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是希望羅倫斯大人能為家族擔保。」大門闔起,一旁沉默的星辰騎士講道,接著轉頭對布萊克說:「你的瞳孔都快變成愛心的形狀。」
「有嗎?」
「連我都快擋不住熱烈的視線,感覺你迫不及待想幫人家。」卡拉將身子故意與科帝爾轉相同的角度看向布萊克。
「妳也知道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辦理移民,父親允許了,便能直接成為普頓萊斯人。」布萊克故意忽略卡拉的問題。
「雖然我們不了解魚人的文化,但照常理很難放下貴族頭銜,更何況她說是四大家族之一。要以貴族身分向陛下宣示效忠,此舉開國以來未曾發生,更何況還是我們從未接觸的部族。連父親是否會同意引薦,我都沒有把握。」卡拉向弟弟再次提醒道:「下次她進城提交證明時,你可能得試著引導她走第二條路,順便熟悉一下人家的個性。」
卡拉將話題又拉回布萊克蠢蠢欲動的情懷上,讓他不由得反問道:「妳怎麼跟平常不一樣?通常這時候妳應該會再三耳提面命,甚至出言喝止,叫我保持距離,注意身分,不要輕舉妄動。」
「你希望我這麼做嗎?」卡拉瞇起雙眼反問:「訪間向來流傳一句老話:擋人情路,不得好死。」
「把握機會哪。」科帝爾接道:「你可以帶她參觀鳶翼城時,去交誼廳後頭的小花園,那邊不是有面大鏡子嗎,聽侍者說初識的男女站在鏡子前,會越看越傾慕彼此。」
「住在城堡十幾年,我都不知道有這傳聞。總之到時看我表現,再給大家更新進度……,我指的是有關魚人的文化。」布萊克翹起腳苦笑說。
「講到進度,趁休息的空檔容我打插。」克里斯與內務官們確認今日的接見行程結束,向三人提道。
「難道是艾里隊長的調查結果出爐?」布萊克搶先問說。
「學者們會給出方向,但結果恐怕要再等一陣子。」克里斯推一台展示封地地圖的布板到三人面前說:「先前聽聞北方有兵力集結,因此我擬定出普頓萊斯的防禦計畫,用來因應負責的御察士尚未向首都回報時,或者援軍抵達前,我們該如何保衛封地!」
「你簡直是普頓萊斯之盾!」布萊克大聲讚揚道。
「基本上是以歷代戰役和內戰時累積的經驗制定出對策,再依照斥候們回報的消息來分配部屬。」克里斯手伸向西北方的位置說:「艾里得知的消息,集結兵力多半都躲在昔日叛變貴族的城堡裡,明日我會派遣第一批斥候偵查,掌握確切位置、兵力及動向。目前預定敵方外移位置若與凝慧城外側呈水平時,史貝羅尼就得從部落撤離,同時第一道防線,低喃河圍牆的部屬開始進入備戰。」
「但以現下守備軍的兵力,足夠與敵方抗衡嗎?」卡拉先提到根本問題道。
「目前守備軍共兩千名,再招募僱傭兵三百名為主要戰力,後勤支援與補給,劍士學院與民間應能湊足三千名,因此我們總共動員人數保險落在五千左右。這幾年繆芙茲大人有撥預算加強防禦設施,只要敵方將領不要有會吐火噴雷的遠古巨獸當坐騎,我們理應能將敵人隔絕在外。」克里斯答說:「低喃河圍牆若遭突破,我們將撤守至鳶翼城,做為第二道防線。我預估屆時有四千名兵力,剛好是最適合防守鳶翼城的人數。」
「據我所知,鳶翼城城牆未曾被攻破,只要後勤補給完善,時間便能換取勝利。」科帝爾接著提說。
「我相信能守到敵方補給不足而撤退,並製造出援軍反攻的機會。但凡事總有萬一,我規劃了後續兩道防線。」克里斯說道:「假使今日鳶翼城不幸給敵方佔領,我們將退守至普頓萊斯中心的貿易區,打河道戰,由輕艇與弩砲直接阻斷他們後援,讓他們困在鳶翼城內。」
「這主意不錯,把叛徒餓到投降。」布萊克想到城堡北面只有小城門,克里斯必定會將城門堵起,因此敵方的物資只能靠運河送入鳶翼城。而那條運河需經貿易區的關卡,到時守備軍已經守在關卡上等候敵方光臨。
「防守鳶翼城時,可以開始撤離第一批百姓。等到進入河道戰,普頓萊斯的百姓已經撤離完畢。不過最怕戰神始終為敵人喝采,那我們只能退至劍士學院作為最後防線。」克里斯向卡拉慎重說道:「不諱言向小姐說,若到劍士學院,我們也得做好撤離領地的準備。」。
「這表示儘管有援軍也來不及。」卡拉面容繃緊回道:「我們就得帶領已經抵達東南方邊境的百姓們去其他封地避難。」
「最下策即是如此。」克里斯頷首。
「退到劍士學院時援軍都還沒來,我們就該擔心普頓萊斯是否已被國家拋棄。」科帝爾向眾人說道:「我認為敵方佔領鳶翼城就必須付出相對代價,咱們要打河道戰時,小姐一聲令下,我馬上潛入城裡取敵方將領的首級。」
「這行動夏格那一定會跟。」布萊克笑著接道。
「如果不用指揮軍團,我也想加入。」克里斯握著劍柄末端提道:「不過,咱們還是祈禱一切準備充足,這場戰役也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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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城外的露天廣場演出歌劇,演員合唱嘹亮遠播,連鳶翼城裡都能依稀聽見。那齣歌劇講述分隔兩地的情侶,心中對彼此思念,透過對風與候鳥歌訴,寄望牠們能將愛意傳達給對方。
以往這時候,愛熱鬧的布萊克會找卡拉與夏格那一同前去欣賞。但當前情勢,加上卡拉晚飯後依然得批閱公文,布萊克只好與星辰騎士幫忙卡拉趕緊將工作告一段落,早些回宅邸休息。
要如何知道奧特洛的戲劇是否進入尾聲,即是當謝幕時,劇團會以管絃樂器配合大鼓,響亮地演奏結尾。布萊克聽一聽跟著哼起來,他餘光瞧卡拉在燭光下揉起眼睛,滿臉倦容。於是,打趣地說道:「不如別等散場曲跟晚安曲,先上床睡覺吧。」
「你累了就先回去。」卡拉似乎累得反應都慢半拍說。
「不捨佳人憔悴,獨守江樓哀怨哪。」布萊克轉起手中的羽毛筆低聲吟唱今晚的歌詞:「何不明日我們早點起來再續今夜之緣?」
也只有弟弟會這樣開她玩笑,卡拉給他逗樂皺眉笑說:「好啦,今晚先告一段落。」她伸手掩嘴打個小小呵欠,雙眼幾乎快閉上。
「音抓得很準喔,難怪人家說魚人的歌聲可以魅惑他人。」科帝爾停下手邊的算盤講道。
「對海瑟勒小姐唱,會不會也讓她心花怒放?」卡拉起身將桌上的墨水瓶蓋好。
「魚人對魚人唱歌,究竟能不能迷倒對方?我要把結果寫在日記裡。」科帝爾想著都覺得有趣。他將記錄好的本子蓋上薄巾,避免沾染灰塵,起身為卡拉開門。
走廊的轉角皆有衛兵站哨,今晚克里斯又多安排了一隊人馬巡邏,並會在布萊克他們就寢後駐守宅邸。
「你應該不會和人家單獨相處時,沒辦法正常表現吧?」卡拉不經意地想起從前看過的愛情小說裡性格羞怯的男主角說。
「害羞容易弄巧成拙,這跟沒向對方透露愛意,就先被知道一樣。戀情還沒開始已輸一半。」布萊克篤定道,登舟旅店的處男經驗讓他決定以後都要坦然面對。
「有點道裡。」科帝爾似乎想摸下巴,卻摸到面甲的下緣:「容易讓對方起戒心。」
「所以你們追女孩子,都是不動聲色地接近人家?」卡拉將垂下鬢角收到耳後問道。戀愛對她來說,儼然是青春期的短暫幻想。
布萊克來不及回答,便給突然奏起的笛聲吸引,那好似在不遠處吹奏。其音色滄桑,旋律中娓娓哀嘆,幾個段落偶然有情緒激昂,可過了幾個音階,猛然轉回淒涼惋惜。
「晚安曲結束後還有一首,是預告新劇嗎?」布萊克向其他兩人問道:「聽來像是齣悲劇。」
「我記得這首曲子的歷史非常悠久,是從詩歌而來,好像是抒發遭到親友背叛,君王疏離的悲哀。等等……,王國是不允許這類的戲劇表演,怕影響百姓對國家的忠誠。」卡拉解釋完,兩手按著太陽穴說:「但只有音樂沒有歌詞,應該是故意踩在模糊地帶。搞不好明天克里斯會派人禁止劇團表演,或是御察士直接進行拘捕。」
科帝爾細細聆聽,突然取下腰際配劍向兩旁衛兵喊道:「侍衛,保護小姐與少爺!」他喊完卻見衛兵們依舊手持短矛佇立原地,毫無動作。
「侍衛!」科帝爾再次大喊,手伸向旁邊衛兵一拍。只見衛兵雙腿一軟癱倒在地,騎士隨即將卡拉與布萊克推向最近的石柱護著,環顧其他三面。
「他死了嗎?」布萊克詫異問道。
「希望只是昏過去。」科帝爾現下必須保護好姊弟倆,無暇再去顧慮倒地的守衛。
威脅由何方而來,布萊克掃視四處,難以預測。而昔日為軍事目的,使入侵者不易通行的窄廊,如今卻反像將他們困在其中,進退兩難。且兩旁火炬產生的陰影搖曳晃動,更是令人膽顫心驚。
布萊克已不覺得那繚繞於耳的笛聲淒涼悲苦,他反而感到不寒而慄,並見卡拉抽出獵刀,緊握刀柄的手微微地顫抖。他扶住她肩膀,安撫她驚慌的情緒。心裡則怒罵自己,身上怎沒攜帶任何武器?
此時,有如及時甘霖的鷹笛聲大噪,蓋過悲淒的笛音。不遠處傳來急驟步伐,三人見克里斯率領一隊人馬朝他們奔來。他的表情從原本緊迫凝重,在確定他們平安後,鎖緊的眉頭才稍微放鬆:「有入侵者闖進城堡,我們立刻護送兩位回宅邸!」
衛兵們像城牆般高舉長盾將姊弟倆層層圍住,並由科帝爾領隊,克里斯殿後,一行人疾行離開窄廊。幾乎用快跑避回宅邸。
抵達宅邸大廳的台階前,卡拉一手按在胸前,呼吸難平地向克里斯問說:「剛才倒下的衛兵沒事嗎?」
「他們都昏迷不醒,應該是入侵者所為。」克里斯回報道:「聽見笛聲時,我們剛好在巡哨,發現東南城牆幾哨的衛兵也是如此。」
「團長,你可曾聽過魔笛西戛爾?」科帝爾語調變得更加深沉提道。
「西戛爾.凡諾?傳聞他早在多年前死於境外。爵士認為那笛聲是由他吹響?」克里斯驚覺說:「難道是為了對謬芙茲家族報復,事先捏造出假消息?」
「他是亞羅.凡諾的親戚?」卡拉立刻將父親於浪聲谷之役擊敗的叛將連繫一塊兒說。
「凡諾公爵的兄弟,同樣繼承家族優異的劍技。」守備軍團長臉上除了凝重,還多了份殊死一戰的覺悟。卡拉憶起內戰時有一回刺客出現在她和母親面前,克里斯也露出過相同的神情。
「那笛聲是故意吹響,告訴我們要來行刺嗎?」布萊克腦中頓時浮現出襲擊他們的魚人,他快壓不住對刺客挑釁的怒火,沒細想便走到佇立的裝飾盔甲邊,拆下配劍。
鷹笛急奏倏然歇止,僅留『魔笛』收尾。當樂音延綿細長,末段開始刻意顫抖,彷彿臨終之人哀戚哽咽,即是宣告演奏結束。
宅邸陷入一片寧靜,布萊克怒視周遭。卡拉試著讓自己振作無懼,科帝爾與克里斯不敢鬆懈,他們心中共同的想法皆是擔憂下一刻威脅將由何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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