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思緒越混亂。浮城、肥土鎮、V城、I城、O城、狂城……在他們筆下的香港,名字千變萬化,無數故事在這片土地發生。有在這裏飽受戰火洗禮的傾城戀,有十兄弟姐妹歷盡變遷,有人在這裏與人偶模特交心。生活,原來並不只於生存。睜開眼,去領取配給物資,唸着大中華的寬容和偉大,等待着閉上眼不再張開的一刻。沒有娛樂,沒有感情,一切慾望也由配給填補,不用做什麼便滿足至死。這就是逆埠的日常。這裏不會有為着一場球賽而爭吵的父子,不會有為着生計而創作情色小說的酒徒,也不會有兩個女子在宿舍中擲硬幣。沒有狂想,只有枯燥。
在這裏完全不知時間的流逝,翻閱一本又一本書,書本開始在我眼前飛躍,弄得我花多眼亂。黑紫荊不時連同那些畫面一同閃現,聲音又引領我走到五樓,這層名為報刊閱覽部。跟十二樓不同的是,這裏擺放的不是書籍,而是無數報刊。除了文匯大公,原來還有很多報章。腦中浮現一串數字「20190609」,是大中華所說暴動年的開端。
我們被假裝和平理性
我們被粉飾虛假太平
砍掉滿載歷史的沉香
用溫水將過去清洗
任紅海淹沒這個變質的地方
根據大中華的官方書本,當年香港省發生一場長達一年的暴動。期間,多處被暴徒破壞,交通被阻塞,民不聊生。幸得大中華派軍英勇制暴,令暴徒節節敗退。後來,暴徒更在外國資本的協助下,企圖以病毒打倒大中華,卻弄巧成拙不但讓世界多國陷於疫情之中,多名暴徒更誤中疫症。在世界恐慌之時,大中華出手將全球拯救於水深火熱之中。瘟疫之年後,世界失去三分之一人口,各國也深受重創。偉大的大中華便與多國合併,協助各處重建,恢復世界秩序。從此,世界由大中華統一,秉承配給全人類幸福的責任。不過,偉大的大中華沒有將倖存的暴徒置死,反對他們作出特赦,給予罪人重生。大中華神奇地在霎眼間,於界限街建起鐵幕。界限街之南至海旁為暴徒之埠,他們可以在此獨立生活,大中華除了配給物資外,不會干預之區的任何事。唯二條件是暴徒永遠不能離開此區,也不能與外界接觸,違者格殺勿論。初時,有暴徒嘗試越過鐵幕,全部被大中華的軍隊殲滅。另有暴徒試圖從維港逃走,卻發現維港上有一道隱形結界,不能超越,觸及結界者馬上沉於水底。從此,那些亂港的暴徒,生生世世也在此區渡過。科技大躍進後,世界充斥跟人類無異的仿生人,亦有不少人類自願將身體進行不同程度的機械化,人們變得更聰明更高效,也不必再擔心受任何病毒攻擊。然而,在仿生人和改造人的製作過程中,總會有極少機率的錯誤。偉大的大中華還會給這些失敗作在逆埠生存的機會,而非將它們毀滅。久而久之,逆埠中的人不是罪人後代,便是失敗作。在大中華寬恕下,他們仍能在此幸福過活。
每當回想大中華對暴動之年和瘟疫之年的陳述,一種不明所以的感覺便充斥着體內每個細胞,周圍的空氣變得異常沉重,黑紫荊在腦中狂虐。雙手緊握着拳頭,淚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流出。我不清楚,何以淚流何以憤恨。看着眼前的報刊,這刻我感覺到一切答案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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