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過後的第三週──
『現在播報本日的重大新聞,日前在網路上公布的神秘金字塔在空中出現的影片,造成熱烈討論,許多人憂心會有第二次的攻擊,被摧毀的建築究竟為何會成為目標也眾說紛紜,今日負責邊境指防禦的總指揮官持續發表聲明,部分區域雖已脫離渦區範圍,在各項調查結束前,仍會維持原有的封鎖線,嚴禁居民跨越,也否認漂浮金字塔的存在和其出自渦區的傳言……』
伯恩哈德起身關掉廣播,單人病房裡頓時恢復寧靜。
「我以為有點聲音會讓你感覺好過點,不喜歡嗎?」洛琳絲從廁間走出來,手裡端著剛清洗過的杯子,走到病床旁邊停下腳步。
弗雷特里西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像是進入冬眠的動物,後頭的面板上跳著儀器診斷的數據,證明著身體還維持最基本的運作。
經過三週的調養,弗雷特里西身上的傷已痊癒得差不多,唯獨意識遲遲沒有恢復,伯恩哈德坐在折疊床上,旁邊小桌放滿著各類法學書本以及筆記,就連身上都還穿著早先時間去上課的制服。
「反正那些不過是修飾過的謊言,聽了也沒什麼意義。不過,輿論導向看來是站在妳這邊的,自從班賽德大半被渦吞噬以來,這是第一次從渦裡收回土地,民眾並不知道為此犧牲了什麼。」伯恩哈德看著弟弟平靜的睡臉,壓抑著連日累積下來的怒氣與疲憊「如果那時候就照CC的建議,不但關鍵的機械能正常發揮,現在也早就能追蹤到赫爾列德的蹤跡。」
「……」洛琳絲沉默的皺眉,從幾天前搶救回來的數據來看,當初任務施放的機械被動過手腳,早了五秒啟動,不但無法來得及讓團員撤離,還導致施放不完全,因此無法完整的轉換渦中的能量,而在任務之前,唯一有機會動手腳的嫌疑者,只有赫爾列德一個,她難辭其咎「我無法辯解,也不奢求你原諒,但你也無可否認,弗雷特里西沒有任何醫院敢收,如果現在沒有我,沒有人可以醫治他。」
弗雷特里西現在的狀態完全超出正常人的理解範圍,低溫、心跳呼吸減慢,要是送去別家醫院,肯定是馬上一張病危通知,洛琳絲說得沒錯,除了讓弟弟留在這裡,沒有第二個選項了。
伯恩哈德抬起頭,瞇起眼睛「現在是拿弟弟威脅我了嗎?」
「我需要人手,這是不爭的事實,為此,能利用的我都要用上。」洛琳絲直視伯恩哈德投來的目光「對你來說,幫我這個忙你也不吃虧,你可以動用我的人脈網絡搜查赫爾列德的行蹤,弗雷特里西的醫療費用也由我支出,你只要像往常那樣,聽指令辦事就夠了。」
弗雷特里西沒醒,伯恩哈德無從得知當時現場究竟發生什麼事,但是如果說在那之前完美的『神隱事件』都是赫爾列德所為,那麼這次他肯定是失手才會留下證據在現場,不……也有可能是以為大火能把證據也燒毀,只不過失算了還有人能來得及趕到。
如果推算的沒錯,赫爾列德肯定還活著,如果知道弗雷特里西逃過一劫,他很有可能會再次動手,為此,必須把弟弟藏在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我別無選擇,但是,我有一個附加條件。」
「你說吧。」
「我希望弗雷特里西能退出組織。」
洛琳絲頓了一秒,便露出微笑的答應「我答應你。不過,相對的,你得多幫我一點忙,沒問題嗎?」
沒想到洛琳絲會答應的這麼爽快,那抹微笑看起來意味深長,但是伯恩哈德心意已決,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希望弟弟能遠離危險。
「沒問題。」
洛琳絲滿意的點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你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吧?已經三個星期你都在醫院過夜了,弗雷特里西你就放心交給我們醫療團隊……」
「我不想把和弟弟的相處時間分給其他人。」
「……」洛琳絲第二次沉默,她不知道怎麼說,但是伯恩哈德說那句話的神情,認真的讓她難以直視,好像……那不僅僅是對待親人的感情,搞得她在現場好像很多餘似的「隨便你吧。」
難掩尷尬,洛琳絲踏出病房外。
當門關上,伯恩哈德跟著卸下了武裝,握住裸露在被子外的手掌,略帶冰涼的觸感,讓他忍不住握得緊一些,只希望掌心的溫暖能傳達出去。
彎下腰,伯恩哈德撥動弗雷特里西的髮絲,手掌撫過臉龐。
「別睡了,快起來吧。我想念你的聲音,就像往常那樣喊我的名字……」
話語越說越是細微,最後變成整室的寂靜。
同一時間,在亮起路燈的夜間道路上,一家整修中的咖啡廳,正忙碌的叮叮咚咚組裝吧檯的桌子。
里斯和紮著高馬尾的露緹亞跟著工人們忙進忙出,指示著東西該放到哪裡,忙得不可開交。
阿奇波爾多穿著頹廢感的西裝,捻熄手上的菸,一走進施工中的店內就不住驚呼「原來你是認真的想開咖啡廳啊。我還以為只是為了應付,隨便說說而已。」
里斯笑了笑,拿著單據比對箱子裡的物品,眼神閃閃發亮「之前常常在宿舍聽到伯恩哈德念著『咖啡經』,好像聽著聽著也被洗腦了,剛好露緹亞也對烹飪很有興趣,就想說乾脆就自己開家店。只是,我也沒想到可以這麼快就有達成心願的機會。」
「真好啊,有想做的事。」阿奇波爾多拍拍里斯的背「等店開了,我一定來捧場喝上幾杯,嗯?有賣啤酒吧?」
「去要喝啤酒去前面酒吧,慢走不送。」里斯擺擺手,不經意的看到阿奇波爾多手上的醫院提袋,立刻轉了話題「你剛從醫院過來?弗雷特里西他醒了嗎?」
「老樣子,還是睡得不醒人事。」阿奇波爾多聳聳肩膀,嘆了口氣,順道展示了紙袋裡他沒送出去的探望禮「明明外傷幾乎都好了,卻沒有恢復意識,洛琳絲也檢查不出來怎麼回事,我去的時候,還吃了個閉門羹,連病房也不給進。」
「伯恩哈德他……不要緊吧?」
「安慰人不是我擅長的事,我只知道幫忙他減輕點負擔。」阿奇波爾多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條,塞給里斯「伯恩哈德說過他在藏書塔裡看到關於我們部屬的配置圖,還有前一次任務,能那麼剛好的讓克勞斯教官遇上渦的變異,絕不是偶然。在我們之中,肯定存在著洩密的背叛者。」
「不是赫爾列德總指揮?」
「我認為洛琳絲沒有說謊的必要,赫爾列德總指揮也不是會找人演出自己遇襲戲碼的人。畢竟,就我的了解,他的自尊心不予許這種事。」阿奇波爾多拿出打火機,用手指推著蓋子,開開關關「他應該是真的遇上了麻煩。」
「那麼,透露配置、根據地位置的到底是誰?」
阿奇波爾多關上打火機,用手指了里斯手心的那張紙,壓低了音量「你是現在唯一能不受任何上級指令限制的人,線索就在紙上,再來的調查就交給你了。」
里斯一臉疑惑的看著手心裡邊角撕得像狗啃的折疊紙張,等再抬頭,阿奇波爾多已走出了咖啡廳外。
里斯小心翼翼的將已經捏皺的紙張打開,把裏頭的文字默記在心裡,一個彈指,將紙張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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