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國籍 - 三十四

我在的位置離中野車站有一段滿長的距離，由於太早出門變得不那麼趕時間，如果不是管井在初台的地方被攪亂了，我也不用擔心被跟蹤而那麼早出門。調查奈奈的事變得複雜了起來，而我那笨蛋的腦袋居然連美容店是台灣幫管理的地盤這樣明顯的事情都忘記了。但是怎麼想都不能對台灣幫還有奈奈做些什麼事，有太多的問題沒有解決，貿然行動只會讓自己變得更麻煩。反正奈奈暫時有明秀的保護，在管井找到更多的信息之前，我還是繼續原來的計劃進行。

在早稻田大道上，我慢步地觀察起路上的人，打著哈欠的母親帶著小孩在趕路；我在歌舞伎町有遇到一個外遇的女人，她在和情人逍遙了一夜之後，為了不讓丈夫發現行蹤還為了安撫自己作為母親可憐的自卑心，她就是那樣一副打著哈欠的模樣在第二天的早上帶著自己上幼兒園的孩子走過搞外遇的情人旅館門口。

無聊的回憶，我在街上慢步地走了幾十分鐘，在早稻田大道和中野大道的十字路口轉進了中野大道後，我便加快了腳步的速度。在路的盡頭能就是中野車站，但我在中間一家便利商店買了一些東西吃，順便打了一通電話。

「喂，找誰？」沒睡醒低沉的男人聲，用著不太標準的日語對著我問道。

「我，麥，現在過去你那邊，起來吧。」我用廣東話說。

聽筒的另一邊沙沙的響聲在告訴我他正聽話乖乖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我等待了兩分多鐘。

「才幾點，怎麼那麼早。」對方也改回廣東話說話。

「是你昨晚找得我很急，你說當我自己兄弟，那自己兄弟有急事必須最先幫忙。」

「那也不用那麼早。」

我忍住笑容，聽到廣東仔電話裡的腔調都帶著些哽咽的沙啞，好像被我的話突然感動到了，是演戲還是真實我不會太在意，只是他要把那些香港電影裡重情誼的橋段拿來新宿對我使用，我也只好陪他唱好這出戲。

「聽你的聲音也是醒了，那到你那邊我們再談吧。」

掛斷電話，從便利商店買來的東西也吃完了，跟著一些上學的學生走上了中野車站的月台，搭上了中央本線的電車，目的地是代代木車站，不過廣東仔住的地方相對靠近南新宿車站那邊。

電車在中央本線走了好幾個站，很快就到代代木車站。從代代木車站西口出來，我與那些進站的人們擦肩而過，沿著大道走去，在千代大道入口轉向南新宿車站的方向，沒走多久就到廣東仔所住的公寓門前。我按下了電鈴，公寓二樓的窗口被人拉了開來，一個帶著棒球帽的小鬼看了看我，接著就聽到一陣電力帶動下特有的金屬鎖聲，面前的大門被開了一條縫，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麥，你總算來了，我可是一直都在等你。」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WFHwlp7F
還沒有走進裡面，廣東仔已經站到了門口歡迎我。

經過被方便麵填滿的桌面，我走進了廣東仔的辦公室，整齊的擺設和外面亂糟糟的環境比起來確實很大不同，我想廣東仔應該是個比較糾結的人吧！

「你的貨放哪？不會放在這裡吧！」

我從進門之後就一直觀察著四周的環境，比起其他任何的交易，對於毒品這樣東西我可要加倍小心，過去的我即使在怎麼為了錢而奔波，可都是對毒品敬而遠之，不是明秀那女人我可能都不會接觸這玩意。

「當然不在這裡，一幫外國人居住的地方，警察上門的機率也高很多。」

「放在哪了？」

廣東仔明顯猶豫了一下，這個口口聲聲稱呼我為自己兄弟的人，看來還是對我有很大的顧忌，想想也是正常，畢竟認識也沒多久，大家都是為了利益走到一起，只是這傢伙的演技太差了，兩句話就露出了異樣。

「在池袋那邊。」

「池袋。」

看著廣東仔不願意的眼神我沒有打算繼續追問。

「麥可以說說那個叫明秀的女人是怎麼回事嗎？」

廣東仔終於回到他想要知道的問題上，我不敢立即回答，腦子裡在計劃著如何讓他說出貨源來，總感覺那比上天還難，也只有這樣我在明秀那才有那麼大的利用價值，試問哪個做生意的人會笨蛋到把自己的貨源告訴別人。

「你說的事沒什麼好說明的，正常人稍微懂一下腦筋都能想明白，你要進入新宿，就必須趕走一些人，明秀明顯是在做一些違反本來就存在的規則，這樣大家都會找她麻煩，那林木也好不到哪去，畢竟明秀開口說是從他那拿的。」

廣東仔聽得很認真，慢慢放鬆的臉部肌肉有些老成起來，馬上轉變的臉又像乖小孩的一樣好像又要和我稱兄道弟了。

「你這麼一說滿有道理的。你叫人放貨也有一段時間，反應怎麼樣？」

「反應很好，確實你的質量比林木的好很多，可目前的問題不是市場，是怎麼踢走林木這樣的地頭蛇。」

「嗯，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有麥你這個自己的兄弟在就是方便多。」

真是個馬後炮的混蛋，什麼我也是這樣想，明明就是我計劃的。和廣東仔接觸不多，我還不能完全看清楚他是什麼為人，敢自己帶著人馬和毒品來到新宿這樣的地方混生活，想必過去也一定是個狠角色。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我故意問道他。

「都聽你的，這地方你熟。」

「有什麼用，很多信息我不知道，很難找買家談的。」

我開始實行我的計劃，廣東仔是個什麼人物我不想想太多，至少在今天的新宿他還是個不知名的毒品商而已。

「我配合你，只要麥你能幫我進入新宿市場，以後兄弟我不會少了你那份。」

我抿著嘴唇笑了起來，這句在中國人那聽過無數次的對白，對我不但沒有誘惑力還沒有新鮮感。

「你現在應該在日本的貨不多吧？」

「嗯。」

廣東仔乖巧地點了點頭，這個想也知道，誰會笨到帶著大量的毒品來這邊打市場，估計他的計劃可能是先來個免費贈送服務。

「如果有大量需求你能供應得來嗎？」

「可以，只要有人要，多少都能。」

「少吹水了，多少都能，你當日本警察和入境局的人是瞎子。」

一臉雄心壯志的廣東仔明顯是在誇大自己的實力，可笑的嘴臉變得相當幼稚，我的話像潑冷水一樣讓他微張開嘴擺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之前的貨是從哪進入日本的？」

「鐮倉那邊。」

這次廣東仔立刻就回應了我的問題，沒有半點猶豫。

「為什麼是哪裡？」

走私販毒過去也聽說不少，失敗的那些例子都是很慘痛的結果，其中有不少人為此葬身大海。如果要走水路，鐮倉完全不是個值得考慮的地方，我不免有了疑問。

「這次有些意外，不少兄弟都死在海上，有些也被抓了。」

「這樣，你的貨都是走水路進來的？」

「嗯對，很大部分在韓國釜山那邊過來的。」

「韓國？你的毒品是從韓國那邊得來的？」

「不是，是通過韓國再轉進日本，直接從廣東走水路距離太長，進入韓國再轉進來短了一些路程，而且韓國那邊有市場需求，所以社團裡決定這樣做；最近剛和釜山那邊一家海產公司談好條件，他們用漁船在半夜幫忙運送貨來日本。」

「都是在鐮倉市上岸的？」

「不是，這次些貨是沒有辦法才跑那麼遠從鐮倉市提上來的，一般情況都會選擇日本海那邊的海岸，只要哪裡相對安全就在哪裡上岸，目前有幾處比較固定的水灣還沒有被發現。」

「你不會讓那家海產公司幫你買毒品吧！」

「沒有，那種貪圖小利的傢伙不成器。」

「什麼海產公司為了點錢連運毒都敢做。」

「朝日海產。」

我停下來問話，自己在心裡默念了幾次這個海產公司的名，名字聽起來更像是一家日本企業，不過我沒有對這方面多考慮。我不知道明秀有沒有搞定運輸的事，她一心只想知道貨源，好像其他的一切都搞定。

「這毒品生產對環境很挑剔，別人說罌粟的花是很漂亮的，我都沒有見過，你見過嗎？」

「沒有，我在工廠看到的都已經是半成品。」

能感覺到廣東仔說話小心了起來，他好像在開始弄清楚我和他對話的真實意思。不想逼得他太緊，讓問題還沒得到答案就讓他起疑心，我從煙盒裡拿出香煙抽了起來，緩緩地一口又一口吐著煙霧，房間突然變得安靜了下來，廣東仔捂著拳頭的右手壓在下嘴唇上，看得出他在思考新宿的毒品市場。

和廣東仔接觸這段時間，我也漸漸意識到廣東仔在自己社團裡的位置不是很高，他說話沒有那些老大們安靜時莫名的震懾力，說不定可能是社團派來當替死鬼的白老鼠。

「你熟悉林木背後的香港社團嗎？」

「嗯。」

「有些買家說你們兩家的貨有些不一樣，產地不是都在一個地方的嗎？」

「不是，他們是在巴西那邊得來的，我們的貨有一部分在中國，一部分……」

廣東仔欲言又止，明顯感覺自己說漏話，他害怕的眼神看著我，在觀察我是不是聽到些什麼他不願意讓我知道的信息。

「誒，那些賣家兇不兇的，聽說他們連警察都敢殺？」

我試著冷靜，保持著僵硬的微笑，即使眼前的廣東仔已經讓我感覺到一些壓力。

「只要小心交易，一般不會有什麼意外。」

「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話突然被問出，我自己都感到意外，不過已經不在意了，我能感覺到自己後背正流下冷汗，眼前的廣東仔認真地看著我。

「是緬甸的一個將軍，叫旦暮。」

廣東仔說著從身後掏出一把手槍，取出的彈匣可以清楚看到還有十一發子彈。我看著冰冷的手槍，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不過從廣東仔說出貨源開始，他已經是個準備要死的人，只要明秀和那個旦暮將軍搭上線，廣東仔所在的社團就會從新宿消失。我心裡更清楚明秀能辦得到的可能很小，毒品交易遠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反正我也希望明秀可以在壓住台灣幫的實力之後也死去。

「林木有找過我的人。」

在我開始考慮那些要命的問題的時候，廣東仔補充地說道。

「他找你的人什麼事，威脅你們。」

「不是，是談合作，他希望我們可以和他合作。」

果然是個有遠見的傢伙，難怪明秀從一開始準備做毒品生意就說要幹掉林木。

「你怎麼說？」

「我沒有見他，我的人說做不了主，回去商量後在決定。」

「那你想和他合作嗎？」

「不想，他背後的幫會在香港和我這邊的社團打得很厲害，合作不了，除非他不做那邊的生意只做我這邊。」

廣東仔看似像個笨小孩，其實都有自己的計劃，他也在看著形勢的發展尋找突破點。這樣看來我再不幫他做點實事，他遲早也會拉攏林木進入自己這邊。

「不過你放心，我說過麥你是我的兄弟，我一定不會做什麼讓麥不開心的事。」

廣東仔看出了我臉上沒有了笑意，好像哄弱智的小孩一樣說一些無用的話。

「放心，等林子天的事情過去了，我馬上幫你找買家，目前情況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我會等麥的好消息。」

得到信息後我已經想要走了，可熱情的廣東仔要留我下來吃飯，一頓客套後我也不好拒絕，我在那呆了一個早上。鬱悶的時光裡我只好開始假好人的和廣東仔的人開起玩笑來，充滿虛偽笑聲的房子在營造著歡樂的氣氛，誰都清楚笑容背後很可能是一場看不見的計謀，可還是沒心沒肺地大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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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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