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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雕花大門開啟,一輛從沒拜訪過的黑頭車駛進,逕直停在玄關門前,車上走下一位拄著拐杖的老者,徐惠風和陳叔都等在一旁,將老者迎入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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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朗呢?」雷十郎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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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上,我去叫他。」陳叔將大少爺在睡覺的事實吞進肚子裡。雷十郎突然造訪,他並不高興,卻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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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叔敲了敲雷千朗的房門後逕自開門走進,雷千朗正坐在床上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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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老太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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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過了幾秒才回應道:「他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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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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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又發了一下愣,才起床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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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倆不知道要談什麼事,陳叔很識相地迴避;徐惠風心裡有數,但也不適合在場,遂獨自躲到書房,把客廳留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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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十郎直盯著雷千朗瞧,卻是一句話也不說。雷千朗閒著無聊,也不好拿起手機,只得做他最擅長的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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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空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癡傻,雷十郎沒見過他孫子這般模樣,耳邊又響起徐惠風說的話。他的孫子會變成這樣是不是他害的?思及此,喉頭一陣哽咽,他摀著胸口吸了幾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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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聽見聲響遂望向雷十郎,見他皺著眉頭一臉痛苦,手又似乎放在心臟的位置,急忙起身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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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心臟不舒服嗎?要不要叫救護車?」他沒聽說雷十郎有心臟的毛病,但人到了這年紀也難免會有什麼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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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十郎驚愕地抬頭,他這孫子可從來沒說過什麼關心他的話,眼眶瞬間充滿淚水,顫抖著嘴唇說道:「千朗……是爺爺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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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老淚縱橫讓雷千朗著實吃了一驚,這個總是自視甚高的長輩怎麼突然這副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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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什麼歉?你又做了什麼事?」雷千朗想不透他為何突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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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剛來找我的時候,我說了很難聽的話,我一直……沒好好地跟你說過話,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對你太壞了……我不應該講那麼多傷害你的話,我不應該……打你,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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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的手抓著雷千朗,一句又一句的道歉,細數著從前做過的壞事、說過的壞話,一時之間竟無法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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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眼眶微紅,心情不若老者激動。他垂眼靜靜聽著對方的自白,偶爾拍拍老者的背部,總覺得不太真實。待雷十郎講完話、順了氣,他拉了個凳子坐在雷十郎旁邊,掏出口袋裡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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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好有事想問你,」雷千朗從手機秀出一張照片,「你認不認得這是誰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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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裡是一張紅紙,他在畫室整理東西時發現的,紅紙上蒼勁有力地用毛筆寫了兩個字: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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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十郎仔細端詳那毛筆字,越看越熟悉,雷家大宅裡每個匾額都是這字體。他倏地望向雷千朗問道:「這是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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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沒有回答,直接滑到下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翻拍別張照片,同樣是雷千朗在畫室找到的。照片中是被母親抱在懷裡的嬰兒時期的雷千朗,左右兩邊各站了一個人,一個是他父親,另一邊則是個拿著紅紙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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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在畫室翻到這張照片才憶起,在他幼年時偶爾會有一個長者來家裡吃飯,他都叫那個長者「太爺爺」,大約在他上小學後那個長者再也沒來過,他也就忘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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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十郎愕然看著那張照片,再看看雷千朗,竟說不出話──照片裡的老人,是雷一朗。當年雷百安離家出走,雷一朗不只一次要求雷十郎把人找回來,雷十郎當然不願意,但他沒想到雷一朗瞞著他和雷百安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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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爺爺去世的時候,你沒通知我爸對吧?」雷千朗看著雷十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嘆道:「難怪他那麼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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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在推敲之後明白,他的名字是雷一朗取的,他的父母一直都跟雷一朗保持著良好關係,雷百安甚至在次子的名字裡也使用了「千」字,他並不是不想當雷家人,他是不想待在有雷十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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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棟別墅好像是我爸設計的,我找到了設計圖手稿。」雷千朗抬頭環顧四周。他跟父親的喜好相似,第一次見到這房子時他就很喜歡,唯一的缺點大概是過於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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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十郎此時方恍然大悟,「難怪他那時候交代這房子要留給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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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千朗住的這個社區是雷家產業之一,當初是由雷一朗全權負責。雷一朗臨終前特別囑咐這棟別墅必須留給雷百安,絕不能出售。雷千朗當年找上雷十郎時,他馬上想到這別墅,既然已無法交給雷百安,交給雷千朗也是一樣的,故他安排兄弟倆入住這裡,在雷千朗成年後將產權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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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多討厭我爸?討厭到不通知他參加告別式,討厭到我只是跟他長得像也要被你厭惡。」他的語氣沒有怨懟,卻字字刺入雷十郎的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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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認錯誤很難,放下身段更難。從雷十郎到雷百安,再到雷千朗,每個都是硬骨臭脾氣,一點也沒失傳。父子業已來不及和解,祖孫繼續相爭恐怕也要此生不復相見,雷十郎年事已高,很難再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他自知有愧於雷千朗,只能流著淚不斷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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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你真有心就去跟我爸道歉吧。」察覺這句話不太洽當,他又補了一句:「你應該知道祂塔位在哪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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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十郎點了點頭,他其實曾經去祭拜雷百安,只是當時在氣頭上都說了一堆謾罵的話,若讓雷千朗知道只怕又會有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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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談完後,雷千朗送他出玄關,轎車早已在門前等候,雷十郎上車前看了雷千朗身後一眼,悄聲問道:「惠風對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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