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放學時間，伯恩哈德直接到了弗雷特里西的教室找人。
最後一堂的『健康與休閒』已經下課，坐在後排窗邊的弟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渾然不知已經到了返家的時刻。
這冷門的選修課，雖然教授上課很無聊，卻不大會點名，也不會考試，用來補眠似乎是最好的時間。
探頭進去張望，今天沒能看到湯米和巴奈特的人影，似乎他們沒修這門課，弗雷特里西也和其他同學沒什麼交集，鐘響之後沒有人叫他，大家各走各的，就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在空蕩的教室。
那景象深深映在眼簾，讓人無法不在意。
伯恩哈德走近弗雷特里西所在的座位，搖了搖他的肩膀「醒醒，該回去了。」
聽見兄長的聲音，弗雷特里西朦朧地微微睜開眼睛，用慵懶的聲音應道「嗯？下課了嗎……？」
「只剩你了。」伯恩哈德拿起弗雷特里西散在桌上的筆和筆記本，一個個歸位「不是有午休時間嗎？你沒有睡？」
「我跑去找老師請教事情，只小睡了五分鐘。」弗雷特里西從趴姿起來，打了個哈欠，從桌下的儲物空間拿出書包，從兄長那邊接過已經整理好的筆和本子收好，這才一齊跟著放學的隊伍離開學校。
走往宿舍的路途上，弗雷特里西看著天空，橘黃的色調和為數不多的雲朵，顯示著今天的好天氣，這個發現讓他勾起笑容，精神也已經恢復不少。
「今天晚上還有赫爾列德教官出題的測驗，你的狀況沒問題嗎？」伯恩哈德與弗雷特里西並行，今天他身上又多了一袋保冷袋，上面還有烘焙社的吉祥物掛飾。有了昨天帶回背包就深夜『失蹤』的前例，不由得讓他擔心今晚弟弟又會偷溜出去。
「不用擔心啦。我都準備好了，現在精神好得很。」弗雷特里西說得很輕鬆，用雀躍的腳步走著，好心情全寫在臉上「啊──好期待晚上啊。」
「……？」伯恩哈德疑惑地跟上步伐，等著弟弟晚上揭開謎底。
於是伯恩哈德這麼一等，一路就等到了測驗與睡前的梳洗結束後，再度迎來熄燈的時間。原本擔心的測驗，最後需要擔心的不是弗雷特里西的身體狀況，而是氣炸的赫爾列德教官。
「你有看到教官在你完成一百次打擊數的反應？」伯恩哈德整理著明天要穿的衣服，保握睡前的時間與弟弟聊天。
「有啊。」用毛巾抹著還有點濕的頭髮，弗雷特里西說得輕鬆「赫爾列德教官都挑明要我第一個上去挑戰，我當然得全力以赴。」
面對顯然是想找麻煩的教官，弗雷特里西『全力以赴』的結果就是比教官示範的成績快上二十秒，被學生當場打破紀錄的那刻，赫爾列德臉色超難看，卻又不好發作，只能深吸幾口氣叫下一個人上來。
「覺得面子掛不住的大人是很可怕的，你下次還是保留幾分力吧。」
「到時候被說太假還不是會被念，乾脆就如實發揮。」弗雷特里西把用過的毛巾丟進洗衣籃，換上睡衣「伯恩哈德不是也照樣完成了比教官優秀的成績嗎？」
「唉……那是意外……」伯恩哈德撇開視線，他已經盡可能不讓成績太突出，不過最後結算卻超出了預料。
「所以說不是我的問題嘛。」弗雷特里西哈哈笑了幾聲，和平常一樣的收好用品關燈，給了伯恩哈德慣例的晚安吻，便乖乖地爬上床睡覺。
「……」伯恩哈德站在原地，在回味短暫的親吻之餘，等著那沒有直接口頭承諾的『揭曉答案』。
(所以弗雷特里西說的期待晚上到底是指什麼？)
無法把問題直白的說出口，伯恩哈德回到自己的床上，看向弟弟所在的床鋪，那兒一點動靜也沒有，弗雷特里西既沒有翻身更沒有說話，看著看著，總覺眼皮越來越沉，就這麼抱持著困惑，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夜色漸漸深了，教官的巡房時間結束，宿舍裡的燈熄得乾乾淨淨，隱隱還能聽見從隔壁房傳來的打呼聲。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伯恩哈德感到一股重量與溫度壓了上來，耳邊裡傳來弗雷特里西的聲音「伯恩哈德，醒醒。」
彷彿早上的情境顛倒過來，伯恩哈德睜開眼睛，近距離地看到弟弟的臉，還有橫過胸前的摟肩的手臂，讓他一瞬間清醒「怎麼了？現在幾點……？」
「半夜三點。」弗雷特里西微笑，從窗戶縫隙透來的光線背光地映出他的臉龐，讓話語多了點神祕感「我想找你一起去夜遊。」
換上了外出的衣物和手機，弗雷特里西熟練地開了窗戶，踩在外牆的凸起處，橫著走幾步，一個跳躍抓上距離約兩尺的路燈，順著彎曲的燈桿滑下去，攀上圍牆一翻，就這麼跳出宿舍之外。
伯恩哈德小心地關上窗戶，跟在弟弟的後頭俐落地完成一連串的動作，在這月色之中，用著毫不驚擾的音量藏進牆外的影子中。
「我們走吧。」面對前方一片黑的森林道路，弗雷特里西指了方向，穿進草叢之中，沙沙地移動聲響與著夜間鳴叫的蟲蟲合唱混和在一起，直到離宿舍超過一百公尺，這才點亮了手電筒。
「要去哪裡？」即便還沒有得到答案，伯恩哈德仍緊緊尾隨在後，一同沿著坡度往上爬。
吸著外頭微涼的空氣，被打斷睡眠的疲勞感散去，心臟砰砰直跳，比起之前偷偷放學後去逛街，違反門禁深夜偷溜出宿舍的行為更來得刺激，要是被發現，肯定不是罰打掃宿舍廁所就能解決的事。
可是，不得不說這樣的夜晚與著弟弟單獨出來，就像是偷偷約會一般，讓人莫名地期待。
「去山頂上。」弗雷特里西指著接近天空的位置，臉上難掩興奮，腳步跟著加快，奔馳在森林中。
「原來如此。」「啊！怎麼可以偷跑？」有了明確的目標，伯恩哈德放膽地拔升速度，藉著環境的樹木混合著跳躍與疾馳，快速穿過林間，與著弗雷特里西相互切磋行動力，任著奔馳的風吹著頭髮，將森林的景色一幕幕地掠過身邊，夜晚的森林裡除了蟲鳴鳥叫，更有了兩人嬉鬧的聲音。
比預想的時間更早，兩人已到達沒有人造光源的山頂，最亮的光源便是天上的月亮與滿天星斗。
只不過，在欣賞風景前，得先平復呼吸和一身的汗水。
「呼、呼──你……跑那麼快幹嘛？我原本是計畫……慢慢爬一面看風景的……」「不就是因為你……先開始奔跑的嗎？」「我動作比你慢啊。想說難得可以帶路……」
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弗雷特里西低頭看了手機上的時間，寫著15:20，距離預定的時刻還有四十分鐘的時間。
(能多一點時間，也許並不壞。)
等到呼吸漸漸平緩，伯恩哈德仰著頭看著無法忽略的星辰，運動之後的現在，屬於森林裡的氣味與空氣更加鮮明。
過去從來沒有哪時候有時間抬頭看看天空，現在才知道黑夜裡居然有這樣迷人的景色，尤其是在這獨處的時間。
「你想讓我看的就是這個嗎？」
弗雷特里西從後頭伸過手，遮起兄長的眼睛「是也不是。閉上眼睛，我帶你過去。」
伯恩哈德聽話的跟著闔上雙眼，任著弟弟牽著自己走。
與剛才在林間奔跑的感覺截然不同，感官感受著夜間的涼意與寧靜，從掌心傳來的微熱的透露著緊張，不算太遠的距離，弗雷特里西走得小心翼翼，刻意繞過地上的石頭，走上再高一些的石階。
「等我一下。」弗雷特里西說完，伯恩哈德聽見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拉開拉鍊鋪開物品的聲音，眼前隱隱感受到些微的亮光。
「可以睜開眼睛了。」
伯恩哈德慢慢睜開雙眼，在眼前出現的是一個鋪好的野餐墊，附加兩個抱枕和摺疊椅，小巧的露營燈擺在中間，讓黑暗中多了些微的光亮。
而在野餐墊後方，是一個架好的雙人帳篷，篷裡擺放著小毯子和小型的保冷箱，就連備用的外套也都準備好了，齊全的就像在這裡過夜也沒問題。
「這就是你昨天為什麼背著旅行背包回來的原因了？」
弗雷特里西在野餐墊上坐了下來，示意著兄長坐在自己身邊「我沒有那個資金可以買整套露營用品，就只好和老師借，還好一個人也組得起來。」
解開了背包的疑惑，但仍有問題尚未解答。伯恩哈德不明白為什麼弗雷特里西會選在今天？算算時節，這個時間點沒有節日，更不是慶生的日子，只有日夜的溫差提醒著有點熱的季節。
「為什麼會想這時候來看星星？」
與兄長肩並肩的坐著，一同面對著山下僅有點點光源的都市。聽見關鍵的提問，弗雷特里西顯得有點不好意思，笑容裡帶著靦腆「那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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