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破曉走到了日落,一刻也沒有落下,在太陽的最後一線光黯落之時,他們已出了亥山的東門,直直地走進了極東的荒涼之地。
待天完全黑了下來後,這片土地上的所有東西都被黑暗所吞噬得一乾二淨,分不清楚哪片是天哪片是地,蟻虎一行人點了燈走在其中,遠看尤如幾隻發光的螢火蟲,正放著微弱的光芒慢吞吞的向前蠕動。
句暝嫌坐著坐著突然覺得軟墊下有東西在鼓動,他大喊一聲驚動了所有人,當蟻虎他們打開馬車的門時,正好看見雷麻璫和他的皇戒諾果從座位下的空間裡鑽出來。
「十一弟?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句暝嫌被自己的皇戒戈杲護在了身後,伸出了一隻手指著雷麻璫喝問。
諾果首先靈巧地鑽了出來,又好不容易地把雷麻璫從那狹小的空間裡拉出來,雷麻璫倒坐在地上一口氣還未喘得上來,句暝嫌已推開了自己的皇戒衝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領,罵道:「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你為什麼......為什麼要跟著來?」
雷麻璫的皇戒諾果立即用手攔在中間,雷麻璫拍拍他說:「沒事的,別弄著六哥了。」諾果這才退了下去。
他又拍了拍句暝嫌的手,道:「六哥,我快喘不過氣了。」
句暝嫌憤怒地抽回了手,轉過去對其他人說:「回去!我們回去!快回頭把他送回去!」
雷麻璫扯著他的衣服,喊道:「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們一起!」他說著不經意地瞟了瞟車外的珠璣。
句暝嫌聽後更是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連累到其他人的性命?你這樣跑出來,有沒有想過你的皇戒們要背負上甚麼樣的罪名?你以為我們去神山是去玩嗎?這很有可能是一趟一去不返的旅程!」
雷麻璫被句暝嫌的吼聲給嚇呆了,其實不只是他,在場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地看著句暝嫌,他一向溫柔敦厚,待人以禮,從來沒有人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就連自小一直如影隨形的皇戒戈杲也鮮少看過他如此惱怒。
雷麻璫雖然調皮淘氣,可是被哥哥責罵了,還是收起了頑皮的態度,低下了頭聽訓。
句暝嫌也放軟了態度,扶著他的手臂,語重深長的說:「十一弟,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如此任性......你二哥、重皇子就是知道你有時候做事會任意妄為,才把自己的皇戒都給了你,希望能有多一個人能夠從旁提點你。」他望向雷麻璫的皇戒諾果,微叱道:「你身為皇戒,有責任告訴主子甚麼該做,甚麼不該做,可你竟然陪著他一起胡亂,成何體統?」
「不關諾果的事,是我迫他的!我威脅他說要是不答應我的話,我就......我就......」雷麻璫說到這裡有點怯了起來。
「你就如何?」句暝嫌道。
雷麻璫愈說聲音愈細:「我就......服下毒藥......」
「豈有此理!」句暝嫌一掌拍在馬車的門上,眾人又嚇了一大跳。
皇戒一生的任務就是要保護皇族成員的安危,可雷麻璫竟然以自己的性命去威脅自己的皇戒,這簡直是荒謬之極。
雷麻璫也知道自己荒唐,可若然不出此下策,又怎能讓諾果幫忙一起騙過獍幔逃了出來?珠璣來找他的時候獍幔也在,當然也聽到了珠璣毫不避嫌地叫他一起去神山,珠璣竟然主動邀請他同行,他的心裡樂得開了花,當下一口就答應了,哪裡還記得自己本來是來亥山學劍的?
他回頭瞧了瞧獍幔,他果然怒氣沖沖的走了過來,把珠璣攆了出去。雖說獍幔如今已是他的皇戒,可他心裡始終覺得他是重皇子的人,有甚麼事都不好商量,而獍幔的舉動無疑把他去神山的路給封死了。
最後他決定威迫諾果協助自己一同逃走,不然單憑他一個人恐怕連大門都走不出來。越過重重難關,千算萬算他還是算漏了一個人——句暝嫌。平日甚麼都願意順他的意的六哥這一次竟然不肯了!而且居然還對他發了這麼大的脾氣。他瞧句暝嫌實在氣得厲害,不禁去拉他的手,說:「六哥,你別生氣。」
句暝嫌被他氣得氣喘連連,撫著心口說道:「好......好......我不生氣,我們現在立馬把你送回去亥山,你回去以後向貴明晃一家說明一切,給他們好好的賠罪!」
「我......我......」雷麻璫從來未如此委的屈過,他堂堂一個太風皇子,把自己塞進了馬車的座位底下,忍受了一整天的顛簸,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現在要他回去,那他這一整天的忍辱負重豈非全是白費心機?
「不容議異!開車!」句暝嫌話音未落,車門已砰的一聲被關上,看了一場好戲的蟻虎等人,也各自回到了馬背上,撥過馬頭,準備原路折返。
才走了不到十多步,領在前頭的馬匹突然仰頸長嘶,前啼朝地上用力地踩踏了幾下後便不肯再前進,其他馬匹也陸續開始原地踏步或是索性站著不動。
「甚麼事?」馬車的一扇窗打開,句暝嫌在裡面問道。
句暝嫌心善,知道這趟旅程異常凶險,大家還有沒有命回來都不知道,不想無辜的人白白犧牲,因此只留下了一個駕車的下人,聽見句暝嫌在問話,這裡也沒有別的下人了,他拉了拉帽子,應道:「這些馬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似乎是有點失常,不肯再往前走。」
句暝嫌聽後忍不住探頭出來看了看,果然一匹匹馬都顯得有點鼓譟不安,低嘶不停,明顯不想再往走。
馬車裡又傳來人聲,雖然聽得不太清楚,可隱約聽見是雷麻璫在對句暝嫌講話:「六哥,你看這外面這麼暗,天上一點光都沒有,如果我們沒點燈,恐怕連伸手都不見五指呢,要不......」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句暝嫌就打斷他說:「六哥知道你在打甚麼主意,不行!此事不能留到明天,我們要立即把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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