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國籍 - 二十五

「喂，你到哪了？」我用北京話問道。

我和奈奈剛剛走到原宿車站，就撥打了梅花的電話，按時間算她應該早就到了。

「改地點了，我剛剛到原宿車站才告訴我的。」

「混蛋——」

望著冷風掠過的車站，奈奈突然把身子壓近了我懷裡，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聽我的通話內容，不過我沒有推開她。

「改到哪？」

「中央公園。」

「那我們是在都廳前車站見面嗎？」梅花接著補充問道。

「不用了，直接到中央公園去吧。」

梅花禮貌的嗯了一聲。我掛掉了通話，因為奈奈在身邊，我不想帶著她和梅花同行。

「我要回新宿，送你回去先。」我換回日語，也不清楚到底奈奈聽懂了我和梅花通話的多少內容。

「麥你不是還要去辦事嗎？」

「辦完了，準備去下一個地方。」

「那我也一起去。」

我躊躇了一下，其實帶奈奈去見明秀也對我的計劃沒什麼影響，從見了美優後，對於管井得來的消息也有很多想問問奈奈的，我很明白不能像之前那樣直接說明自己的想法。

「好啊，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先。」

「什麼事？」

知道我同意帶她一起走，奈奈早就露出那個高中時期的笑容，天真曖昧。

「別亂說話，最好別說話，對方可不是你能對付的人物。」

我潛意識到自己在告訴奈奈她對付不了明秀，讓她那些貪心的想法不要有。奈奈倒是沒有對我的話多想，好像我願意帶上她就已經很滿足。

帶著奈奈，我們在原宿車站搭上電車，電車再次帶著我行駛在山手線上，我們在新宿站下了電車，通過地下道，馬上又乘坐地下鐵，搭上都營大江戶線前往都廳前。一路上，我和奈奈就像以前那對小情侶一樣，手牽著手遊走在屬於自己的小世界裡。

從都廳前車站A5出口出來，走進了中央公園，我手機就像知道我的位置一樣吵鬧起來，我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梅花。

「我到了你在哪？」我接通後直接問道。

「我在中央公園裡面，有個瀑布這裡。」

「行了我知道了，明秀人出現了嗎？」

「還沒有。」

「我已經到這裡了，你就照正常做你的事，我想我現在出現在你身邊不太方便。」

「好的，我明白了。」

我掛斷了通話，帶著奈奈走進了中央公園中間的廣場，廣場周圍的椅子上坐著一些流浪漢和無事可做正曬著暖陽的中年人。我們向南邊的樹蔭走了過去，樹蔭裡被樹上掉落已經發黃的樹葉佔領了位置。我們在樹蔭下的石台上坐了下去，離我們最近的一張椅子坐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牛仔褲的老人，他白髮下是佈滿皺紋有些黝黑的臉，不知道哪撿來的煙屁股正夾在他手指間燃燒著。

他看著我和奈奈，那對好像對我們有什麼目的的眼神讓我把奈奈抱進自己懷裡。奈奈明顯楞了一下，好像從心裡就不會相信我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從她出現在新宿後我的態度確實能讓她對我現在所做的行為感到意外，只是在過去，對於我們來說只是很平常的一個舉動。

「麥，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不是讓你別說話。」

「現在就我們倆個人，沒有什麼關係。」

「我說了不行就不行，快給我閉嘴。」

奈奈溫柔的聲音讓我有些性慾，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不過我咬著牙控制了自己的思維，開始用雙眼尋找梅花的蹤影。很快，我就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立在廣場另一邊靠近瀑布的位置，由於距離有些遠，我瞇起了眼皮，焦點慢慢匯聚，我認出了梅花。她穿著一條短裙，上身是一件大件的長外套，從肩膀一直到膝蓋位置，上身長外套的裡面是一件粉紅色的衣服，看不清楚是什麼材料做的，我估計應該是棉質的。

「麥你是在跟蹤那個女人嗎？」

奈奈用手指指了一下與我們斜對面的梅花，她就像個不聽話的小寵物一樣，總是沒有在意我的警告。

「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你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奈奈沒有了說話，用手輕輕在捶打著我的心口，在我懷裡挪動的撒著嬌，這幅形象和她在美容店面對客人和員工時真是完全兩個樣。

時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出現在廣場入口，他有些鬼祟的行為左右觀望著，慢慢躊躇的步子走向梅花所在的位置。梅花因站立太久而坐到了她身後的椅子上，正無聊盯著手機的屏幕。

我挺起了身子，眼睛的移動帶動了頭部跟著年輕人的走動轉動著。

「怎麼了？」奈奈也坐直身子，沿著我的目光看過去，在注意到我正在看的那名年輕人，她好奇的聲音問道。

我沒有回應奈奈的問題，看著年輕人走到梅花身邊，接著就和她叨嘮了幾句，然後從口袋拿出一張證件，遞到了梅花面前。梅花沒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歪了一下頭，把視線繞過他的身子，一種像是在尋求幫忙的眼神向廣場的四周看了看，我知道她是在尋找我的身影。

「走吧。」

我站起身，對著身邊的奈奈說道。奈奈反應了一下跟著站了起來，我們開始向梅花的方向走去。梅花躊躇的手慢慢接過那張假證件，年輕人有些緊張起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擺動的手催促著梅花快點交錢準備走人。我和奈奈已經走進了梅花可視的範圍內，她注意到我，好像完全任務的把臉部的神情放鬆了下來，接著從口袋拿出一個早就包裹好的白色信封交到年輕人的手上。

「嘿，明秀在哪？」

已經走到年輕人身後的我，從容地用日語問道。年輕人身子往前一傾，快速轉身後從上衣的口袋掏出一把黑色手槍，我注意到手槍的保險早已經打開了，看樣子是隨時準備開槍。我一把將奈奈拉到我的身後，提高聲音用日語叫道：

「島村，冷靜點，別開槍。」

我眼睛一直盯著島村有些哆嗦的手指，很擔心他的一不小開了槍。島村看到是我，緊張地呼出一大口氣，快速收起手槍後向四周看了看，用手擦去額頭因緊張流下的汗珠。

「麥你搞什麼，我差點就開槍了。」

對著島村的槍口，我也是相當害怕，天知道會不會突然走火。島村是明秀身邊的一個司機加保鏢，在明秀誘導我一起做掉李娜沒多久，島村就出現在明秀身邊。我找管井調查過島村的底細。他是個受過職業訓練的拳手，因在一場被教練安排好打假拳的比賽中沒有按原來計劃的去做，把本應該贏他的對手打到進了醫院，還讓對方從此無法回到擂台上。那些幕後老闆要抽掉島村的手筋和腳筋來解氣，勢均力敵的島村只好選擇逃跑。

島村後來到了歌舞伎町一家夜總會當皮條客，結果在一次工作中被自己之前的拳擊教練認了出來。他的教練叫來十幾個同武館的拳擊手對其進行報復，島村一個人對付十幾個職業拳擊手，被打得半死的他被明秀救了回去，就因為明秀有一把讓拳擊手能後退的手槍。

島村是完全聽從明秀的指令，他知道我和明秀走得很近的關係，對待我總擺出一副自己兄弟的姿態，這樣讓我更加防備著他，想著他會在哪一天突然把那硬邦邦的拳頭揮向我。

「明秀在哪？」

緩了一下神後我才問道。島村聽到我的話，轉頭看向梅花，接著又看回我。

「她就說有人會利用這女人引她出來，想不到是麥你。」

算是明白明秀為什麼見梅花要那麼費事，原來是感覺到了端倪。

「她要找你們買假證件不是早發生的事嗎？只是明秀躲著我只能用這種方式找她。」

「她沒有躲你。」

「沒有躲我，電話打不通，在新宿的那些小鬼也不見影子了。」

「這裡不是聊天的地方，我帶你去見她吧，她也想找你。」

島村把梅花的白色信封放進了口袋，向她微微鞠了個躬後向廣場出口走去。

「請等一下，我有事和她說。」我對著島村說道。

「我在門口等你，但請你快點。」島村轉身和我說後，警覺地再次向門口走去。

看著驚嚇未定的梅花，我用回北京話向她道歉地說：

「對不起，讓你也受到驚嚇。」

「麥你怎麼沒說對方會帶槍。」

梅花的語氣像是在責怪我，我本以為她在新野酒館那麼些年，應該對這樣的場面沒有過多的意外，看來我錯了，也明白梅花確實在新野那邊不受人待見。

「我以為你在新野那邊會見過這樣的場面，反正對不起了。」

梅花勉強擠出了笑容。

「你堂弟的工作我已經找人安排了。」

「真的，是怎麼樣的工作？」

剛剛還有些驚嚇的表情瞬間被這個消息沖淡了，看樣子她滿關心自己的那位堂弟。

「是做『星探』的，對方是岡的人，我想你在新野的酒館做了那麼多年，應該有聽過這個人。」

「聽過，但是沒有見過。」

一邊的奈奈聽到岡的名字，好像回憶起自己青春的往事，趁前身子想表達些什麼，卻被我冷情的眼神壓制住。

「讓你堂弟到歌舞伎町的半山酒館找一個叫松本的人，就說是岡叫他過去工作的，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就直接打我電話。」

「可是你覺得我堂弟做那個行嗎？」

我估計梅花也是擔心她的堂弟在說話方面的問題，畢竟「星探」要像泡妞一樣在街頭對路過的女生進行一倫次誇張語言，來說服對方為自己做事。

「放心好了，不會說話可以慢慢練，但要記得別有二心，岡那個人可很忌諱反骨的人。」

反骨一詞是從廣東仔那學來的，聽上去很新鮮，就是不忠心的意思。

「行，我回去就和他說，昨晚就因為他同學生日，我跑到——」

梅花欲言又止，她注意到我身邊的奈奈，好像在回憶什麼事件的臉開始變得讓人很不安。

「她是誰？」梅花看向我問道。

「一個以前的朋友。」我很自然地回應道。

「可相信的朋友嗎？」

聽到梅花突然這樣說，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內心有一種又要被出賣的感覺油然而生。

「有什麼問題？」

「我昨晚陪我堂弟去幫他朋友過生日，有看到她，在池袋那邊。」

「池袋？」

我把臉轉向奈奈，看著她一臉的冷靜，可能是沒有聽懂我和梅花的對話。不過在注意到我用一對充滿疑惑的眼神看著她時，她的表情變得有些不安的好奇。

「她在那邊做什麼？」

「我見到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好像在交易什麼，本來這樣的事在新宿很常見，可她穿著打扮很不像那些風俗店的小姐，所以讓我好奇多看了兩眼。」

梅花說的我能理解，算是她的一種職業病，留意那些賣弄風姿的女人，算是一種學習和防備。

「你們是不是在說和我有關的事？」可能察覺到我和梅花帶著不一樣眼神頻頻看向她，奈奈用日語對著我問道。

「謝謝你梅花，沒事你先回去，自己小心點，記得和你堂弟說，還有做事別惹麻煩。」

我沒有理會奈奈的提問，一口氣把想說的都交代了給梅花，然後微笑地點點頭，拉起奈奈的手離開了中央公園這個廣場。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剛剛是不是在說我，這樣讓我很奇怪。」

奈奈一直在我旁邊叫喊著，對奈奈奇怪的行徑我不帶任何意外，畢竟她突然消失後出現在新宿對於我來說就已經是最大的意外。

「她說昨晚在池袋看到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我受不了這種像是我做錯事而責問我的口吻，我直言了梅花說的內容。

聽到我的話後，奈奈突然變得安靜起來，我們就那樣一直向著廣場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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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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