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西下,大地染上一片紅,冬末初春,樹梢上綠芽展露,依舊帶著冷意的寒風吹襲過衣服的一角,濃密烏黑的髮絲隨風飄逸,黑白分明的雙眼正看著池水邊的鯉魚,透著一絲絲的不安和擔憂,她記得那天夜裡,與此交談後的情景,與他堅決離去的背影,深深的在腦中不斷的重複撥放,像是走不出來的夢境,不是噩夢或是美夢,只是一場單調無聊不斷持續放映的黑白電影那般。
狂風四起,一股熟悉的靈力滑過小橋身邊,抬眸入眼之際,一隻青色的鳥兒振翅而來,她緩緩的抬起手臂,伸出食指當牠停靠在指尖上時,鳥兒的身子碎裂,一張單薄的紙張嶄露而出。
她望著那張迴轉而下的被對折得完好的紙張,墊起腳尖,纖細的手掌牢牢的抓住紙片,攤開紙張上的訊息,垂眸睫毛輕顫,唇角不自覺的顫抖著,接著,她將紙張重新折疊闔上後,紙張的一角燃燒起來,隨之熊熊的烈火在掌心中燃起,然而,皮膚一點灼燒感也沒有。
她望著那逐漸消失在空氣中的火球,眼底裡那雙漆黑的瞳孔中映著火紅的火球,漸漸的暗淡無色,最終,消散在空氣中。
無力的垂下手,她再度仰望天空,看著夕陽餘暉的天空,一片艷麗火紅的雲彩,安寧祥和的氛圍擴充在魔界之中,過於安逸的氣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明明不久前初冬之時,魔界還在邊界抵抗冥界的入侵,如今此番景象,只讓她覺得這是一場暴風雨前的寧靜,惴惴不安的胸口隱隱泛疼,像是萬條的鐵鎚狠狠的撞擊著,令人過度的不安著。
緊抿著的唇,微顫的齒,氣若游絲的語調說著:「是啊……還沒找到呢!」
尾音落下,化作極大的懼怕,融入了空氣中,為之顫慄的氣息暈染著逐步轉降的夜暮之下。
微皺的眉頭,突然間被壟罩在溫暖的大手之下,充滿暖意的手掌被穩妥的包覆著,彷彿具有魔力一般,原先內心像是巨石那樣的慌恐,在那手掌之下,被一掃而空。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夜紹獨特的磁性嗓音,帶著穩定人心的魔力,傳進小橋的耳邊。
輕輕的她勾起嘴邊的笑容,可能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此時的她在太陽餘暉之下,顯得如此甜美光彩,彷彿再大的困難也無法擊敗他們。
笑得如此動人的這一刻,夜紹神色一僵,他曉得這種感覺,心臟瘋狂的搥打,血液在血管裡奔騰著,伴隨而來的是她那美麗如艷得讓人想狠狠咬一口的唇角、臉蛋,甚至是想擁抱她,讓她只專屬於自己,這般強烈的佔有欲,欲罷不能的心動,讓人深陷其中,不知不覺無可自拔的這麼愛上一個人。
是他,怎樣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當他愣著的同時,小橋主動的牽起他垂在另一邊的手掌,明顯小一節的手指,插入指縫之中,緊握著。
「走吧!」她甜甜的這麼說著,彷彿像要去約會地點的情侶,而不是即將面對一場戰爭前的備戰會議。
夜紹眨了眨眼,深深的望進對方笑得如月彎般美麗的眼睛裡,嘴角上揚,帶著寵溺的聲音這麼回應著:「走吧!」
兩人並肩走在艷如火球般的夕陽下,十指緊扣著極長的影子,帶著堅定的步伐穿越四季盛開的花園,走進一片森林裡,逐步走向魔宮最深處不為人知的地方。
每界的宮殿裡都會有著這麼一個秘密的處所,只有歷屆的王者才會知道的地方,而只有此界的王者允許之人,才能進入的極為神秘之地。
那裡,四界王者聯絡議論的處所。
兩人在森林深處一盞昏暗的燈前停下,小橋步上滿是青苔的階梯,握住一扇破爛的圓形木門前上頭所掛的生鏽銅環,輕輕敲了五下後,她往後退回原本的位置。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前來應門的人。
夜幕垂降,過於濃密高大的樹林遮擋了外界的所有光線,黑暗之中那盞門前的燈光顯得特別明亮。
風輕輕刮過樹梢,嘎吱作響,突然間,燈彷彿被風吹熄了,暗了下來。
小橋不安的吞了吞口水,即便見過許多大風大浪的她,這一刻,對於這從來沒聽聞過的地方,仍感到非常的不安。
這處所是四界之王共同協議而存在的地方,因此,當魔王提出備戰會議在這地方舉行時,著實讓她感到訝異。
然而,某種程度上的另一層意義,終於有個地方不是神所創始的,而是這世界的人們所創而持續延續的地方。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X2izpt8pZ
小橋感覺到站在身邊的夜紹同樣的緊張,但是,長期在戰場上的他依舊面不改色的望著眼前那扇緩緩打開的木門。
當木門完全打開時,一陣彷彿極冷的旋風襲擊而來,轉眼他們來到一間極為寬闊昏暗的房間,房內中央僅擺放一張面積占了大半的圓桌,桌面上平均放著三張通訊咒,紫色的墨水上分別寫著:「天」、「二」、「冥」,但是,卻只有象徵冥界的通訊紙張黯然無色,其他兩張散發著柔和的黃光。
「歡迎你們的到來。」原先背對著他們的椅子轉了過來,魔界新任王者,望陽語調極為輕鬆,似乎對於接下來的會議內容一點也不感到擔心。
但是,令小喬訝異的是站在望陽旁邊的人,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右臉上橫跨一條怵目驚心的刀疤,他一手握著繫在腰上的刀柄,筆直的站著,剛正不阿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
存在過往數個世紀間,最初他一舉成名的戰役追溯到魔界導致四界大戰之時,在戰場上創下許多傳奇,被人喻為「戰神」封號,一部活歷史典籍的人物,也是小橋武術的師父,魏世。
「小橋,好久不見。」魏世那習武而結滿繭的手,摸了摸小橋的頭頂,眼神中充滿驕傲,語調有著滿滿的想念和不捨,像個父親許久未見自己的孩兒般那樣說著:「妳長高啦!」
小橋負氣的推開魏世的手,譴責的眼神直盯的端坐在一旁的望陽,「你讓師父當你的將軍?!」
望陽一僵,雙眼黯淡,雖臉龐依舊帶著方才輕鬆的模樣,但是音調提高了幾分,彷彿在為自己所做的決定而辯解般的說著:「小橋,這次的戰爭不同以往,魏將軍曾在世界最混亂的時期參與過戰場,這次,對我族──」
「師父在上屆魔王就任時就退役了!他的身子不該──」
「小橋!」魏世充滿將軍威嚴的聲調,阻止小橋持續說下去。
然而,小橋眼帶淚光,滿是不解的望著魏世,似乎他說了什麼難聽的字詞,她不服的癟了癟嘴,最後,她看著魏世挺起胸膛義正嚴詞的說:「我不是你的軍人!」
「但,我是妳的師父。」魏世淡淡的說著,彷彿天經地義。
見小橋似乎要再反駁,夜紹一把抓住小橋的手臂,凝重的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再說了。
小橋錯愕的看著夜紹,第一次見到他站在與自己不同的立場上,頓時間有一種背叛的感覺。
「小橋,不用我說妳也該知道各個種族的壽命。」夜紹微皺著眉,語重心沉的說著。
四族之中,二門日界是所有種族中壽命最短的一族,其次是魔族、冥族,最長壽的一族則是法力最強大的天族。每族的壽命長短就如同神所訂下的規律,無法變更,除非那人與神簽下了違逆性的契約,直到契約條上的內容完成為止,都必須在這世間上存活著,不論生死病痛,像是幽魂一般的活在這世間上。
對於他們來說,有時,死亡反而比生存還要來得輕鬆。
「呦!好久不見啦,各位!」
突然,屬於天界的通訊咒散發出光芒,並在圓桌的對面出現一位半透明的人形,手托著下顎翹著腳,眼底含著戲弄的味道,一頭柔順的藍色長髮拖至地上,右邊單邊肩膀上綁著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長袖裡的手臂上刺著各種象徵著天界女帝力量的圖騰,左邊裸露的鎖骨上則刺上一長條不明所以的幾何圖案,讓人看了卻為之畏懼。
天界王者,潔伊思,是歷任天界帝王中最年輕即位掌權的女帝。
潔伊思俏皮地笑著,一一望過因她出現而顯得錯愕的人群,最後,視線停留在小橋身上,她笑意加深,更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毛骨悚然。
「看妳氣得七竅生煙的模樣,應該沒事啦!」她冷冷地說著,視線一轉,直盯著望陽那同樣笑得燦爛的臉上,「果然魔界的醫療師名不虛傳。」
潔伊思說這話的同時,雖然是笑著說,但是眼底的恨意和狠意足以表達了她對於此次會議的心態。
「別來無恙,各位大人。」站在潔伊思旁邊的太陽使者,薩姆。
不出所料的是這次戰事的將軍,雖為女流之輩,但是,薩姆不論是年齡或是在戰場上皆比在場的人資深,當然除了魏世之外。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78KvzOXXH
小橋同樣帶有敵意的盯著潔伊思,不自覺的她手摸著戴在手腕上的手環,見到對方的那一剎那,似乎比以往更加不安的情緒一同湧現而出,即使身旁那個總給予她安穩力量的那個人也在,仍無法阻止這令人幾乎絕望的思緒。
在她額上冒著冷汗,思考著該如何進行這一次的對談時,屬於二門日界的通訊咒閃現光芒,爾後,圓桌對面,潔伊思旁邊,出現一位小橋兩人極為熟悉、思念的人影。
「小橋……」
同樣那低沉卻帶著一絲專屬於他個人溫柔暖意的嗓音,有著一張極像夜紹的臉孔,卻不同與夜紹那眼中長期在戰場上腥風血雨的狠烈之氣,而是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像是春天裡那急流而過的有著暖意的小溪。
「幸好你們都沒事……」
淡淡的這麼一句話,鬆了口氣這麼說出來時,雙方雖相隔兩界,卻仍感到對方這些日子,熬得很辛苦。
「雖然敘舊很感人,但是,我想我們今天聚在這裡不是來說說感人的故事的吧!」潔伊思冷冷的說著,「既然大家都曉得我們來這邊的目的,那麼代表天界的我直說了──」
潔伊思話語仍舊是輕浮至極,但眼中閃爍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接著說……
「根據上次四界大戰所得經驗,天界不會加入這次的三界聯合戰局裡。」
宣言一出,在場所有人一片沉靜,似乎沒有人因為女帝的言論而有所驚呼,面對這死寂一般的氣氛,潔伊思明顯的感到不悅,可見不是她內心所想的效果。
「天族是打算孤軍奮戰?」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二門日界的王者,扈立問著。
「當然不是。」似乎說到問題核心,潔伊思眼中玩味的味道更加濃厚,「我族將封天。」
「封天?!妳瘋了嗎?」小橋訝異的說著,圓睜著眼神彷彿看著奇珍異獸。
其實在場的所有人心底也冒出同樣的想法。
「封」將指一界與世隔絕,除了一族之王解除外,則外界無法進入,當然,族人也無法外出,形成一個絕對封閉的結界,但是,即便在過去數萬年間四界大戰之時,也沒有任何一界的王者使用。
因為使用「封」需要消耗一界之王大量的靈力和體力,人民也需要付出許多的靈體去支撐結界,而人們可能會透支導致死亡,因此,從古自今沒有任何一個王者實行「封」的能力。
然而,潔伊思對於小橋的問題僅僅是笑而不答,站在一旁的薩姆右手放在胸前,左手背至腰後,深深的一鞠躬。
「我族決定不參與這場戰役,經過深思謀慮而決定。」薩姆恭敬而疏遠的說著,「在此預祝各位成功打贏這場戰爭,榮耀與祝福長存各族。」
語畢,潔伊思和薩姆兩人的身影逐漸模糊,圓桌上天界的通訊符咒光芒也漸漸轉弱,在兩人身影即將消失時,潔伊思掛著笑容的唇邊說著:「小橋,我很期待妳來到天界的時刻,在大戰之後。」
說完這麼高深莫測的一句話後,兩人的影像消失無蹤,圓桌上象徵天界的通訊符咒黯淡無光。
小橋緊皺著眉,直盯著原先天界女帝和將軍所在的位置,不自覺的緊咬著下唇,眼底有著慌亂和憂慮,心底更是因為天界所做出的宣言而毫無頭緒。
如此一來,她所規劃的第一步棋,還未站在設定好的格子內時,就已經需要被撤回,甚至可能造成更大的損失,腦袋轉個不停,卻想不出解決方案。
在她心煩意亂時,頭突然撞進一個熟悉的擁抱裡,圓睜著眼緊縮的心臟高速的血液流動,臉頰瞬間暈染上粉紅的色彩,傳來令人安心規律的心跳聲,翁隆隆低沉磁性的嗓音,呢喃般的在耳邊說著……
「別擔心,妳所下的第一步棋,不會走壞的。」
擁著他的夜紹帶著肯定充滿信任的音調,繼續說著:「所以,別多想了。」
如此的溫柔,毫無戰場上那個嘶聲吶喊、殺人不眨眼的模樣,第一次,扈立看見自己的弟弟對一個人那麼的寵愛和不同,不禁愣了愣,彷彿眼前這一幕是在作夢。
同樣在現場看見兩人這般不尋常關係的魏世則是皺了眉,眼底充滿了屬於父親的審視和不悅,於是他走上前一步,手搭在夜紹的手臂上,試探般的神色打量著眼前同樣是將軍代表的他,魏世手勁一施,施放出微弱卻狠烈的靈力,藉著巧力一轉,夜紹則毫不猶豫地將小橋往後輕輕一推,將兩人分開後,嘴角掛著滿意的微笑。
不論從力量或是護衛的立場來看,夜紹有絕對的能力和他一拚,但是,從剛才的夜紹退一步的模樣看來,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可能讓敵人有機會刺殺小橋。
「從天界女帝最後所說的那句話,可得知那所謂的『封天』根本是個幌子。」魏世拍拍小橋的肩膀,讓她別這麼緊張。
夜紹佩服的點點頭,繼續說著:「於是,充當說客的魔界之子,倩陽雖尚未抵達天界,但是,我們可以確認 這局棋,天界加入我們的機會增加許多。」
「不對。」原先在一旁存著看戲姿態的望陽,突然開口說道,「天界確定會成為我方的戰力之一。」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小橋,眼中有著不認同的意味。
「是的。」小橋淡淡的附和,卻沒有打算解釋天界女帝和魔界之子倩陽間的關係,「而,第二步則是讓冥界王者回歸,重拾掌權。」
小橋隨後拿出前些時候收到來自異界,由靈力幻化而成青鳥傳送的訊息殘骸,放到手中,「國師已前往混沌之界尋找當年失蹤的冥界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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