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武士刀,赫爾列德站在四周一片純白的訓練室,屏息等待,碰碰數聲,數十顆球從四面八方飛來。
耳朵與眼睛捕捉到空氣中些微的變化,身體已跟著做出反應,刀刃畫過周身,精準地將球斬成兩截,他有如表演者,那些不帶規則飛來的球,一個個在揮擊下斬碎,揮舞的動作銀光流竄,隨之行動的步伐,看來從容的優雅。
洛琳絲隔著觀察牆看著赫爾列德的動作,螢幕上跳出的數字顯示著他再度刷新了紀錄,一百顆球,他一個也沒漏,全數斬落,遠超出上個月的成績。
在洛琳絲身後同樣看著得主研究者克雷孟特,笑得合不攏嘴,一等訓練結束便開門走了進去,迫切的追問他想知道的答案。
「如何?感覺怎麼樣?」
「我總覺球飛來的時候,時間像是停滯一樣,耳朵也能聽見球劃破空氣的聲音,身體自然而然就能做出反應。」赫爾列德難掩臉上的興奮,身為習武者,擁有絕佳的反應力就是最佳的利器,方才那奇異的體驗,彷若仍歷歷在目,渴望著再次置身其中。
「很好、很好,看來這次的藥劑很調配成功。」克雷孟特搥搥赫爾列德健壯的胸肌「下一次再加重劑量,你挺得住吧?」
「克雷孟特博士,請恕我直言,這次的劑量已經是極限值,再來可能會有無法預測的影響,我認為不該再冒險。」不等赫爾列德答應與否,洛琳絲已抱著各項測試資料過來,上頭清清楚楚地記錄著,赫爾列德在施打藥劑後,偶爾便會出現頭痛、幻聽的症狀,頻率正隨劑量增加當中。
克雷孟特收起笑容,不滿意洛琳絲的『越權』「這個研究室的主導者和負責人可是我,決定權在我手上,妳只要做好妳份內的事就好。」
拋下重新告知自身權威的話語,克雷孟特待還要在長篇大論,目光卻不經意看到訓練室外的訪客。
四、五名陌生的研究員提著手提箱走了進來,他原先不悅的神情立刻改變,也不管在訓練室的兩人,直接與那些研究員接觸。
「唉呀,我等你們很久了,這麼大陣仗,想必是帶來了好消息吧?」
「是的,如博士您的期望,我們已掌握確切的座標,必要的機械和器材,都在這裡了。」
洛琳絲感覺到異樣,仔細觀察了那些團隊的服裝和掛牌,為首的那人名牌上寫著『柯列弗德』,胸上的圖案畫的是兩個重疊交錯的太陽符號,她自身在這研究領域小有名氣也擁有夠硬的後台,卻完全沒見過這個機構,更沒聽過『柯列弗德』這個名字。
(克雷孟特除了現在研究的異界生物外,還有其他的研究項目?)
無法聽到兩人後來的耳語,洛琳絲只能從克雷孟特的表情上看出他的雀躍,那神情要比看到赫爾列德的成果還要強個數倍,若要比喻,簡直像是中了大獎,就像是當初第一次發現異界生物時那般興奮。
「我得去趟第二研究室,這裡就交給妳了。」克雷孟特連正眼都沒瞧,便把原本測試後的各種事項全部丟給洛琳絲,便跟著那群人離開研究室。
「啥?等、等等……你要走好歹先把這裡的事情……」
克雷孟特叫也叫不回來,洛琳絲嘆口氣,頭疼著再來的業務,卻仍記得原本走進訓練室的目的。
洛琳絲回頭確認赫爾列德的狀況,他人直接坐在地板上,手按著額頭,臉上冒著冷汗,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體不適,忍不住就習慣性的多嘴了。
「赫爾列德,你確定要繼續當測試者嗎?你也看到了,克雷孟特博士是不會管實驗者死活的,他只在乎數據,你如果要放棄就要趁現在。」
赫爾列德抬起頭,眼睛裡滿佈血絲,看得出他仍忍著痛「不,我不放棄。我需要這個力量,唯有這樣才能證明,我夠強可以取代當初空降到我位置的人。」
洛琳絲垂下眼簾,有一絲同情,赫爾列德當初千辛萬苦升到他期望的將軍一職,卻沒想到提拔人選的靠山失勢,他跟著被丟進『新部門』給克雷孟特當『白老鼠』,卻掛個名目說要是給他『變強』的機會。
「別傻了,你會到這裡不是強弱的問題,而是你不是國王的人馬,你變得再強也回不去……呃!」
赫爾列德情緒激動的用力抓住洛琳絲的手,那原本在手上的資料掉落一地「不!那是妳不懂!他們可是派了個年輕小夥子,就當著我下屬都在的場合把我打趴,我面子都沒了!我要證明我自己更有力量,讓他們後悔!」
「好了、好了──!我完全懂你是個武癡,但是你再怎麼追求強悍也要有命回去,你自己想清楚是要聽克雷孟特還是聽我的,我可不是你的敵人!放手!」
赫爾列德看著洛琳絲,在幾次調息後慢慢冷靜下來,鬆了手上的力道「妳的意思是……妳有雙贏的辦法?」
「我確實有,雖然還在研究階段,不過要比克雷孟特的極端做法來得安全。我先說清楚,你要是無法分辨敵我,還是別回去軍隊裡的好。」洛琳絲甩了甩被抓疼的手,呼了幾口氣。
赫爾列德眼睛發亮,從地上站起,不自覺的拉大音量,他原以為自己沒選擇,想不到近在咫尺「所以妳願意幫我?」
「噓,別那麼大聲。」洛琳絲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回頭看了一下還在討論克雷孟特離去的研究員,低聲說道「我改良了克雷孟特的藥劑和更安全的保存容器,不過還少了關鍵的材料,其餘的細節在這裡說不安全……」
「沒關係,工作結束後我去宿舍找妳,需要跑腿、排除敵人,還是需要什麼材料都儘管說。」
理解洛琳絲的顧忌,赫爾列德拍拍胸脯,幫忙撿起那滿地的文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出訓練室,心情愉快,全然沒把克雷孟特的怪異舉動放在心上。
※ ※ ※ ※
晚間十點,結束和赫爾列德的會面,洛琳絲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她想著和赫爾列德的合作,也始終在意著克雷孟特匪夷所思的行動,就算她早動用了自身的情報網去查了關於『柯列弗德』以及關於雙生太陽的標誌,但是能調查的時間太短,只找到關於克雷孟特的一個未公開的研究計畫編號,檔案變更的時間是今天。
睜開眼睛看著奔走的時鐘指針,洛琳絲想起早上克雷孟特走得匆忙,沒有照一般程序設定他專屬辦公室的保全,這個時間研究所應該早就休息,也就是說,這是個調查的大好機會。
洛琳絲坐起,順了順長髮紮起,帶著手機換上便裝便走出宿舍。
研究所設施的位置洛琳絲再熟悉不過,短暫讓監視器故障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事,確定沒人跟著,洛琳絲用鑰匙打開門,腳剛踏入地板,便踩到一陣濕潤的水漬,研究室深處傳來沙沙、喀哧喀哧的聲響。
「這什麼……唔!」
洛琳絲用手機的燈光往下一照,顯眼的血跡映在眼前,而隨著手臂挪動映照出的光景,是一個個攤在地上的死者,嚇得她差點驚叫出聲,只得掩住自己的嘴巴。
手臂微微顫抖,洛琳絲緩緩移動光源,當看到光線映在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臉龐上,一個又一個亂七八糟躺在地上,胸口裂了一個大窟窿,保持著奔跑的姿勢睜大眼睛,她幾乎可以想見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心中的警鐘敲響個不停。
現在絕不是什麼查資料的時機,洛琳絲急忙回頭,手裡按下撥通電話的按鈕,踉蹌的跨過那些屍體,伸長手就要去推門。
刷──
某種不明的濕黏生物突然從天而降,纏上身體把自己高高舉起,亮著燈光的手機滑進血泊裡,在不瞑目的屍體旁閃著,那唯一的出口便在她面前自動關上。
洛琳絲驚慌地踢著腳掙扎,一抬頭,就能看到從天花板上冒出的一張臉,金色的眼睛比一個成年人大,那張開的嘴發出酸臭味,滴著黏液。
光線昏暗,她看不清楚魔物的細節,只能隱約透著窗外的燈光看到牠濕滑的皮膚和上下起伏的呼吸。
(我的天!這什麼東西!)
不確定自己究竟撥給了誰,洛琳絲管不了太多,只能扯開喉嚨大吼,一面用手敲打纏住自己的觸手「研究室裡被魔物襲擊!需要支援!快來!」
她一個研究人員哪有什麼戰鬥力,死命的敲了又捶,纏著的生物仍是無動於衷,那一對眼睛轉呀轉直打量著自己,嘴巴發出不明的咕咕聲響,看得她渾身雞皮疙瘩,各種不安的想法在腦裡輪迴一圈,她發誓自己從沒有慌張成這樣過。
「是妳啊。該說妳是幸運還是倒楣呢?」
忽然,昏暗的室內傳來夾帶笑意的男聲,洛琳絲很肯定自己沒有聽錯,那是克雷孟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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