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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剛睡醒時總是不記得睡前的事,需要一點時間讓大腦開機,以往他很快就會自己恢復記憶,這次卻直接跳到好幾年前,陳叔都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哪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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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你知道你現在在哪裡上班嗎?」陳叔試探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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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疑惑地停下筷子,思考了一會兒才答道:「在旭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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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覺起來時空大躍進!陳叔安心地想,至少大少爺看到成年的雷千夜不會再認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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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雷千朗咦了一聲,問:「今天是假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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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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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為什麼在這裡?」上午十點多,他這個總經理怎麼在家裡悠閒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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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似乎忘了自己剛出院,陳叔憂心地揉了揉太陽穴,這看起來很像短期記憶出問題,若真是傷到腦可就麻煩了。看到陳叔的反應,雷千朗沒追問,默默地繼續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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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陳叔帶雷千朗至精神科回診,在診間雷千朗對答如流,心情穩定,更坦白承認自己目前記憶混亂,對病情侃侃而談。他說他的記憶如碎片似的散落在各處,零零散散,他必須一片一片撿起來把它們拼湊成完整的圖像。這並不容易,他需要一點時間來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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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雷千朗說想吃陳叔做的綠豆湯和車輪餅,陳叔便順道去買了材料。到家後,雷千朗回房休息,陳叔到廚房準備大少爺指定的下午茶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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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半,陳叔端著熱呼呼的綠豆湯和車輪餅到雷千朗房間,裡頭早已不見人影。陳叔找遍了每個房間,又查看監視器,確認雷千朗並沒有出門,他努力回想著還有哪個地方被他遺漏,一個畫面閃進他腦海──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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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頂樓的門一直都是加了鎖頭的,鑰匙由陳叔保管,雷千朗並未持有鎖頭的鑰匙,是故陳叔一開始並沒有想到要至頂樓尋找。他衝上頂樓時,鎖頭已被打開,他心一涼,屏住呼吸,輕輕推開虛掩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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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雷千朗坐在女兒牆上,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針織毛衣,光著腳,雙腿掛在牆外,望著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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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叔不知道該不該出聲,他緩慢移動腳步向女兒牆靠近,突然雷千朗轉頭看向他,他嚇得停止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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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雷千朗朝他微微一笑,道:「你可以過來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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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叔繃緊神經,小心翼翼上前,站到了他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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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進去了?外面很冷。」陳叔竭力壓下聲音裡的顫抖,一隻手伸過雷千朗背後,準備隨時將他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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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沉默片刻,輕聲說道:「陳叔,我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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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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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那個大家都在的地方。」他的聲音輕得一說出便被風吹散,如同他的意識也散在空中,虛無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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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大家都在的地方,有他的父母、他的弟弟,有徐惠風和陳叔,每個人都在。他們圍繞在一個大圓桌吃飯,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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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下來好嗎?」陳叔並不想硬拽他,這把老骨頭禁不起激烈的拉扯,他希望雷千朗能自己願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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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雷千朗才在陳叔的保護下慢吞吞地轉身,將雙腿移到牆內,落地後直接往地板咚地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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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想進去?」陳叔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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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嗯了一聲,陳叔只好坐下來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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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區原本氣溫就較低,頂樓風又大,陳叔穿的沒比雷千朗多多少,冷得直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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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陳叔看了看,說:「外面很冷,你先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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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很冷啊。你不進去,我就不進去。」他萬不能再讓雷千朗離開他的視線了。下午醫生才叮嚀他雷千朗過分冷靜的狀態並不正常,且醫生懷疑雷千朗失去現實感卻隱瞞不告知,讓他多留意,他只是去煮個綠豆湯回頭就差點出事,實在不能再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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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吹吹風,讓腦袋可以清醒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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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也可以吹風啊。你能保證你不會一時衝動往下跳嗎?」陳叔忍不住脫口而出。方才雷千朗講的話已經暴露覺得這裡不是現實世界的心聲,他不能讓雷千朗有機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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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確實沒有辦法保證。但他並不是一時衝動,他只是想離開這裡,回去他該去的地方。片刻後他拉著陳叔起身,兩人一起下樓。陳叔悄悄傳了訊息給徐惠風,要他多帶幾個難破解的鎖頭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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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雷千朗果不其然又問了徐惠風和雷千夜為何出現在家裡,陳叔回答剛好大家有空就一起吃飯。雷千朗是否接受這個說法無人知曉,但之後兩天他都沒再問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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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惠風被拒絕進入主臥,只能待在客房。雷千朗一吃完晚餐就縮回房間,徐惠風連幾天都沒能跟他單獨說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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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白天的時候大多待在庭院發呆,陳叔會在一段距離外守著他。以往雷千朗常跟他分享所遇之事,包括雷十郎說過的所有話。雷千朗還在加護病房時,陳叔也將雷十郎說的話挑了一些說給徐惠風聽,他認為徐惠風有必要更清楚瞭解雷千朗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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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五,今年最後一個上班日,徐惠風以雷千朗的名義請全公司的人吃下午茶。下班後他直奔雷千朗家,距離兩人大吵已經過一個禮拜,他一直在等雷千朗狀況好點後再好好談這件事,無奈等不到對的時機,雷千朗甚至完全不讀他的訊息。他不知道現在在雷千朗眼中他究竟是什麼身分,是故他也不敢貿然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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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徐惠風難得失眠,他剛打開房門就看見一道人影閃過,他認出那是雷千朗,急忙悄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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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慢步至庭院,走到了樹下鞦韆,像一縷幽魂輕輕飄在鞦韆上,隨風擺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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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遠處的徐惠風靜靜望著他,躊躇著是否要靠近。從何時起,雷千朗在他面前也開始偽裝自己,不輕易展示脆弱。他以為自己很了解雷千朗,孰料他也被雷千朗製造的假象欺騙,就像他倆初次見面時雷千朗對他的笑,都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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