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怪胎,我果然是怪胎。我很想要在大街上,大吼一聲自己是神經病!是異類!是妖怪!是怪物!然而,高壓的日本社會並不推薦我這麼做。當然,我並不是在意別人眼光的世俗小民,但還是對異類這詞感到排斥。這很矛盾,對吧?人一方面想要與眾不同,想要成為異類,但同時又排除異己之人。拿出刀、拿出槍、拿出文章、拿出一家之言來駁倒那些不同於自己的人。很有趣,對吧?這就是人類,畸胎且畸形的樣貌,任誰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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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女街上總是觀光客,幾名打扮成藝妓的外國客人望向我這邊,點了點頭並且要求我幫她們拍照。聽口音,似乎是從台灣來的。台灣啊!那男人似乎也是台灣人,我少數能稱的上朋友的傢伙,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唉!自從那男人加入上層後,我們就很少見面了,就連一同喝酒的時間都沒有了。不不不,這麼說似乎不夠好,應該說他消失了,連一封簡訊都沒有留就煙消雲散於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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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是台灣人嗎?我很喜歡台灣,尤其是重鹹的小吃。」我操著破爛口音的中文,和觀光客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話,完全看不出來一小時後我就可能被追殺而亡。既然逃不走,那不如就多看看周遭的景色吧。吃幾串丸子和烘焙茶,看尚未開花的櫻樹與仍舊綠的五小葉槭。不禁想到,這種樹似乎是中國特有種,為何會在此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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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您是日本人嗎?看起來不像呢,很少日本人瞳孔是藍色的。」真是個好問題,老實說我究竟是哪國人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從出生起,我就待在組織了。組織沒告訴你的事情,你沒必要知道。雖然以前我是這麼想的,但漸漸地開始不同意這樣的說法。我很想知道自己是誰,不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這樣,更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裡。根,這種概念在日本並不流行,反倒是中國或者台灣相當喜歡尋根。或許對他們來說,這才是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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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道道地地的日本人喔,只不過是用了美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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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也用美瞳嗎?好奇怪。」確實,但其實也沒必要大驚小怪的。現在這社會,想當異類的人可說多到數不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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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少爺,房間為您準備好了。」一個聲音打斷了我們無趣的對話,是河上婆婆。河上婆婆是組織底下的對外部門幹部,主要任務是經營對外的旅店、帳本整理,以及撫卹與那些被組織拋棄的人。簡單來說,就是陰中的陽、陽中的陰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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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河上婆婆。請問這次來殺我的人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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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鬼先生。」是嗎?是嗎?原來是鬼啊!還記得那自稱為鬼的男人頗具男子氣慨,如果他不是組織的一員的話,肯定能靠那張清秀的面龐闖出一番名氣吧。不不不,如果這樣就認為他只是個有漂亮臉蛋的人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他可是被稱做鬼呢,就像假面騎士響鬼一樣,但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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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著河上婆婆的指示,來到了位於經濟重區的小旅店,裏頭門可羅雀,只有幾名非組織的客人在庭院看看花草、走馬看花。往深處去的別館甚至連電燈都沒有,仍保持使用燈籠的習慣。河上婆婆拉開最後一間房的紙拉門,裏頭空無一物,除了寫著色即是空的字畫外,唯一吸引人的就是看似數個世紀前雕刻的檜木矮桌。它散發著淡淡的木香味,或許仍有芬多精在裏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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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靜等待那男人到來,不久,河上婆婆帶來了餐點、酒、茶。隨後留下了一句話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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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兒子也因背叛組織而死,所以希望您不會有事。」過了多久?不知道,總之那男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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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或喝茶?」我指向桌上的飲品,不禁認為對方會跟我好好喝一杯。然而,他知道這趟旅行並不是來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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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茶室主人座正座著,前方燒了一壺好酒及一整壺綠茶。在主人座前與客人座前各放了一盤羊羹,羊羹是遵循古法製成的,也就是中國唐朝剛傳過來時的做法,所以這道羊羹是鹹的而非甜食。我將注意力放在眼鏡、腰帶、那壺酒與茶、底下燃燒的火焰,甚至是背後布景的掛簾。還記得所謂的空手道就是在戰鬥前,非刻意的準備武器,只用剛好帶在身上的打火機、剛好帶在身上的戒指、剛好帶在身上的香菸等等剛好帶在身上的物品做為武器。如果沒有,那麼手腳理應化作武器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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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走進來時,拖鞋,並且正座在我前面。這讓我不禁想起了醫生,那個男人如果沒有我在身邊,似乎又會捅出樓子。如果說能夠回到過去跟他說一句話,那我想我肯定會囑咐他別再幹這行了,趁來得及時趕快逃出去吧。他跟我不同,不會受到組織追殺,重回一般人生活也不是甚麼困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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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茶,謝謝。」他說道,隨後將滾燙的綠茶一飲而盡。這男人是我師伯的弟子,學齡小我一年,但論起功夫無人可敵。他是夏目家極少數不帶有血統的弟子。那是二十年前,我五歲時在做山伏的事了。那時候跟著父親也就是師父來到南邊的山上準備留宿三個月,那裡的村落到處都是鬼的傳說。所謂的鬼(Oni)是從隱(Onu)而來,代表看不見的事物。隨後又加入了佛門的羅煞的形象才成為現今看到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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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活生生的鬼出現於眼前。他?她?它?牠?祂受了重傷,流著鮮紅的血液。如果問道祂的身材的話,大約比成年男人再高半個身軀。雖說皮膚不是青或紅色,但卻是膚色偏紫白,頭上有著一對角與利牙、爪子,如獸般不會說話。鬼抱著一名孩子,正座於地上,祂將孩子交託道我們眼前,土下座...至今我仍無法忘懷那畫面。祂用含糊的話語說道:「拜託了。」隨後死亡。這就是我與面前這男人,羅煞鬼相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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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人能永生嗎?」這是他最後的遺言。語畢,他拿出小刀,自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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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芥川,我很討厭活著的感覺,而我一直以為你也是如此。但我卻錯了,自從你遇上了KAI,就變了個人。不是貶意,你變好了,變得不適合組織了,所以你才能夠做出決定,決定自己是否要逃跑。而我不同,我沒有救了,再見,來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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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應該從小時候開始,就有悲慘的回憶才是好的。」出自太宰治《純真》。這是真的,我一直認為從小就感受痛苦才好。所謂的活著就是苦行,唯有苦行才能得到救贖。我出生於東京都內,世世代代都是夏目家的暗部「我鬼」的成員。這並不算好事,也算好事。不好的地方在於我從沒受過正統教育、也沒交過朋友,甚至是夥伴;好的地方在於我的未來一出生就定了,我只有一條路能走,不會迷路也就不會迷惘。然而,那男人出現在我面前,在我面前殺死了全部的我鬼隊員。他對我說我是自由的,不要做在牆內的牲畜,去牆外吧。這句話繚繞在我耳邊五年。他雖消失了,但現在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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