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有一道人影正在急速下墜,正是剛剛被刺殺的歌姬大人──小橋,而她纖細的腰纏繞著一圈圈的粗麻繩,雙手緊握著繩子希望能夠阻擋逐漸往下的速度,直到手掌磨得出血繩子還是急速的往下掉,這時,她想著:該不會繩子斷了吧?!
一道黑影從小橋頭上飛過,夾帶著強勁的風旋而來,突然,小橋猛拉的繩子緊了,然後她被慢慢的放置於地面為止。
小橋興奮的轉過頭,看見一隻雪白的鴞停置在她身旁。
「小雪,好久不見了啊!!」小橋親暱的用力抱住她。
白鴞雪兒無奈的啼叫一聲,用頭頂了頂她滿是鮮血的雙手
小橋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無礙的揮了揮手,自言自語的碎念道:「沒事的,別擔心。」
她邊說著熟門熟路的朝深山走去,雖然身體很疲累,但內心卻很踏實,這樣的心境是很多年不曾有過的。
小橋記得她來到這世界後,除了震驚自己死而復生外,另一項令她震撼的便是她能夠和動物溝通,各種動物都行。
一剛開始她感到很恍恐,然而跟這些動物生活久了,發現牠們就像是小孩一般,很直接純淨不會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情,相處起來也很輕鬆自在。
在她旁邊的雪兒又叫了聲,鳥喙指著插在肩膀上的銀針。
「我知道這針是什麼,甄家的銀針,」她說著,皺眉將刺在肩上的針拔下。
「您這計畫可真好啊!」在小橋耳裡,她聽見雪兒無奈的說著。
小橋哀怨的看著她,「小雪,別吐我槽!」
雪兒搖著頭,無可奈何。
小橋走到附近的河邊蹲下身將上衣退去,先將滿手的鮮血沖掉後,捧著水沖著肩上鮮血淋漓的傷口,她發現右手臂上烙印的彼岸花發出淡淡的血色紅光,隱隱有著些微的刺痛,只是其他處的疼痛蓋過了這咒語般的些微痛感。
望著這般彷彿邪咒般的花朵,她腦中想起歌祭之前,國師圓世給予她的警告。
內心一塞,像是巨大的石塊從天降落,狠狠的打擊著心臟,撞得粉身碎骨後,墮入黑暗永不見天日的深淵裡。
她出神的看著,直到在一旁的小雪卻叼起剛剛小橋扔在一旁的衣服批在她肩上。
「怎了?」小橋疑惑的看著小雪。
卻只見小雪一臉警戒的望著小橋後方,小橋將頭轉過去,發現一到熟悉的人影。
她抬眼一看雙眼圓睜,「你……怎會在這?!」訝異的問著,並不自覺的將身上的衣服抓得緊一些。
「來護送妳的。」夜紹說著,滿是笑意,他邊說邊靠近小橋後,直直地望著站在一旁的白鴞,很是羨慕的說道:「好一隻很漂亮的白鴞。」
小橋面對他的出現,顯然非常的不悅,她厲聲的問:「你來幹嘛?」
「來護送妳安全回去。」夜紹再度重複了一次,這時他看見小橋緊抓著衣服的雙手沾滿了血,他慌張的走過去著急的翻開她的手掌,看見被磨得破破爛爛的皮膚,頓時間一陣氣惱。
「妳受傷了!」夜紹抬起頭來對上有些訝異的小橋,接著視線看道她若隱若現的身材,突然想到這件衣服是披上去的,剛剛她緊握著衣服,現在手被扣在他手中,這表示……
思及此,他臉頰一紅驚慌的放開小橋的雙手,站起來迅速的轉過身去。
小橋瞥了他一眼,默默地將衣服穿好,說道:「我現在不能回去的,麻煩你跟小橋之歌的姊妹們傳個話說我很好。」
小橋欲準備向前走時,發現她動彈不了,她回過頭去看,原來她的右手被被對方牢牢地抓住。
見此狀她氣腦惡狠狠的瞪著對方,冷冷的說:「放手!」
「不放。」夜紹卻仍面帶輕鬆愜意的微笑回道。
小橋見他不肯放手便打算自己抽手,這動作過大不慎扯到了肩上的傷口。
「啊!」她輕叫一聲,皺著眉摀著肩上的傷口。
「妳的肩膀……」夜紹看著那臉皺成一團,心中一急,手抬起欲查看她的傷勢時,小雪卻啄了他的手,並警告似的叫了一聲。
「沒有什麼大礙。」小橋冷冷的看著他那心急如焚的模樣,雖然對於他的出現是不愉快的,但是,內心的某處其實正暗暗高興著,這樣奇怪的情緒,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果真有靈性。」夜紹大大咧嘴,露出一個爽快的瀟灑的笑容。
在二門日界中,所有的禽獸鳥類都具有靈性,所以,戰士會訓練戰鴿傳遞訊息,而在所有生靈中鴞則是最令戰士喜愛的,因為牠們不只會傳遞資訊外,還擁有非凡的靈力,能夠在戰場上發揮莫大的功效,但要訓服一隻鴞是非常困難的,因此,小橋可以理解為何夜紹會露出這般的神色。
小橋看了他一眼,「你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要走了。」
見她又要轉身,夜紹趕緊擋住她的去路。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妳那麼急是要幹嘛?」
「沒幹嘛,去找個地方養傷。」小橋挑起一邊的眉毛,不悅的說,「你還有事?」
夜紹笑笑的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捲軸來。
小橋定眼一看便皺起眉頭,「聖旨?!」
「我奉皇上旨意──」夜紹將捲攤開來,笑得開懷的接續說:「要我護著妳完成接下來的路程。」
聽完夜紹的解釋後,小橋難得的嘴角抽蓄著,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隨後大笑了幾聲。
「我接下來的確是沒有回去的打算,而我自己獨自浩浩蕩蕩的過了七、八年後,不也好好的。」她攏了攏衣服,決定無視那卷聖旨,「我一個人習慣了,你回去吧!」語畢,便頭也不回的走著。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JHjzdbRwz
夏季炙熱的光照而下落於翠綠色的葉上,濃密映出許多光影交錯的葉與樹幹的影子,夜紹望著她纖細的背影逐步走遠時,內心一震,恍若失去了什麼東西,急於抓住。
「是我向皇兄這樣提議的。」他的聲音由後面傳來,小橋頓了頓腳步。
見她沒有繼續走,夜紹接續說:「不僅是皇兄、聶叔和妳帶領的那群姊妹都很擔心妳,即便妳有一身功夫,到底還是一個人,如果有兩個人互相照應,他們也比較放心。」
這一番話讓堅決己見的小橋頓下腳步,他們都是自己來到這兒待她如親人般存在的人。
「你來吧!」小橋說著,一旁的小雪用鷹嘴輕啄了她的肩,「我沒事的,小雪。」她看著小雪,泛起笑容,卻是苦澀的。
兩人一前一後不發一語地走著,沒有多餘的交談和話語,直到他們在一棟破爛的茅草屋前他們停下腳步,夜紹看著眼前的房子,跟記憶中的某個回憶不謀而合。
「妳以前住這兒?!」夜紹訝異的轉過頭看著小橋。
小橋點點頭,看著夜紹過度的反應,有些納悶的說問:「怎麼了?」
夜紹移開視線充滿懷念的看著這棟草屋,說道:「我記得這兒是前兩任歌祭典禮的祭祀者,她還在宮中時最喜歡來這,每次都找我一同前來呢,還說若以後退休了,她要在這建造自己的秘密基地。」
說到此,夜紹話語停頓了下,眼神裡有著一絲絲的落寞,「不過,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是個小孩子呢,也不知她這幾年過得如何,算來年紀應該跟聶叔差不多吧!」
小橋愣了愣,想起那位年邁的身影總在記憶中展現出脆弱卻堅毅不拔的模樣,即便身纏疾病,她仍是盡一切的努力來照顧自己。
小橋記得她走的時候,她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她,沒有痛哭失聲、舉手無措,或許是因為實際上靈魂的年齡超出了身體的年紀,所以當時很冷靜的處理後事,她在這個世界不認識任何人,不知道要找誰幫忙,也不確定如果從這片森林走出去後會發生什麼事,對於未來一切都不曉得的小橋,就這樣獨自在這間草屋生活著,直到兩年後七歲時遇見了紫琳和聶叔他們。
「她走了。」但此刻這樣說出她逝去的是事實,小橋內心卻感到滿滿的悲傷,淚水不知覺得沿著臉龐滑落。
或許人們在面對死亡時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堅定,即使歲月在靈魂的刻劃上一痕痕歷練的痕跡,然而,當真正承認曾經在生命中佔有一席重要之的的人,永遠的消失在人生的軌道上時,那便會像彗星撞擊地球那樣的猝不及防,狠狠的失重感重現。
哭著的小橋眼淚越掉越兇,像是累積了好多年的淚水和悲傷,在這一刻終於承受不住的爆發。
夜紹看著哭得如此傷心的小橋,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他輕輕的拍著小橋的肩膀,拿出一塊手帕擦著她往下掉的眼淚。
夜紹從小在戰場看透了人生最低濺的百態,為保命而將家人推往戰火,箭尖穿刺著那人的身驅,溫熱的血液四濺在那逃跑的人的臉上,卻只見得那人為了自己的生命仍存活著而感到竊喜……
生死,對於他來說太平常,但是,卻又如此的陌生,當他得知父皇病危時,他整個人慌了,失去了一切該有的準則。
所以,此刻的他了解眼前這個女人如此悲傷哭泣的原因。
哭了一陣子的小橋收拾起悲傷的心情,低垂著頭有些尷尬不敢看向夜紹。
小橋一直是個很彆扭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她討厭哭泣,尤其是不認識的面前,於是,此刻的她臉頰微微泛紅有些羞澀的模樣,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反應,腦袋像是當機那樣變得遲鈍。
「妳臉上的妝都哭花了,很醜!」夜紹正經地說著,小橋震驚抬起頭來發現對方正帶著惡作劇成功的淺笑。
艷麗的光線打落在他微微一笑的臉頰上面,輕輕吹拂的風、撒落從天輕緩降回旋轉的樹葉,瞳孔收縮,接著心像是漏了一拍,帶著不規律的心跳聲。
接著,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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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後,小橋看著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擺設和整潔的屋內,訝異的轉過頭來看著雪鴞,牠輕輕啼叫一聲,便了解到那是那些動物整理的。
「妳的傷口趕緊處理吧!」一進屋後,夜紹環顧四周發現這兒的環境異常的乾淨,不必再多整理,於是這麼對小橋說著。
「那你要迴避一下。」小橋說著,看見夜紹投以疑惑的眼神,接下去解釋道:「我的傷口要敷藥。」
「……」夜紹看了她一眼,無語的走出去。
接下來幾天,小橋不斷的發著高燒,這是中毒後的反應,即便她當時服下了竹兒緊急製造出來的半成品解藥,但是,在出發前竹兒拿給小橋實際上不是完全的解藥,算是半解藥,因為甄家毒太過複雜,只花了三天無法完全研究出來,然而,這顆半解藥按時服用的話,保證三年內可以穩住體內的獨毒不散發。
雖說如此,服下這解藥卻有副作用,便是初期會發高燒,如果挺不過去就會毒發身亡。
這幾天照顧她的夜紹很想把她叫醒後狠狠的綁在刑台上抽打,因為這件事小橋並沒有跟任何人說,她早推測到對方準備下毒殺害。
雖然夜紹很想這麼做,但看著小橋虛弱的躺在床上後,便又不忍心了。
雪兒點點頭,卻又擔心的點了點在床上的小橋。
夜紹明白牠所指的意思,「甄家毒是讓人身、心、靈都遭受傷害才可罷休的劇毒,小橋先前已服下解藥,不礙事的。」
小雪聽了,啼叫了聲才轉身出門辦事,留下夜紹一個人守在小橋的床邊。
「不過,」他若有所思的說著,轉過頭來望著躺在一旁的小橋,「究竟妳真實的來歷為何?」
他仔細小心的用袖子擦著從她額上冒出的冷汗,同為皇族的他也知道,巫者,乃天下生存之源,神所選定之人,但是,歷代來卻不曾知曉或記載巫者的任何過去,彷彿在成為巫者的那刻,這人才有了生存的意義。
燭火搖曳,燈光昏暗,晚風徐徐的吹拂進敞開的窗口,不同於懸崖之上透著一股清幽氣息,寧靜祥和的夜裡,整座樹林像是籠罩在這片美好之下,遺世獨立的存在著。
當夜紹起身端著水盆轉過身時,緊閉著雙眼的小橋,眼角垂落著一抹淚珠,月光悄悄的落進屋內,照耀在一抹眼角滴落而出渾圓的淚珠,折射發光彷彿一顆珍稀的珍珠那般。
發燒的這幾天,小橋一直昏昏睡睡做了許多混亂的夢境,但是,最深刻的一場夢卻是她剛來到這世界的夢境。
小橋流水,鳥聲迴盪,風聲環繞,樹林濃郁,空氣中散布著神秘,似乎隱藏著千年萬語的故事是人們所不知的。
如詩畫般存在的景象是小橋走出屋子後對於這世界的印象。
她困惑的想著自己身在何處,因為她腦海裡最後一個記憶是她以極快的速度墜落,接著碰觸到馬路的那刻,身體像紙張那樣狠狠的被撕毀,骨頭撞得粉碎。
她納悶的坐在一塊石頭上,過分認真的思考這是不是過於真實的夢境。
「小ㄚ頭!」蒼老沙啞的聲音嚇得她得跳了起來,朝聲音來源望去,竟是一位白髮蒼蒼額上有著一大片怵目驚心灰色傷疤的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瘸著腿緩緩的走向自己,「小ㄚ頭,,一個人坐在那做什麼?」
她仰頭看著那位佝僂身軀的老太太,她不解再垂下頭看著自己縮小一倍的手掌,接著她瞥見湖水中倒印出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穿著古代的華服,有著不染世俗的清麗,卻又有著足以魅惑人著艷麗,光這樣看卻只是惹人喜愛罷了。
水中倒影的那個女孩正用困惑不敢置信的眼神回望著自己,她緩緩的朝水中揮揮手,倒影中的那女孩也做出跟自己一樣的動作,接著,她突然意識到什麼……
「啊──!」她尖叫著,混亂的腦中完全無法接受這太過突然的衝擊。
「我說主子這女孩是不是神智不清啊?」
「我說纓纓妳少說兩句行不行?」剛剛那位婆婆說著,正巧落入她耳中,她轉過頭去以為會看見另一個人,但是,卻是只有一隻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鳥兒,牠有一身漂亮的湛藍色羽毛,美得令人驚呼。
她看著那隻鳥,是從沒見過的品種,思考著這種鳥是不是也像鸚鵡一樣會學人類說話。
「剛剛……是你在說話嗎?」她直盯著那隻美麗的鳥兒,不確定的問。
她這麼一問,搭在婆婆婆肩上的鳥和婆婆一鳥一人互相看著,沉默了一會後,婆婆開口:「所以,妳聽得懂纓纓在說什麼?」
她疑惑的皺眉,「所以,牠剛剛真的有開口說話?!」
接著,婆婆輕輕嘆了一口氣,像自言自語的說:「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啊!」
她笑笑的走過來摸著我的頭頂,「妳一個人啊,不如跟著我生活吧!」
那位收容她的婆婆這麼跟她說,當時是在那座橋上發現她的,於是,婆婆便稱她為「小橋」了。
小橋當時只覺得這名字根本是隨意翻字典所找的,一開始聽著像是搞笑般的名字,如今回憶起來卻是這般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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