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堡的長舟拉起遮棚,喬達利頓與科帝爾分別看守頭尾。布萊克臂上掛著兄弟的制服,要他打從心裡評論,夏格那還真不適合這種淺藍配著青綠,前襟再繡朵花的衣著。
守備軍的制服,會隨著官階提升,顏色與樣式會越顯好看。像克里斯的制服,暗褐色底繡上深棕山楂花紋,胸前則是對稱的隼鷹俯衝圖案。襯上他結實寬厚的肩背,顯現氣度不凡。
「你為什麼讓夏格那去抓狄肯.魏勒?。」從上舟前,卡拉默不吭聲,布萊克多少能感受到氣氛變化,現在她可能準備爆發。
「我們有義務協助御察士,而且人多勢眾,要是給魏勒大人就這麼逃走,那會讓守備軍顏面掃地。」布萊克合理判斷說道,雖然他不理解卡拉為何生氣。
「蠢蛋,要是刺客趁你倆分開的時候下手呢?或是狄肯.魏勒奸詐狡猾,要出了事,我該怎麼向父母親交代?」卡拉破口斥責道:「我想說那小子只會逞能,你在旁邊一定可以攔住他。結果呢?兩個人都差點身陷險境。」
「卡拉,我們已經成年了,自己會拿捏分寸。」布萊克評估過夏格那與自身的安危,他腦中卻閃過狄肯.魏勒正經地神情突然露出像御察士們的奸巧笑容。他眼皮一跳,把那畫面立刻抹除說:「而且我們沒事,不是嗎?」
「但你們腦子根本沒長大,小時候不懂就算了,長大了還是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卡拉身子坐得直挺地繼續罵道。
「沒錯,我沒像妳對襲擊有豐富的經驗和陰霾 。」父親的囑託從布萊克心中閃過,他知道這時候態度軟下,卡拉過一會兒自己會氣消。但突然被這麼一唸,火氣都冒上來。有一瞬間他差點破口回道:我又不是妳親弟弟,妳擔什麼心。但這種話說出來實在太過幼稚,又傷人。
他發現卡拉欲言又止,硬是壓下火氣,最終只脫口說了一句,將兩人的對話硬生截斷:「我暫時不想和你說話。」
長舟上一片沉默地回到城堡,卡拉邀約喬達師傅共進晚餐,逕自領著騎士回宅邸更衣。布萊克望著她的背影向師傅說道:「其實我們不用吵架。」
「但你還是被情緒牽著鼻子走。」喬達利頓把兩人說話的內容從頭聽到尾。
「當下我沒辦法站在她的角度思考,或是想出解決的方法。」布萊克辯解道。
「下回你要開口時,記得先問自己,究竟愛不愛眼前的人。」喬達利頓向行禮的護衛招呼完,轉頭對布萊克說。
「師傅說話跟使劍一樣犀利。」布萊克為喬達利頓拉開餐廳大門回道。
餐廳裡點亮燭光,侍者們將餐盤擺置好。夏格那已坐在桌前,嘴裡啃著雕成天鵝造型的蘋果,另一手拿著今晚的菜單說道:「嘿,你們回來囉,我不得不說河道的水真髒,洗完澡鰓紋那裏還是覺得黏黏癢癢。」
布萊克坐到夏格那身旁,嗅到他身上散發沐浴完的佛手柑香氣說:「因為放你去抓人,我跟卡拉回來的時候吵架了。」
「我大概猜得到她在氣什麼,但我不認為有錯啊。」夏格那手肘靠到桌上,拳頭撐著臉頰回道。
我也不覺得有問題。布萊克正要脫口又吞回去,他暗忖著,要是自己跟夏格那持相同意見,那生氣的卡拉就真像個蠢蛋:「我是想說,別再繼續氣她,不然這頓晚飯的氣氛會非常僵。」
「說的也是,但卡拉會不會對我們太過保護,當成是羽毛沒長齊的小鳥?」夏格那雙手合十又朝兩邊攤開聳肩。
「照你現在不安於室的模樣,是甭擔這個心。」喬達利頓在門口卸下盔甲冷兵,並將手臉擦淨。他坐到兄弟倆對面說:「雖然拘捕狄肯.魏勒有功,但有讚許必然也有懲處,你認為該如何處罰?」
夏格那腦中把守備軍的規章條例與自己的所作所為逐一對照回答:「未向隊長報備便擅自行動,任意脫掉制服……,停職三個月?」
「重要的是,你沒有確實執行任務,盡到保護鳶翼城少爺的責任。」喬達利頓說道:「就依照你說的處罰,自己向父親與姊姊報備。」
「是的,師傅。」夏格那遲疑片刻回應。
「由於守備軍失職,影響到勤務配置。軍團暫時無法調度人力作為護衛,這段時間請少爺先停止出外調查。」喬達利頓接著向布萊克宣布。
「知道了師傅。」布萊克沒想過會跟兄弟連坐受罰,但他不會反駁師傅的決定。
「針對上述有其他意見嗎?」喬達利頓最後再向兄弟倆確認,並見他倆搖頭:「那咱們就認份地接受吧。」
餐廳大門再度開啟,卡拉換上銀灰色連身裙與薄紗的開襟外衣,她看起來沒像稍早那般氣憤。入座後,便對身後的科帝爾說:「爵士也和我們一同用餐吧。」據布萊克的印象,這是她第一次邀請星辰騎士。
「感謝小姐。」科帝爾行禮完坐到喬達利頓身旁並向其他人寒暄:「很高興又和各位同桌。」
「今晚是酸奶醬佐蟹肉餅,你應該沒對甲殼類過敏吧。」布萊克拿著菜單提醒道:「趁還沒上菜還可以要求廚房換喔。」
「星辰之力不會讓盔甲起疹子。」科帝爾將餐巾舖上護腿,聽來像鬧著玩。
「所以變成星辰騎士就能抵抗食物過敏,那我是不是也該找沃德雷夫大師幫忙?」布萊克想到自己不能吃麥類食物,一絲心動地說。
「最多只有星辰腸胃吧!」夏格那將餐巾摺成一朵小花推給卡拉示好。
「不好意思,奧納夏維爵士,他們倆私底下口無遮攔。」卡拉面帶微笑,並用手指將小花彈回去。
「不會,小姐。鳶翼城的餐桌氣氛恰到好處。」科帝爾語中帶笑:「我欽佩夏格那今日的表現。據我所知,狄肯.魏勒在江湖上小有名氣,從前也在比武大賽中得過名。」
「謝謝爵士稱讚。但我認為太過莽撞。」卡拉面無表情地接道。
「你們還沒進來前,我就被喬達師傅下達懲處。」夏格那讓侍者上第一道烤蔬菜後說。
「我洗耳恭聽。」卡拉目光夾帶鋒芒,她一口就喝下半杯餐前酒。
「停職三個月。」夏格那邊說邊用拇指磨搓餐刀柄:「連帶責任,調查襲擊的行動必須暫時中止。」
「那你們好好待在城堡裡吧。」卡拉微揚嘴角,她暫時對弟弟們的安危感到放心。今回他倆外出,不論夏格那武藝如何精湛,還是布萊克多麼機警過人,在行刺的陰霾下,她依然提心吊膽。現在能聽到這個結果還算滿意:「今天出門有收穫嗎,布萊克?」
我以為妳明天才會跟我說話。布萊克覺得她心情變換,好比夏季午後的雷雨,他用餐刀劃開烤得柔韌多汁的節瓜說:「多鐸師傅打了啞謎,所以我約調查官們晚餐後在書房集合,咱們要來揭開刀柄雕刻的秘密。」
「晚點我有事要跟喬達師傅談,你們人到齊後再叫我。」卡拉說完命令侍者換成紅酒,並小聲提醒自己:「只能再三杯。」但這句話旁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用完晚餐,宅邸大半的幫傭準備下工時,調查官們才姍姍到來。布萊克能體恤他們公務繁忙,於是獨自前往餐廳為大夥兒準備茶水。他原本也想抓夏格那一道,但瞧他向星辰騎士研究擒拿與關節固定,便也作罷。
他走過明亮的長廊,見餐廳大門打開半邊,從外頭就能聽見姊姊和師傅還在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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