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虎昨晚回去後小睡了兩三個小時,在天還未完全亮起來前又溜了出去。他這次小心察看了身後,確定沒有人跟著才動身回到了與木槿分手的那個湖邊,朝著木槿離去的方向走,順著他走過的軌跡,一路摸到了一座藍色的高塔前,此塔依山而建,結構複雜,雄偉壯麗,高處還能看到有小瀑布激流而下。
蟻虎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塔裡極之寬敞,竟像是身處山谷之中,耳邊有瑟瑟的風聲,腳下有潺潺的水流,塔裡環境昏暗,只有牆上零散的燭光照明。
蟻虎摸著石牆走了一段路,突然腦後生風,燭火倏滅,有人從後攻了上來,他抽出紫劍,側面削去。
對方用劍擋了一下,噹的一聲響,蟻虎順著餘音知道他躍上了樑柱,左手抽出身後長鞭直堵樑上,那人也變出一條鞭子,嗤的一下拍掉了長鞭,捲上了蟻虎的脖子,可他頸上用力往後一扯,那人的力氣比不過,索性撲了下來。
黑暗中劍光四起,二人來來回回的鬥了數十招,卻是分不出一個高下。
蟻虎是以免誤傷了木桃的家人,才故意沒有出狠招,卻不知道對方為何不乘勝追擊?似乎雙方都在留手,誰也不想真的傷了對方。
慢慢地蟻虎開始從這些劍來腳往的招式裡嗅到一絲異樣的感覺——這動作......這劍式......怎會如此的似曾相識?
此時黎明已至,晨曦漸顯,一道道金光注入塔中,蟻虎手中的紫劍在這旭日之光下散發著其獨特的紫氣,那人一劍甫出,又硬生生地抽了回去,當下迴身返到樑上,一雙漆黑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蟻虎手上的劍,聲音更是驚愕不已,不可置信地呼道:「紫劍?你是蟻虎嗎?」
這不是木槿的聲音,蟻虎身子一震,緩緩抬起頭來朝他喊道:「你是誰?」
那人又一個翻身落了下來,晨光下蟻虎的前面站著一個灰衫男孩,比自己矮了兩個半頭左右,濃眉圓眼,膚色黝黑結實,耳上一對銅耳環閃著暗光,看著不超過十歲。
那灰衫男孩熱淚盈眶,緩步走來,蟻虎還在思考當中,已被緊緊地抱住,在他懷中不住哭泣起來。
蟻虎當下也是一頓,突然一個名字浮上心頭,他低頭叫道:「法子郎?」
法子郎擦乾眼淚,怔怔地望住蟻虎,說道:「嗯......我是法子郎,你還記得我......」
「法子郎你......長大了不少。」蟻虎對於法子郎的過於親近有點別扭,可他的一雙真摰的眼睛水汪汪地瞧著自己,總覺得不好意思把他推開。
法子郎癡癡地看著他,說道:「你也是,你也長大了。」
蟻虎終於忍不住輕輕推開了他,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不是跟著木棉去了梓文南嗎?」
一提起木棉,法子郎眼中蒙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戚,他強抑住難過的表情,沮喪地說:「我跟他吵了一場架,之後就獨自回來亥山了。」
「吵架?為什麼?」蟻虎問道。
法子郎別過了臉,躲進了暗處,說:「他......做了一件錯事。」
蟻虎記得木棉為人說話尖酸刻薄,性情怪僻難懂,怕是真的做了甚麼觸犯了法子郎的底線,才會令他憤而一走了之。
蟻虎不想去深究他人私怨之事,憶起一事,便問法子郎:「你的劍術是木棉教你的嗎?」
「怎麼了嗎?」法子郎回過頭來,警惕地問道。
「不,只是你剛才使的那些劍式,跟我師傅木桃教我的如出一徹,所以才問一下。」
法子郎呼一口氣道:「我的劍術都是木槿教我的,他們兩兄弟自幼一起學劍,劍式自然是相似的。」
「難怪......剛才真是嚇了我一跳。」蟻虎輕嘆道,不禁又對木桃思念起來。
法子郎帶著蟻虎參觀這座龐大寬廣的藍色巨塔,二人攀梯而上,走出了塔的外圍,憑欄高俯而下,萬里的土地於眼前展開,天邊旭日初升,紅光萬度。
法子郎說:「木槿不喜歡有下人伴在左右,所以平常就只有我跟他住在這裡。」
「那個木槿看起來並不像是樂於助人的類型,竟會願意收留你這個來歷不明的陌生小孩,還教你劍術?」蟻虎說著,腦海中浮起了木槿那張冷冰冰的臉。
法子郎似笑非笑地說:「這......他也是看在木棉的面子上才願意收留我的......而且一開始他也不相信我認識木棉,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令他相信我......不過你別看他性子高冷,其實他只是外冷內熱,內頭藏的是一副熱心腸。」
蟻虎搖搖頭笑道:「這還真的有點難以想像。」
二人在欄邊臨風看景,侃侃而談,互相分享了自己在這幾年間的所見所聞。
法子郎當年跟著木棉一路南下,中途就發生了分歧,其後便獨自一人去了亥山,之後就一直跟木槿待在一起。
而在聽了蟻虎的遭遇後,法子郎臉上的驚訝久久不能褪去,說:「沒想到你竟然經歷了那麼多......那個......人們都說神山只有去的路,沒有回來的路,那個太風的重皇子為何要這樣做?六皇子也是他的兄弟啊。」
蟻虎冷笑道:「這重皇子就是不想他的六弟有命回去和他去爭天壘之位。兄弟相殘的事我看多了,有時候血緣反而是一種咀咒。」
「抱歉......」法子郎說道。
蟻虎說:「為什麼要道歉?」
法子郎一愣,有點慌張地道:「啊,不......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有過同樣的經驗?怕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蟻虎說:「沒事,反正我跟那些害我的人,此生都不會再見的了。」
突然法子郎往胸口一拍:「我陪你去!」
蟻虎訝異的問道:「你是說去神山嗎?」
法子郎用力的點點頭。
蟻虎問:「為什麼?你不是說神山是去了就回不來的嗎?為什麼還要陪我去送死?」
法子郎露出一個大大的燦笑:「你說兄弟的血緣有時候會變成咀咒,那我來做你沒有血緣的兄弟,就像你為了沒有血緣的鏡鴉養所做的一切,我也想付出一分力量!」
蟻虎沒有想到法子郎年紀輕輕竟會有如此氣魄,內心竟也有點激盪起來,可嘴上依然說:「你可能會沒命的。」
法子郎說:「我不怕,何況如果真的那麼危險,多我一個人的幫忙不也就多了一分的生機嗎?這樣我更加要去了!」
蟻虎拗不過他,只有答應了:「我不知道他們甚麼時候會出發,你可能現在就要去收拾行裝,以便隨時上路了。」
法子郎一臉雀躍:「好!我把行裝收拾好就搬去你那邊,這樣就不怕錯過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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