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跑到了職安大道上,攔截了一輛路過的計程車,命令司機於最快的速度趕去新大久保車站,一路上我只在擔心惠子的情況,手背上名字必須在到達惠子身邊前擦掉。被我戳得有些痛楚的手背紅紅的一大片。
到達新大久保車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我從計程車下來後就注意到了惠子的身影,她站在街燈下,晚上的路人不多,一眼就認出她害怕而孤獨的身影。惠子把自己縮得緊緊的,懼般的神情不時看著周圍,渴望我身影的眼神又向遠處的地方觀望著。我下車後向著她跑過去,邊跑邊叫著她的名,路過的人向我投來驚嚇而莫名的眼光。
「麥,我好害怕。」
看到我的出現,惠子拋下從公寓收拾出來的行李,撲進我懷裡放聲哭泣了起來。
「沒事了,有我在,一切都沒事。」我撫摸著她的頭,一邊喘著氣的聲音安慰著她不安的情緒。
深夜的街頭,從居酒屋退場的醉漢正在對街道上的一切發洩著情緒,摟著酒家女的男人尋找著合適的情侶旅館。我摟著惠子,另一隻手拉著她的行李,從大久保大道轉進公寓所在的小道上,無家可歸的惠子,看來今晚只好先讓惠子住到我那裡去。
在我面前,惠子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沒有心思去理會關於新野說的那些話。一路上,惠子疲憊地靠在我身上,她公寓是被什麼人闖進去的,一般小偷還是帶著某種目的性的人,我滿腦子都這些問題。說不定進入惠子公寓的人是沖著我來的,或許是沖著那批珠寶去的。山崎見我之前應該沒有見過誰,我突然不敢確定了。
到了公寓下面,我走到惠子前面,倆人一前一後往我門口走去,隔壁老奶奶還沒有睡覺,門縫透出的光伴隨著歌舞伎的聲音。
我從門口邊的花盆裡找出了開門的鑰匙,揮去手中的泥土,鑰匙還沒插進鑰匙孔,門自己開了。一陣摩擦刺耳的聲音讓我受不的緊縮著脖子,蹙著的眉頭表現了我煩躁的內心,惠子和我的反應差不多,只是臉上沒有了害怕。
我沒有走進去,知道我公寓的人只有奈奈——不是,應該是知道怎麼正常進入的人只有奈奈,山崎跟蹤我也說明了會有其他人通過跟蹤我知道我的住所。惠子在身邊我不好對裡面叫喊奈奈的名字。
「這是你住的地方?」惠子小聲地在我身後問道我,她扭著頭躊躇的表情眼神直勾勾地望向裡面。
「嗯。」
我凝視著一片漆黑的房間,房間唯一的窗口也沒有透出半點光來,應該是被窗簾擋住了後面的光線。
「不會你住的地方也被盜了吧?」
在惠子說出這個想法之前我也意識到這個情況,只是還帶有一絲僥倖的心理。
「妳站在這裡別亂動。」
我交代了惠子之後便伸手進入裡面打開房間電燈的開關,沒有任何反應,很明顯就是被闖進我的住處的人切斷了我的電源。心裡突然害怕了起來,害怕還有人知道那批珠寶的事。我藉著手機上的光,慢步走進了房間裡面,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地上幾樣從櫃子裡被翻出來的東西灑落在榻榻米上,一些要用的衣物被我帶過去惠子那裡,本來東西就不多,剩下也就這麼些沒多大用處的東西。
「麥,你沒事吧?」惠子關心地在門口對著裡面的我問候道。
房間沒有什麼可以讓我留戀的了,能讓我有回憶的東西,好像都被奈奈收藏在她住所裡。我轉身走出去門外,對惠子搖了搖頭,用眼神表示了一切還好。
「沒有不見東西嗎?錢之類的。」惠子擔心地問道。感覺更像是在提醒我什麼,不過我沒有在意那些。
「沒有,我不會把錢放在住的地方。」
「那我們是要去找間旅館住嗎?」
「不用。」
我說完走向了隔壁老奶奶家,輕輕敲響了門板,篤篤篤的聲音好像在為裡面的歌舞伎節目打著節奏。
門被打開了,一張滿臉皺紋的臉從門縫探了出來,那對慈祥的眼珠子看到我後馬上放出笑容,兩邊臉腮被皺紋堆積得鼓鼓的。
「奶奶今晚可能要打擾妳了。」我像乖小孩一樣,畢恭畢敬的用日語說道。
「進來吧,外面冷啊。」
老奶奶推開了大門,自己轉身走了進去,一邊的惠子眼發著呆地看著我,臉上盡是不解的表情。
「進來吧,今天就住這。」
我回頭對著惠子說道,自己提著行李已經脫了鞋走進去裡面。惠子在幾秒後才跟了進來,她有注意到老奶奶種的花草,可能是被吸引了,凝視了好一會兒。
老奶奶叫久我美,我認識她的第一天是她送我一束花的時候。在我剛剛搬來的第二天的早晨,我正準備出門,剛剛走出門口就被正在為花叢澆水的老奶奶叫住了,她相當親和地送了我一束花,那時我真不想要,拿著一束花出去辦事可真是不方便,但看著一臉慈祥的笑容也不好拒絕,只好收下,記得後來我在歌舞伎町把花送給了梅花。
有一次在歌舞伎町被一些不知道來路的流氓打了一頓,鼻青臉腫的我開錯了老奶奶的門,鑰匙怎麼也打不開門,我就對著門板發起脾氣來。老奶奶從裡面開門後把我帶進她的屋裡,為了我療傷,我們之間不知怎麼就聊起天來。老奶奶說自己有一個女兒,嫁給一個大阪來東京打工的年輕人,結婚第二年出意外死了,後來年輕人又和其他女人結婚,生了一個兒子。老奶奶一直把年輕人一家當作自己的家人,常常會寄一些東西給他們,直到有一次跑去探望對方時卻只有冷漠的相待,虛假的客套讓她自己知道女兒已經死了,那個年輕人的一家代替不了她心裡的那份空缺。
我不知道老奶奶什麼時候開始種植花草,不知道她人生故事前在我眼裡她一直是個怪老太,她會在花朵開得最漂亮時採下來送給路過的人們,不管對方樂不樂意,她總是一臉開心的笑容看著收下她花朵的人。千篇一律的生活沒有太多意外,每天就是對著花花草草一言不語翻土澆花折騰著自己,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卻喜歡歌舞伎的陪伴。
這不是我第一次進來老奶奶的家裡過夜,之前來過兩次,一次是攪合了上海幫的一單交易,對方到處找我時我躲到了這裡,還有一次就是被流氓打了之後誤闖進來那次。
「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和惠子坐到了廚房的位置,為了不打擾老奶奶觀看歌舞伎。剛剛坐下惠子就這樣問道我。
「奇怪什麼?」
「為什麼你住的地方和我那裡都被小偷進去了。」
「妳又知道是小偷?」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態度和語氣,只是對惠子單一的想法做出了適合歌舞伎町做事的邏輯。
「為什麼你那樣認為?」
「小偷進屋盜竊為了什麼——不就為了錢財。可你公寓的錢一分沒少,我這邊本來就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就不說,這樣看來偷偷入屋的人不是小偷,可能是在找一些什麼東西。」
「東西?我們能有什麼東西可以被人惦記的。」
惠子說得對,兩個無國籍的人,還欠著一大筆帳,不管哪個笨蛋小偷都不會看上我們;可如果知道山崎那批珠寶在我這的事就變得不一樣了。
「理他的,反正我們還了錢就走人,其他不用管。」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這幾天就住這裡吧,等錢一還完我們就走。」
「不會打擾到老奶奶?」
「放心,不會的。」
「嗯。」惠子認真地點了點頭,眼神卻帶著疑惑地轉向老奶奶的方向。
確實我們大可選擇舒服的旅店住上幾天,可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闖進了我和惠子的地方,一定是有目的,而且很明顯,一切又那麼剛好。我想要調查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不過,目前看來,我更想知道公寓到底被什麼人闖入了,我一整夜都沒有怎麼睡覺,一直在觀察著公寓周圍,隔壁我的那個房間靜悄悄的,整夜一點動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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