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在這,等妳。」
夜紹望著眼前那烈如焰火般紅纖細的身影,端坐在魔界皇宮中最高之處,唇抹上細緻飽滿的豔麗紅唇,嘴角勾起最完美的弧度,彷彿一朵嬌豔欲滴紅透得玫瑰,魅惑眾生顛倒,牽縈夢念著,唇上的紅襯著皮膚的白,以及潔白純淨的雙眼,遙望著遠方,思緒飄得很遠,彷彿見到了位在遙遠之處煙硝四起的戰爭。
一頭烏黑的秀髮被一絲一毫的順理好綁起來,頂著若大華貴的頭飾,豔紅花刻點綴而上的精雕,以及左右各據一邊金銀兩色而製的太陽與半月形月亮,由此,往下垂掛扣著黑如瀑布般的髮絲,往前順至肩膀,與一身紅的華服相互映著,纖細的雙手指環間戴了灰黑金三色不同的戒指,手指交疊在胸前緩步向前。
夜紹一雙眼凝視著她的背影,右手緊握著繫在腰間上的劍柄,上頭青筋冒出,唇緊抿成一條線,細珠冷汗佈滿額頭。
凝視著她的背影,望著她為了這世界的一切而努力的活著,突然間,對於這像是變調的世界,為她,感到不捨,這份不捨,太過沉重、濃厚,悄悄的來到小橋身旁。
感受到他不安的小橋,緩緩的側過頭,投以他一個最令人安心的笑容,和寬慰的眼神,接著,紅唇輕啟,帶起眷戀似的氣息,投進他的心底,徹底融入空氣中,消散不見。
她這麼說著:「伴我。」
消散不見的氣息卻縈繞在夜紹心頭,久久不能散去,唇角不自覺的上揚,不自覺的用著充滿愛意,甜如蜜般的語調,回應:「我會在這,等妳,永遠。」
話語一字一句傳進小喬耳中,嘴角再上揚了幾度,滿溢著幸福美好的微笑,再度將視線放回那一望無際的天空時,原本慌亂得手足無措的心,竟意外的平復下來了。
小橋輕輕撥動手指下的琴弦,一陣輕快如同春日薰風銀鈴般的音樂被擴大音量,駐進每個人心中,隨著前奏的音符,眼前出現一片青蔥綠葉的森林,耀眼的陽光透過葉間的縫隙在土地上灑落一幅美麗的光與影之圖繪,繼續往前走著,印入眼中之際,琴弦一轉──
紅唇微顫,齒間唱出悠長浪漫的歌詞,與琴聲相伴,舞出一段刺眼令人奪目而絢爛的愛情在兩人身上打轉著光彩,被封塵許久的記憶,被開啟、展露、重新閱讀,一陣婉轉琴聲迴盪在偌大的空殿中,而在那上頭彈奏的雙手,不斷的扣動著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站在眾人最前方,同樣仰望著小橋的魔王。
魔王雙眼望著前方,望著上頭端正而坐的歌姬,思緒已漂到遠方,此時,眼角默默地流出一顆淚珠。
他聽過這首歌曲,過於熟悉的音律出現時,終於了解為何他總會將小橋與她聯想在一起。
心中,那著被惦念許多年的身影逐漸清晰,彷彿她就在眼前,笑容依舊、身形纖細,白皙有著嬰兒肥的臉上總皺著眉頭,雙眼認真的看著手中烹煮的食物,記憶中的她,做任何事總會出現那樣的臉,過分認真得可愛。
而她曾這麼對他說過:「吾王,因為這裡的一切跟你息息相關,而我,願意付出一切只求得你那一笑。」
她說過,他的笑容,是很難求得的。
她為他付出許多,但是,在最終,他為保全所有的一切而將她送往二門日界,永生永世不得再見她。
那是一份深藏在他心中的一段過往,也是他此生中最美好的歲月,卻也是,一件永遠無法說出的故事。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VcgIchbYa
歌聲悠轉,傳到了遠在邊界的戰場,雙方揚起高高的戰旗,敲著象徵結束的鼓聲,一身穿著淨素白衣的女子站在一處駐紮的營地前,一頭隨風飄逸深紅色頭髮在豔陽的照射下,成了亮麗的橘紅髮色,髮間別著一朵極為別緻,做工精細的桂花頭飾。
女子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純淨的白雲,眼中,卻有著難以言喻的糾結,和說不清的糾葛,彷彿身陷在走不出的迷宮中,失去方向。
堵得心慌的情緒,成了一株株的藤蔓,將她綑綁住,荊棘刺穿過她的皮膚,無法逃離。
在聽見那從遠處傳來的歌聲時,她盈滿淚水的眼眶,滾成圓珠,一串串沿著臉頰往下墜去,無法抑制她思念、愧疚和無法下定決心的情緒。
接著,狂風吹拂過她的臉龐,帶來一陣粗曠,卻極為溺愛的音調,伴隨那急切的擁抱而來,呼喚著她的名字……
「秋兒!」
在她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看見那高掛於天際的戰旗上寫著:「冥」。
女子被擁入懷中,在眾多穿著戰袍的士兵面前,將臉埋進對方的胸膛中,緊閉上眼,嘴角上揚,掛著滿懷的笑意。
充滿陽光暖意,悠揚動聽的歌聲,隨著風飄揚的戰旗飛向另一端,寫著:「魔」的軍隊,最前方為首的將軍,額上有著象徵皇族的金色額角,深邃的五官,濃眉大眼看著遠方,臉上是歷經戰爭的風霜,以及結束後的疲憊。
望揚看著遠方的家鄉,轉過身,對著那一路廝殺的眾兵將們,露出大大的笑容,輝映著燦爛的陽光,深吸一口氣,朝他們大聲嘶喊著──
「我們要回家啦!」
眾將兵隨之舉起兵器,在這逐日烈焰的太陽下,大聲歡笑熱絡的吼叫著,而,這一場戰爭,終於結束了。
歌聲,遠撥傳唱著,來到了夜晚, 人們躺在溫暖的床舖上,睡夢香甜,嘴邊掛著微笑,做著美好的夢鄉,眾生萬物在這靜謐的夜晚裡,顯得如此安詳和平。
月亮高掛,月光灑落在一處院落門前,響起清脆的鈴鐺聲,隨後,應門而開的是一張絕美傾城傾國的臉龐,她穿著一白色寬大的袍子,一頭毫無綁束的烏黑頭髮隨意飄散著,左手纖細的手腕上一個齒輪的圖案若影若現,發出淡藍色的光澤。
來者手持著一顆充滿血色散發著艷紅光芒的水晶球,一身黑色的袍子如同死神般召喚將死之人。
鈴──!
「神所選定之人,與此訂下契約,名為歌姬之封號者。回應我的呼喚。」
耀眼奪目光芒四射的水晶球激發出豔麗紅色的光芒,旋風四起,一黑一白的衣袖隨風激烈的動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雙眼看著水晶球內的光澤,像是被這炫目的色彩所迷惑,雙眼失去色彩,變得空洞毫無任何情緒,左手緩緩往前伸去,手腕上的齒輪圖騰由淡藍色轉變為刺眼的金色光輝映著紅色的光芒。
「我,回應你的呼喚。」淡如清風,溫潤如暖冬的語調,說著。
話語尾音一落,圓潤光滑的水晶球,在金紅兩色極為刺眼的光芒與遽增而勢的強風下,產生了一絲的裂痕。
輕微細小的碎裂升在呼蕭而過的風聲中,被掩埋而過。
進而,水晶球破裂成片,瞬間,刺眼奪目的光芒像是被碎裂的水晶球所吸收,接著,黑暗湧入,只剩下破碎得像是沙粒般的水晶玻璃發出微弱的光芒。
鈴鐺再度於黑暗中響起,像是死神般的召喚,下刻,眼前出現一片碧綠的大湖,湖中央那位最初神秘穿著黑袍的人,手持銀鈴漂浮在水面之上。
「好久不見,晴茵。」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eTgzBITLR
女子抬起頭,帶著迷惑微楞的表情,望著逐漸朝自己靠近一身黑如同死神般存在的男人。
她記得這個名字,過於熟悉的音節、語調,彷彿流進血液中,被深深的刻畫,烙進心坎裡,無法抹滅成為一個過去記憶封存的開封詞。
待男人走近,赤裸的雙腳離開湖面踏上地面的那刻,他將厚重近乎覆蓋住整個面容的帽子拉開,眉眼、唇角間帶著令人安心溫柔的氣息,這令她曾經眷戀的氛圍,以及過於熟悉她一切的人。
男子帶著如同春風一般和煦的笑容,緩緩的朝她靠近,他凝視著她那圓睜的雙眼,震驚而微開的唇,以及不知所措而扭絞在一起的雙手,因而輕輕一笑。
微瞇成彎月般的眼睛中的瞳孔顏色,是女子最不熟悉的部分,一金一銀在脆裂的玻璃光輝下顯得耀眼,而,這是二門日界國師的象徵。
與她來自同個世界,輾轉來到這世界被神冠上背負世界的人。
「江尹……」女子輕聲呼喚,帶著不敢置信以及見到熟人的歡樂。
她記憶中的人,有著高於常人的身高,一身修長的身形是少數可以把高中制服穿得很好看的類型,總戴著眼鏡更襯五官的深邃,手中時常拿著一本書,大多是她艱澀難懂的書籍。
一個屬於青春歲月令人嚮往心動的男人。
曾經的前後課桌椅,那段輝煌的歷史,過去已逝的單純,全被淹沒在這個不知名的世界,以及這個新的身份裡。
「晴茵……」他呼喚著她過去的名字,眼中帶著濃厚的悲傷與擔憂,這份氣息是她不曾見過的,即便來到這世界,他仍是穩重成熟的處理好許多事情,在那段她曾經最徬徨的日子裡,給予最多的建議和鼓勵。
水晶碎片閃爍著淡藍色的光芒,靜靜的漂浮在他們四周,狂風颳過,激起湖畔漣漪,樹葉從樹梢中被吹落,盤旋迴轉,從空中一圈一圈的以極為緩慢的優雅的姿態,來到湖畔中心,落下──
回之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迴轉圓圈的漣漪,與湖邊所畫出的漣漪兩者互相跌宕,風蕭逝去,周圍再度陷入沉靜之中。
視線拉近,淡藍色的光芒響起玻璃輕微碰撞的聲音,清脆響亮,與鈴鐺不同,是更加清晰細微的聲響,接著,光芒成為光束,每個細小的脆片散發出光線互相連結而起,形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線條在兩人四周,閃著比之前更加耀眼的光芒。
這樣的場景,兩人曾見過,湖畔水邊,森林之處,黑夜藍光之下,存在於他們後來的世界,被稱為「神所居之處」的傳說地方。
他們記得每個破碎所連結而起的脆片,是神所創造的世界,不僅僅存在一個世界於這個宇宙之中,將血珠滴入所形成的契約,在每個脆片合而為一成為一顆水晶球之時,艷麗充滿血腥的紅色光球,表示所維護的不僅是一個世界,而是所有神所創的世界。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PlUVaEGMX
「晴茵……」他再度呼喚著屬於前世的名字,眉頭緊皺,神色凝重,而她,心臟被狠狠的敲擊著,每跳動一次,彷彿被鐵鎚打中那樣無法呼吸的活著。
他唇齒一張一合,說著他們最不願見到的事情……
撲通、撲通、撲通──
隨之呼應的是兩人烙在他們身上的彼岸花之印發出奪目的紅色光芒,在衣料下顯得刺眼而抽動著兩人纖細的神經,微微的疼痛著。
他們永遠記得,彼岸花花語所象徵的涵意:地獄的召喚、死亡的前兆。
被奉為最高的法條既令,是他們無法觸及的警告標語。
他們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來自於另一個世界,背負罪責的人,是神所選上之人,也是被地獄召喚而來,帶著已死之人的身份,以及對過往的罪孽,進行贖罪。
因此,他們不能夠與此世界的人們有過多的聯繫和羈絆,因為這會讓他們喪失原先公正的理智,太過深入的情感,往往是失去準則的最大敗筆。
失去神所下的定律,所有的世界最終會隨之被毀滅,成為不復存在的塵埃。
「妳曉得上一代的國師和歌姬的下場是如何。」他淡淡地說著,每個字詞卻飽含重量刻進她的心裡頭,鮮血淋漓的歷史。
「知道。」同樣,她也淡淡的回著。
原先來到這世界的他們,在二十歲之前是不會相遇,卻在她十二歲時相見,並且繼承的原因是,上代神所選定的國師和歌姬觸犯了神的戒條,就像當初亞當和夏娃吃下伊甸園的果實,神將之懲罰貶落人間嚐盡各種苦頭。
上代的國師和歌姬,兩人吃下了伊甸園的果實,生下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因而,遭致神所帶來的毀滅,造成他們十二歲繼承兩者稱號,開始償還罪責。
「但是……」即便知道這個世界的所有秘密,她仍是不想再錯過任何可以牽連羈絆的機會,「我不想放棄,如果再放棄一次,我會後悔,即便贖罪結束也會後悔。」
她永遠記得,當雙腳離開圍牆邊緣,往下墜落而去,在那段極度的失重感之下,淚水從眼中順著風往上而去時,她深深的懊惱悔恨,沒有向那些深愛她的人好好的再說聲:「愛你,謝謝!」
直到,身子傳來劇烈的疼痛,溫熱的液體從身體內流淌而出,紅,逐漸掩蓋了模糊不清的視線,耳邊充斥著許多人驚恐的尖叫聲。
她覺得很吵、很吵,但是,當時她的腦子裡所想的,卻是她此生中最愛的那些人,如同老舊電影所撥放的畫面黑白、有著斷落的黑色線條,那些人,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所面對她的臉,一一畫過,直到耳邊一陣極為熟悉卻飽含悲痛淒厲的哭聲,將她從黑暗中拉出。
映入她眼裡的是,母親痛哭流涕不敢置信極為哀痛的表情,那哭聲,深深的、重重的,在她內心投下一顆震撼彈,接著,爆發出劇烈的亮光,濃厚的煙硝味,遮蓋住她所有的味覺。
『媽媽,對不起、我愛妳。』
最後,她還是向一個至關重要的人,說出了這句話後,帶著沉重的悔恨、不甘、內疚陷入以為永遠不會見到光明的黑暗之中。
他們,都是罪大惡極之人。
「但是,我不想再體會那種極度後悔、內疚的感覺了。」
那段過去,是屬於她的秘密,就像這個名字一樣,再度被封存於記憶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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