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正值最後一個任務的前夕,與克勞斯教官聊到之後的去向,在那個時空下的對話仍歷歷在目。
克勞斯從口袋裡拿出鑰匙與寫著地址的紙張,放在伯恩哈德的手心「我在鄰鎮的城市有棟閒置的房子,就給你們了。如果要保有自己的想法與自由,離開組織的宿舍是一定要的吧?」
「這麼貴重的東西……」
「不、不,別退給我,我是真的用不著,給你們幫忙打掃和維護還是我賺到了。」克勞斯笑著拍了拍兄弟倆的肩膀「其他的事情就別煩惱了,偶爾也該信任一下大人,讓我幫你們分擔點壓力吧。」
伯恩哈德和弗雷特里西一時語塞,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太過感動,不知該如何用言語表達才好,看著鑰匙和紙條整個看傻了。
終於可以自己決定去向的機會,就近在咫尺。
那是從被赫爾列德所救以來,頭一次,有大人願意伸出援手,會聽他們說話、同時也會嚴格要求的克勞斯,有點像是他們第二個監護人似的。
雖然一開始被從赫爾列德的隊伍除名,退居二線,但是克勞斯的作風反倒讓雙子們覺得自在許多,反倒覺得那是赫爾列德做過最好的決定。
「教官……如果說CC的猜測和推論都是真的,那我們……」
克勞斯打斷了憂心的話語反問「你們覺得有因此做了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嗎?」
「不,沒有。」弗雷特里西想了想之後回答「能認識大家很好,就算要顧到鍛鍊、學業和工作很辛苦,但是一起工作的里斯、迪諾、出葉、阿奇波爾多、教官你或是CC,大家都很照顧我們。」
伯恩哈德接著補充道「防止渦裡的魔物來到外頭,或是幫助工程師們收集渦的物質抑制渦的擴大,那都是好事。所以,我們還是很珍惜這些相處的時間。」
弗雷特里西聽到兄長的話,立刻點頭作為認同,兩人一起凝視著教官,等著對方回話。
「那麼,就算知曉赫爾列德的所作所為,也沒什麼好後悔的吧?別忘了,你們不是孤軍奮戰。這兩天的任務多提防點,我也會暗中幫助你們,必要的時候就別逞強,比起任務成功與否,生命比較重要。」克勞斯豁達的給了答案,把自己慣用的武器裝進袋子裡背好,接送的車輛跟著準時到達,在上車前,回頭向雙子多補上了一句「到時候,新家打理好,別忘了邀請我去啊。」
至今還記得教官臉上的表情,還有讓人安心的肩膀。
(那麼為什麼說著生命重要的教官你,現在卻不在了呢?)
那些舊組織資料,也跟著赫爾列德的逃亡跟著付之一炬,真相如何,大概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如果教官還在,看到現在躺在地板上的犧牲者,又會說什麼呢?
赫爾列德畢竟是組織的領導者,他們這段時間聽從指令做的事情,真的都是對的嗎?還是在不知不覺中,促成了現今赫爾列德的行為?
已經沒有長輩可以指引和解惑,這些思考,只能靠自己了。
伯恩哈德微微張開眼睛,不遠處,阿奇波爾多正戴上手套搜查,從他臉上的表情不難發現,那人已沒有呼吸和心跳,除了翻找著足以辨識身分的證件和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已沒有其他幫助他的辦法。
辨識咒陣和檢驗不是阿奇波爾多專長的領域,在小心移開他的身體後,他能做的僅是拍照, 順道把試管放進夾鏈袋裡寫上編號。
脖子上仍掛著員工牌的的他,顯然是『職業人』的工作者,工作證上清楚寫著職稱和名字『斐代爾』,藏在鎖骨下方還有著四翼翅膀的刺青,再看仔細點,那POLO衫的口袋裡還透了卡片的一小角。
阿奇波爾多看到那卡片的顏色就皺起眉頭,他這陣子看這東西看到怕了。
深呼吸口氣,阿奇波爾多小心地把沾到血跡的卡片從口袋抽出來,那紙張的大小果真就和那前面七張卡片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只有上頭有別於之前,寫的是個時間『AM3:00』,右下角還特別註明著結束的END。
「所以,這就是最後一個了嗎?他已經傳達完訊息了?」
阿奇波爾多看著卡片喃喃自語。
※ ※ ※ ※
晚間九點,在組織的合作醫院,伯恩哈德被安排在不受干擾的單人病房。
若是僅看外觀,這房間有沙發、餐桌、浴廁、書櫃、衣櫃,要不是還備有各種診療用的儀器,簡直有如飯店客房。
這層樓必須要刷卡和審核身分才能進入,就連診療紀錄都是機密,為的就是確保所有組織的戰鬥成員皆能完美的隱藏異於常人之處,更多的是藏起渦裡的秘密。
照理說,在組織成員大量銳減的情況下,這樣的單位早就收掉了,現在還能維持著,得仰賴當初同為創始者洛琳絲的人脈與力量。
洛琳絲也是現在組織重新整頓後,唯一僅存的領導者。
可洛琳絲本身專攻的是學術研究和醫療,對於戰鬥相關的編組和實際行動是個外行,為了讓組織仍能維持原有的運作,最後就演變成安插阿奇波爾多和伯恩哈德到警檢方其中的局面。
伯恩哈德可是她重要的情報與戰鬥人員,洛琳絲自然不可能放手,在接到阿奇波爾多的通知之後,第一時間就派車把人送來,甚至挪開時間親自診療。至於阿奇波爾多,則留在現場繼續他的搜查工作,承諾一有新的進展,就會立刻通知。
「還好,都僅是皮肉傷,唯一有點麻煩的是夢魔的影響,我已經開好藥了,照你的體質,吃個兩三天就差不多了。不過,這身體狀況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有沒有好好休息?」
洛琳絲指示旁邊的助手幫忙包紮,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拿筆敲著診療表,撥了一下髮絲到耳後,不怎麼開心地做出評論。
「如果你沒辦法顧好自己的健康和工作,還是讓弗雷特里西回來吧。反正那體育老師扮家家酒也沒什麼好留戀的,逮到背叛者赫爾列德,逼他交回那些他盜走的研究資料才是正途。」
不在乎伯恩哈德投來的眼神,洛琳絲繼續說著她的不滿,反正她很清楚對方再怎麼不情願也會接受要求,畢竟伯恩哈德欠自己的可多了,而那些施捨的東西要收回來,也僅是彈指之間的事。
「要是早點聽從我的建議,讓弗雷特里西當誘餌,現在早就逮到人了。我相信弗雷特里西也非常樂意扮演這個角色,你要是開不了口,就由我直接出面。」
伯恩哈德知道洛琳絲的猜測是對的,但是,赫爾列德消失的這兩年,究竟拿那些研究資料做了什麼,成長到什麼程度都是未知數,他絕對不要弟弟去冒這個風險。
「不需要把弗雷特里西捲進來,我可以處理好。」
洛琳絲挑眉「伯恩哈德,我不喜歡口說無憑。你要是這麼有把握,就給我一個確切的期限,我已經給你夠久的時間了。」
「……」伯恩哈德為難的答不出來,現在搜查還在進行中,尚未有個頭緒,能什麼時候了結,又能完美的制定好反擊策略,誰也說不準,洛琳絲的要求擺明就是要為難他的。
「你這是給不出個承諾了?」
「不……我只是需要一點思考時間。」
「又需要時間?已經兩年過去了,我等了夠久了。我耐性是有限的,就三分鐘,你給不出個答案,就照我的計畫。」
「唔……」感覺整個房間的氣氛冷的像是要凍結,然而心裡的焦急卻像是火在燒,伯恩哈德嘴唇開了又關,額上冒汗,怎麼也難以得出一個完美的回答。
(……到底該怎麼辦?如果說一個月,洛琳絲會答應嗎?不,不管給什麼時間,她大概都會有理由反駁,她的態度顯然就是要我非接受不可了。)
(怎麼樣回答才能讓她打消利用弗雷特里西的念頭?)
思考讓每分每秒都變得既快又緊張,越是如此,越是難以真的冷靜下來,偏偏這時又無人可以求助,要是能有什麼攪個局,打破這個場面就好了。
如此不切實際的想法才剛滑過腦海,急促地奔跑聲便實現的響起,邊跑邊說話的交談聲緊接著迴盪在長廊中。
達、達──
達、達──
「別跑!你沒有拿到通行證,那裡不可以進去!」
「我自己就是通行證啦!樓下都放行了,你還堅持崗位幹嘛?」
「呼、呼……不行……就是不行!你也跑、跑慢點啊!」
說話聲逐漸靠近,分辨出那聲音來自誰,伯恩哈德震驚的把視線投往門口,這頭才一轉,門緊接著就碰地一聲滑開。
弗雷特里西如同奇蹟般地出現在門外,與他視線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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