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這一夜平靜又不平靜,一瞬之間彷彿一切都變了,不論對墨雲或者墨不凡,還是整個墨家而言。
一抹斜陽初展顏,墨雲已將這拳法施展整整二十個周天。
空明拳,這套拳法的名子,是墨家世襲相傳的,拳法剛柔並濟,中規中矩,品階不上不下。不過就墨雲而言,此拳法卻不算下品,畢竟拳法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在他看來此拳雖未必上品,也絕不是現世劃分那般中庸。
一甩汗水,他輕唔口氣,做了簡單的盥洗,將獨孤福兮喚來。
對獨孤福兮墨雲並未多加細說,只要對方準備準備,今日便會設法讓他出城。於是獨孤福兮轉身前往獨孤憐住所,對其告知,便與墨雲一同出去了。
兩者走出墨家的同時,一名老僕不著痕跡的遠去,一路來到側院的屋前,輕敲幾下房門:「老爺,公子已經出去了。」
「嗯……」屋內傳來墨不凡沉沉的聲音,片刻後才道:「下去吧,差那幾人前來。」
「是。」
老僕一聲道,身子一閃消失在墨府之中。
此時屋內的墨不凡依舊凝視著桌面上那張字帖,這是他一個晚上所書,一手書法行雲流水,何其奔放,就如他一生戎馬虎虎生風。
此刻墨不凡那雙老眼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一頭白髮彷彿一夜之間更家斑白了。那也是無可厚非的,就在昨晚他得知自己的孫兒在品花樓所做的一切,氣得差點吐血。
此事正是那名公公喚他入殿的原因……
「稟明聖上,此此當真妖孽,竟幹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聖上明鑑,此斯今日所為實乃天地不容,倘若縱容,如何服天下悠悠之口?」
金碧輝煌的宮殿上,群臣口沫橫飛,說的正是墨雲攜獨孤福兮逛品花樓一事。身為當事者的爺爺,墨不凡可謂顏面無光,他更是知道對於丁蘭香此女,皇上何其在乎,此事如何收尾?
即便知道墨雲心性如此,墨不凡也只能硬著頭皮道:「諸位可有證據,劣孫縱使再不如斷然部會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只怕有人刻意汙衊,還望聖上明察,莫著了小人的道。」
「墨不凡,你家墨雲心性如何在座誰不知道!整座天香城被他搞得雞飛狗跳。早上搶人妻小,午候帶著別人兒子逛窯子!了不起,當真了不起啊,墨雲是這德性,想必你墨家都是這般的性,你那些龜兒子死得早,否則誰也不敢保證,城內會不會多出另一個墨雲!」
說話之人自是何達滂之父,何其正,言中用意不只羞辱墨不凡,更為了替其子報仇。
何其正從群臣中站出,雙膝一跪:「聖、聖上!此斯實在惡劣,奪了犬子妻小不說,如今還做出這般違逆人倫之事,請、請聖上務必嚴逞。」
隨著對方語落,一種臣子多達三分之一人跪地,同聲道:「請聖上嚴逞——」
殿上楚熙弘那張臉已沉若寒冰了,別的不說光是丁蘭香這人正是他的逆麟,過去誰敢說出這人無疑是不要腦袋了,偏偏此刻墨雲說出這般話來,可謂讓楚熙弘怒火中燒。
就墨不凡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孫子竟然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再看群臣,只怕早已算計好了,一來他毫不知情,二來老嘴一張如何鬥的過對方。
「還、還望殿下開恩,是老臣管教無方,讓墨家出了這等劣子。奈何此子又是墨家唯一獨苗,求聖上念在往日護國有功下,饒過小廝。」
墨不凡跪地懇求道,心底卻是冷汗直流,墨雲這小子每次做惡哪一次不是他善後,偏偏婁子越桶越大,這次想善後只怕是難了……
「墨家雖是一門忠烈,奈何那是其族人所為,並非墨雲這等邪子所做!此子無功可言,懇請聖上重罰。」
「還請皇上明鑑,此是以不能當成年少狂妄可待過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聖上姑息,如何面對大千子民?」
一個個大臣一言一語,不是要把墨雲往死裡打,這讓墨不凡著實心涼,甚至心死,此事就算揭過,往候呢?墨雲往後只怕會桶出更大的婁子來。
就在此時,一側站出一人:「聖上,此事恐有蹊蹺。」此人一步站前,身子比一般人寬了兩倍。
「唐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連何起來打壓墨家不成?」
「是啊,誰不知道你家孩子和墨雲走得近,你這翻話顯然包庇墨家。」
大臣們一句一句數落著唐卿,此刻整個大殿鬧哄哄的。
「夠了——」
楚弘熙此刻一聲喝道,登時讓聽上鴉雀無聲,面若寒霜的目光一掃大殿,君臨天下的氣魄陡然散發開來,此刻諸多大臣都打了個寒顫,也唯有久爭沙場的墨不凡並未被其氣勢震懾。
顯然這位皇上是怒了,當真怒不可歇,這些跪地大臣雖有恐懼,卻是一個個竊笑,這次墨家恐怕是完蛋了。
「唐愛卿此是有何蹊蹺?你且說說。」
「是。」唐卿雙手一拱站道中間,連連吸了好幾口氣,這才緩和震懾心神的壓迫,開口道:「此是雖說有諸位大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但是屋內一事又有誰當場看到?」
「唐卿你這話當真是天大的笑話,難道你要說墨雲那劣徒前去吟詩作樂不成?」何其正隨即反駁。
此刻墨不凡雙眼一冷,一個箭步上前一拳揍向對方,高聲道:「方才聖上以說,讓唐大人開口,可有讓你發言?你這以下犯上藐視天威是否想造反了!」
語罷隨即跪地道:「還望聖上莫怪老夫,只是此人如此大逆不道,竟違逆聖上,老夫一時氣不過出手,望聖上開恩,饒赦老夫。」
這話說的由衷,先扣何其正一個帽子,在以護主為由請罪,就是楚弘熙也只能沉著臉豁免。只好道:「唐愛卿請繼續。」
「一般人逛窯子自然是風花雪月,可墨雲此子又不在常理之內。諸位想必也不是真正在場,多半是道聽途說來的。各家可知墨雲半個時辰就出來了?」
「當然想必諸官心有不滿,會說這小子不行。但是此子離去前朝餘孽卻未隨在側,請問這樣一來如何能確定對方有將其帶入?」
「再者聽聞某官員竟然父子情深將此女包養,甚至夜夜笙歌,甚許墨家小子是為此事而去也不無可能。」
說到這楚弘熙簡直吐血,群臣更是一個個不敢開口,對方刻意說他們是聽來的就是給台階下,按照過往唐卿在朝野的表現,等等會出現更驚天動地的話語來,如果這是硬要開口,等等只怕唐卿會把這盆髒水潑到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唐卿話鋒一轉道:「我那小子就是個紈褲,教也教不來。好在這小子色歸色偏偏沒那膽量,不過聽說的也不少。不知諸家大臣的公子是否有流連其中?」
這刻唐卿再度抬頭望著楚熙弘:「聖上,此事牽扯甚大,微臣以為不如稍做懲戒,若當真要根除,只怕朝廳上諸家子弟會少去大半,更有甚者……」
他刻意頓了頓,看向諸位,最終嘆了口氣:「百官除半。」
唐卿不愧是商業起家,這口才一直讓眾人畏懼,他話說的還不白,你家孩子哪個沒碰過皇上想碰的女人,就是你這些老骨頭又有多少個當真沒碰。說好聽的是百官減半,那已經是台階了,此刻誰敢跳出來指責,對方絕不會無的放矢,真的跳出來,下一個遭殃的是自己。
這時唐卿往原處退去,墨不凡與他四眼交錯瞬間投出一道感恩,卻從唐卿目光中得到一分苦澀。
唐家一脈人口不少,只是嫡系子弟唯有唐鈺一子,偏偏這小子也不學好,可說和墨雲是天香城雙煞。由此可知唐卿這眼神不只惋惜墨不凡的遭遇,更是想到自己那不成氣的兒子。
這一刻,朝廳上靜的可以,若是一針落地都可以聽清楚,楚熙弘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群臣一個個如坐針氈,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時間就這麼一刻刻移動,臨時升朝本是下午,此刻已經夜明群星環繞了。
終於,楚弘熙深深的吸了口氣:「墨雲此子固然乖僻,卻也無從確認是否為逆天倫,然而此子所為甚上塵囂,謂可謂玉不琢不成器,此事朕決斷墨家官降一品,墨雲發配山口縣城為太守,也藉此磨磨此子心性,不知諸位卿家可有異議?」
「皇上聖明—-」
群臣齊聲道。
「墨卿家可有不滿?」
楚弘熙又問,這才讓墨不凡從錯愕中回神,單膝跪地道:「沒、沒有,謝主隆恩。」
墨雲可謂無官無品,如今轉身成了一縣城守,看似入官道,卻是不然。山口縣城乃是城西前去一處荒縣,凶險萬分。其下之意便是官家已經打算對墨雲痛下殺手了,墨不凡又如何不知。
這便是昨夜臨時朝會的一切,墨不凡又是憤怒又是擔憂的回到墨家,逕自來到祠堂,卻不見墨雲,傾刻怒不可止,隨即又聞一聲女子驚呼,隨即衝往墨雲房間。
還不待墨不凡現身,墨雲隨即一聲怒吼,獨孤福兮入內,於是墨不凡便隱身暗處看著一切。
那一刻他有了猜疑,難到一直以來自己完全不了解這孩子嗎?
這一夜中,墨不凡都在思考著墨雲所做的一切,卻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一道迷陣之中,因為他所知道的墨雲全是外面傳聞,不知何時開始他對墨雲只有失望,不論他做了什麼,他也不會去查證,只負責善後。
這樣一想,墨不凡又是期望,心中希翼自己想法是真的,卻又是哀愁,難道這孩子一路隱忍韜光養晦卻又因此殘和那麼多人民嗎?
這正是讓墨不凡矛盾的地方,喜悲各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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