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國籍 - 十二

砰砰砰——一陣快速的敲門聲打破了我和奈奈之間的安靜。

「誰？」奈奈撐起上半身用沙啞的聲響問道。

「那個人又來店裡找你了。」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知道了，我現在下去。」

「什麼人？」聽到她們的對話我問道。

「那個叫新野的黑幫老大——你的『朋友』。」奈奈有種埋怨的恨意看著我說。

難道新野已經認定奈奈就是要殺死林子天的人，或許是認為她是同夥。我跟著奈奈的身後一起來到了一樓。新野一個人坐在躺椅上，雙手手指交叉放在肚子上，眼睛一直轉悠地觀看著美容店的天花板。

奈奈走到新野面前，她沒有說話地看著他，我跨前一步站到奈奈面前，眼睛聚焦地盯著新野問道：

「有什麼事嗎？」

新野轉悠的眼神停在了我的臉上，他撐著腰站了起來。

「喲，原來麥也在這裡，」他歪頭看了看奈奈，「打擾到你們了？」

「少廢話，你來這裡幹什麼？」

「麥，別激動，我不是說了很多次這不是你的作風，為什麼你一看到我就那麼激動！」

「什麼事？」

「看樣子奈奈是你老相好的事是真的，那麼說那個叫惠子的女人和麥又是什麼關係？」

新野挑逗地擺出了掌控大局的姿態，頭部的晃動那硬邦邦抹著油的頭髮也跟著搖晃。

「我知道負責惠子那筆賬的人是你們幫會裡的，反正有錢收你理我們是什麼關係。」

「她的賬務不是我負責，我可不關心那些，只是這美容店真的是美容店嗎？」

新野問出了我也想知道的問題，在我還沒有搞清楚奈奈這美容店背後的老闆是誰之前我必須保護好她。

「不是美容店是什麼店？」奈奈相當冷靜地回應了新野的話。

新野又是那副乾笑的表情，他看了一下我們。

「當我是剛剛來的新幫會，打著美容店的招牌幹起風俗店的事，新宿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笨蛋的地方。」

新野用一對無情冷酷的眼神看著奈奈，像是在警告她一些規則。我想是門口那兩個穿著暴露的女人讓新野判斷這裡是一間掛名的風俗店。只是沒有完全搞清楚奈奈底細之前新野是不會隨便亂來的，至少他知道奈奈和我的關係。

「怎麼樣也輪不到你來管吧，這裡也不是你們幫會的地盤，想收管理費也沒你事。」

我有意提醒了新野要知道幫會間地盤的界限，奈奈的美容店所在的地方不屬於日本黑幫的地盤。

「麥，別忘了這裡是日本人的土地。」

「我是日本人啊，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開店有什麼問題嗎？」奈奈理直氣壯地應道。

奈奈雖然是個棄嬰（這點只有前田、美惠和我知道），但從美惠收養了奈奈後就幫她入到自己的戶籍上，不管從戶籍還是生活上，奈奈徹徹底底是一個標準的東京人。

「新野，在歌舞伎町談報恩未免太讓人看不起了吧！」

在新野還是一個幫會小弟時，有一次他陪自己組的老大去泡泡浴，結果意外招到仇家暗算。他老大被殺死在浴池裡，聽說鮮血染紅了整個浴池，有很多人都不願意再去那家泡泡浴。陪同過去的新野剛好去更衣室拿東西，回來已經看到自己老大死在浴池裡。

當時日本黑幫裡一致認為是新野出賣了自己組的老大，下令要除掉新野作為賠罪。亡命的新野逃了出來。剛好聽到消息的林子天馬上叫人去找新野。命運就是一個輪迴，林子天比日本黑幫先找到了新野，並且和日本黑幫老大提出幫助新野找出殺死他老大的兇手免他一死。

不到三天的時間，林子天通過雷鬼和健太的幫忙，找到了殺死新野老大的兇手交給了日本黑幫老大。兇手到死都沒有說出誰指示的，可新野卻被幫會於保護自己組老大不利為理由切斷了一根手指。

日本黑幫深知新野在林子天心目中的地位，任命他去負責在新宿的地盤，包括管理他們下面的外國人。

「反正我一定會找出要殺林子天的殺手，別看不起我們幫會的能力。」

新野說這句時眼睛直盯著奈奈，好像在告訴我，他已經認定殺手就是和奈奈有關。

「這麼說你們日本黑幫是站在林子天那邊了，不過據我所知，林子天的牛郎俱樂部可是讓你們幫會損失了不少收入；新野，別為了私人感情又要斷掉幾根手指。」

說這句時我感覺就像打自己的臉，火辣辣的一巴又一巴。我現在對待奈奈的態度不就是這樣嘛，在過去我可是不會為了什麼人而搭上自己的名譽，那樣太傻了。

「麥，管好你的女人。我相信你下來應該很忙，一個女人要你還賬，一個女人等著你保護她的命。」

我深吸了一口氣，美甲油有些惡心的味道充斥了鼻孔，看著新野的眼神，好像有一道亮光射出，穿透了我的心臟，使我呼吸都要停止了。

很早就聽說，在歌舞伎町，女人是搖錢樹，女人也是累贅，她們能讓你壯大起來，也能打垮你的一切。我拼了命和歌舞伎町的女人保持距離，卻沒想到還是栽在女人身上。我必須趁現在對奈奈有所行動，不然發生了我意料之外的事可能對於我的生存是個極大的挑戰。

「有些事我可以處理，如果你要和林子天有什麼交代的，我來負責。」

新野把我拉到一邊，他壓低聲音，那副完全不像他本來模樣的姿態對著我說：

「林子天真出事對大家都沒有好處，這點麥你比誰都清楚，你可以告訴我林子天的住所嗎？我可不想有人突擊林子天時我們毫無作為。」

我愣住了，新野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要求，我完全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林子天一向行蹤都來無影去無蹤那種，誰都無法了解到林子天的行蹤，即使在大街上遇到他，一般人都很難接近他身邊。而對於林子天的住所，全新宿也就我和美子，還有一幫韓國人知道而已。

「我怎麼知道他在哪，一天一個地方。」

「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反正我是不知道他在哪，他找我多過我找他。」

「他好像也有段時間沒去俱樂部了，我還想找他談談部署的問題。」

「放心好了，林子天狡猾得很，一般人殺不了他。」

新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安靜了下來，眼睛專注地看著一個地方。我注意到美容院門口站有兩個身影，黑壓壓的影子應該是新野隨身的手下。

「新野，你以前可不喜歡帶手下出出入入的，怎麼最近老帶著兩個手下到處晃悠。」

新野往門外看了一眼。

「最近外國人有點歪腦筋，連福建幫都在個歌舞伎町開起酒館，再說我也不知道殺林子天的殺手到底是多少人，歌舞伎町可不會留時間給你單挑。」

「可以答應我個要求嗎？」

新野楞了一下，疑惑湧現在他有些疲憊的臉上，我很少會向他提出什麼要求，也難怪他會那副表情。

「什麼要求？」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待這家美容店，但奈奈是我的人，我不想因為你傷害到她，如果她真有什麼讓歌舞伎町不安的行為，我來負責。」

「麥，我怕你負責不了。」

「給我點時間。」

新野猶豫了起來，他眼珠子越過我觀察起奈奈，奈奈還是一副平靜的表情沒有任何反應。

「我會叫人盯著一切，你最好看好你的女人，別說我不提醒你。」

我無奈點了點頭，目送著新野離去的背影，是敵是友誰也說不清；只要利益相同大家都是一樣的，利益出問題，流點血是必須的。在我心裡怎麼也不可能相信新野真會那麼有仗義為了林子天這麼努力去找出那個殺手，這樣的事在歌舞伎町來說太像個傻瓜了，除了利益，其他的一切在歌舞伎町都是為利益作服務吧了。

「聽他的語氣，好像是認定我就是要殺林子天的人。」

新野走後，奈奈略帶生氣的口氣對著我說。

「誰叫你開店時間那麼剛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間來。別說我不提醒你，我沒能力可以保護到你，特別是林子天真的死了，如果你願意和我說實話，我想事情會好辦很多。」

「實話，什麼實話，你是說我愛你的事還是你還在懷疑我也是殺林子天有關的事？」

「你自己應該比誰都清楚吧！」

「麥，我想你就是個大笨蛋，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看上你的。」

「隨便你怎麼說，不過我真不想你有點什麼事。」

「這麼說你還是關心我的。」

「你可以這樣理解。」

「那——那個惠子呢？」

「我最後一次說，她和你不一樣，沒什麼好比的。」

「哪不一樣啊？為什麼麥你不去懷疑她是不是和殺林子天的事有關，憑什麼就我要被這樣懷疑。」

我學起了新野乾笑起來，惠子連歌舞伎町在哪條路都不知道的人，就算殺了林子天逃命都可以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你真愛我，少給我添麻煩。」

「這麼說你還是懷疑我啊。」

「你要這樣想，我也沒什麼說的，但是我和林子天的關係你比誰都清楚，雖然我也很討厭那個傢伙，就算他隨時都在想怎麼把我踢出新宿，可目前沒有他還是不行。」

我無意說出了心裡話，這樣感覺很無能的話我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哪怕真這樣，我也是死撐著。可到奈奈面前，一切都那麼輕易就被說出了口。

「我還以為來新宿，麥有多了不起。」

這句話刺痛了我的內心，就像男人被女人看不起，沒有了自尊，沒有了底線一樣。

「至少現在我能讓那些打擾你的人不來打擾你，你覺得我沒能力，大可對那些來這裡的人說你不認識我，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保證下一秒就有一大幫人來你這裡搞事，找你要管理費。」

奈奈給了我一個白眼，那副愛恨交加的模樣卻讓我突然有了更想保護她的慾望，真是個奇怪的腦袋。過去多少聽我說過新宿的一些故事，奈奈應該深知在新宿這個地方沒有人保護，是很難做點什麼生意的。可我還是搞不明白她為什麼要來新宿開店，一句因為我在所以就來這邊開店，太沒有說服力了。現在的我無緣無故被搭了進去，變成了大家認為的嫌疑犯，辛苦建立起來的關係可不能因為這樣的事毀於一旦。照目前這樣的情況下去也問不出奈奈什麼可靠的信息來。我決定暫時放棄對她的追問，只好先等管井那邊，看看會有什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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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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