌的產品,15年開始販賣新包裝的噴灌。老K很簡單乾脆地在可觸控的大型螢幕上,畫了一隻黑色單眼的魷魚。他告訴眾人,這就是他們新成立的宗教,神喪會。老K告訴眾人,神已經喪失了身為神的權力,現在人要討回他們應該得到的幫助!他將一大堆有關神喪會的基本資料發到一眾人的電子郵件信箱中。他要所有被傷害過、不敢發言的人全部站出來,打倒這個不和平的和平國家!他要所有人用正義與怒火點燃戰爭,將恨傳下去!
黑色魷魚,這名字很明顯是取自美國的都市傳說,印第安那州的九號油坑魷魚。傳聞中,在印第安那州的某個小鎮上,有這麼一個油坑被發現裏頭生活了數十到數百條畸形樣貌的魷魚。這些魷魚吃著油坑內的廢物與毒物維生,漸漸將油坑中的有害物質吸收殆盡。這支神喪會就如同油坑中的魷魚一樣,將那些不好的東西,吃乾抹淨。
在老K繼續說話的時候,接到了更多報案的電話。一眾人群在街道上進行大規模的破壞、抗議。有些人拿出了麥克風跟音響設備,告訴大家自己曾是性侵事件的受害者,但警方無能吃案,所以直到現在都必須用安眠藥才能入睡。有人表示,他曾被小混混海扁一頓,但社區並不打算給出監視器畫面,只表示監視器壞了並且沒有錢修理。有人不斷大聲抗議,物價翻漲、工資翻跌,而那高高在上的掌權者卻聽不見。或許,真要死幾人才能把她弄下台。
憎恨的聲音逐漸擴大,警察開始出面執法。不知道暴亂開始了多久,或許才過十分鐘吧,警察擊斃了其中一人。憎恨開始傳播開來,而這就是老K想要見到的。當電視頻道被切回來的時候,每個新聞台都出現了他們的錄影棚。棚內都是死人。不同的人扮演同樣的角色,也就是老K。無論是男或女,都可以成為老K,他們相信真正的平等與和平。他們相信這一切都是先藉由毀滅才會出現的。所有人都憎恨自己的人生,但沒辦法改變命運。
殺人......殺人......殺人......對,這些人只是想要殺人而已,跟我們不同。現在,我真能這樣認為嗎?警察開始擊斃鬧事的人,不是用空包彈警告,也不是用辣椒水或者胡椒噴霧,也不是用警棍,而是手槍。他們殺完一人後,就會多出十個神喪會的信徒。當他們殺光所有人的時候,神喪會就會消失,但台灣也是如此。
瘋狂,變態,憎恨,各種情緒堆疊在其中。老K要所有人動起來,去相信新的象徵,而那個象徵不是別人,正是鄭言!我們不知道對方是從哪裏取得鄭言的個人信息。這些人只是將鄭言的照片、個資貼在觀眾面前,要所有人尋找到這位男孩子。老K告訴眾人,新的世界不需要神、不需要政府,需要的是一個象徵。這個男孩會帶領這座國家走向希望,而他就是各大宗教預言中所謂的彌賽亞。
「鄭言將會與瑪麗亞交合,誕下全新的人類。人世間將不再有仇恨、歧視、誤會等等負面情緒。因為新的彌賽亞已經降世了。」所謂的瑪麗亞很明顯就是指蘋梵。此刻,我正在思考有沒有可能,可以靠這些人找到鄭言呢?然而,這個想法在一瞬間就消失了,因為後面的直播現場狀況更加糟糕。
老K告訴大家,瑪麗亞就是蘋梵,應該要赦免瑪麗亞的罪。諸多言論挑起了想處刑蘋梵的人的神經。此刻,從醫院看出去,就是一片狼藉。暴民開始攻擊車輛,許多車子都發出了惱人的警報聲。除此之外,趁機搶劫、打人、鬥毆的人也佔多數。許多人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救護車、消防車、警察車的聲音不斷。然而,地上的傷患卻基本上沒有減少。
警察開始無差別攻擊了,他們發出廣播,告訴眾人,若不想受傷就乖乖進屋裏去。然而,屋子也不安全。砸窗、撬門、搥牆的人不少,或許是因為人生過得太過壓抑了。大部分的人對於現況並沒有不滿,甚至該說高興吧!
此刻,所有新聞台的老K都從旁邊拿出了一桶又一桶的汽油。他們將汽油全部潑灑出來,並且讓汽油淋滿全身。每具屍體、攝影棚的每個角落都是汽油。緊接著,點火。沒錯!這些老K無一不是自焚身亡。然而,在他們被火焰燒盡之前,他們無一例外,都在大笑!那恐怖又讓人不安的笑聲,此刻迴盪在整個空間之中。那些拿著手槍對準工作人員的信徒,也無一例外地舉槍自盡了。神經病,現在我只心想這個單字。當我看見屍體的時候,只是打電話給我認識的法醫,希望對方能夠全副武裝去中天新聞現場看看。
然而,在火撲滅前誰也無法進入其中。在火撲滅後,能當成線索的東西也幾乎沒了。牙齒、半毀的證件、報銷的手機等等,查出了中天的老K是一名人權鬥士,似乎跟中國那邊的政治人物有過來往。雖然想過公布這些資料,但趙叔反對了。趙叔告訴我們所有人,若公布資料只會讓仇恨增加,所以他希望組織秘密小組徹查這件事。
他只是在關心自己的政治前途而已,我當然知道。然而,對此,我並沒有任何怨言。在那過後,大概過了幾天吧。大部分的人都還在找蘋梵跟鄭言,還未找出端倪的時候。又有個人出現了新聞台。那是偏激份子,不,或者該說是無政府主義份子吧。這次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瘦弱的男人,男人表示自己只是在附近咖啡廳避難的普通人。被一個老頭子拜託,腰間被戴上了一枚炸彈來到現場。他很是慌張,但由於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情,所以照著對方的約定來到新聞台。
此刻,瘦弱的男人要用轉播畫面播一段影片,影片藏在USB硬碟之中。當影片被讀取時,警方也複製下來了影片檔案。雖然說可能沒有任何用途,但至少能讓民眾安心。當影片播出之後,先是出現了一段雜訊,雜訊似乎是來自於老舊的廣播電台。當雜訊消失後,出現的是台語老歌。緊接著,是B台主持人說話的聲音。這是一段模仿B台專訪音樂人的影片。當然,這聲音是偽造過的,這名董姓主持人並沒有說過以下的言論。
主持人用極為扭曲的聲音向大家問好,時不時會咯咯笑出聲音,極其詭異。董主持人介紹下面一位來賓,是個老頭子。老頭子出現在畫面中央,不作遮掩,只是露出憔悴的面容。老頭子自稱為秦赫,是一名研究AI與犯罪的科學家。沒錯!他自稱為科學家。秦赫的衣著樸素,走路方式相當彆扭,穿的鞋子很是合腳。除此之外,拐杖倒是相當高級、設計簡約。
「這男人不是秦赫嗎?」我、民宿老闆娘凱特、蘋梵看著電視。凱特表示,她知道秦赫這個老頭子,因為不久前才上過電視啊!原來,秦赫是一名研究犯罪者腦部化學物質的專家,想透過AI科技來預先判斷誰可能會犯罪。這樣的研究受到大批民眾批評。最終,沒有結果就結束了。
秦赫表示,自己不會躲也不會藏,他將成為引路人來引導這個世界走向正確與光明的未來。此刻,警方開始從秦赫錄影房間來推斷可能的位置。他們一遍又一遍放大秦赫影片的聲音,但啥也聽不見。除此之外,就連錄製影片的那個堆滿雜物的房間也不知道是哪裏。
秦赫表示,抓到他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種子已經種下去了。當秦赫死後,就會有第二個秦赫出現,再來是第三個、第四個等等。最終,覺醒的民眾會越來越多,推翻這個表面上合蘋,實際上不合理的國家。他詢問大家,心中是不是也有個名單,上頭盡是些該死的人渣呢?他有,我也有。除此之外,蘋梵、鄭言、鄭凱、陳立也都有這樣的名單。然而,我們在誰的名單上則不知道。這個老頭子要大家去殺死那些不足為惜的人渣!那些既得利益者、傷害人的傢伙、剝削者等等,那些人噁心的嘴臉,請去將其摘下!
最終,他提到了所有信徒必須謀殺的對象,趙叔。沒錯!這身材佝僂的老頭子,說出了殺人宣言。他希望這些無法分辨是非對錯的信徒,殺死那個討人厭的警察署長。他告訴大家,這世界上不需要兩種秩序。首先是對長官與上司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再來是那些坐擁財富名聲的權貴,最後則是那高高在上的掌權者。秦赫告訴眾人,去毀掉這個世界,將不滿宣洩出來,因為人是自由的!
說完話後,影片就自動關閉了。隨之而來的則是爆炸聲響,那個瘦弱的男人身上的炸彈爆炸了。或許是不幸中的大幸,周遭並沒有任何人敢靠近。雖然拆彈小組在旁邊隨時待命,但還是來不及結束這起事件。爆炸中的殘存碎片,被警方全部蒐集齊了。最終得出的結果是,秦赫拍攝影片的不是房間,而是第五號碼頭的貨櫃。稍微查看了其中幾個貨櫃,確實跟秦赫拍攝的房間的物品類似。至於關鍵證據則是找到了某菲律賓小品牌的毛巾纖維,才能如此快速鎖定第五號碼頭。
「然而,對方已經跑了。」我告訴趙叔,這間貨櫃中沒有任何線索。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對方在三天內拍攝了那段畫面。或許,可以找找附近飯店的住宿名單,這樣能夠縮小範圍。至少,我們知道秦赫住在屏東,在台北市區並沒有房產可供居住或停留。
那晚,我在辦公室工作直到天亮。我知道,趙叔安排了各種保鑣在他周圍,所以想跟對方單獨聊聊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在辦公室寫寫事件起因、案發經過等等。順道思考有沒有更好的辦法找到鄭言。當我這樣想的時候,麻煩事又出現了。是凱特打來的電話,對面很是著急,告訴我蘋梵消失了。當我聽到這裡時,腦袋便出現了聲響。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被人擄走了。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jnrgWYSU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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