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會?」
難以想像的絕望感壓垮了小夜子,令她雙腳一軟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坐倒在河堤下的草地上,儘管一度失去記憶,但好歹藉由保險措施的幫助又找了回來,可沒想到迎接著卻是更加慘烈的事實。
似乎不管他們做什麼樣的努力,只要撫川向上攀升敘事層,那一切便會化為烏有。
小夜子茫然地抬起頭,上方的天空陰雲密佈,絲毫不見一絲的光芒。
「呃、班長,妳幹嘛啊?」
原本還聽著花子敘述聽得津津有味的權兵衛,聽到動靜後扭過頭來,看到小夜子的狀況後頓時露出了傻眼的表情,他完全搞不懂小夜子為何突然出現這般誇張的反應。
明明是這麼嚴峻的狀況,權兵衛卻仍是這麼漫不經心的,這使得小夜子絕望的情緒頓時轉化成對權兵衛的憤慨,正當她想要大罵來宣洩的時候,這才注意到不管花子還是權兵衛,臉上都沒有明顯的沮喪或懊惱,這要說是積極樂觀也未免太正向了。
小夜子半是氣憤、半是無力地說:「權兵衛同學!為什麼你還笑得出來?不是已經束手無策了嗎?」
「咦?為啥?」權兵衛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歪著腦袋,愣了一下才想通小夜子為何會有這種反應,恍然大悟地說:「難道妳以為花子說的就是全部的內容了嗎?哎呀,都怪花子妳在那邊嚇唬人,講得太嚴肅了,都不懂調節緊張感,害得小夜子誤會了啦~」
「……我又還沒說完。」花子橫了權兵衛一記白眼,然後走下階梯,回到原本倚靠的欄杆旁,雙手環抱在胸前不再說話,態度表明權兵衛既然那麼會說,那接下來就由他來解釋。
……咦?
坐倒在地的小夜子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太過武斷,不禁因這過度反應覺得有些尷尬,於是默默地站起來,低頭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與草屑,而權兵衛則是笑看著這一幕,接著聳了聳肩:「嘛、那就換我繼續說吧!按照線索來推測的話,撫川是個敘事者,不過恐怕也只是個不完全的敘事者吧。」
「不…完全?」小夜子被權兵衛話裡的字眼所吸引,忍不住複誦了一句。
「沒錯!」權兵衛點點頭,雖然在小夜子面前沒有跟花子有明確的交流,但權兵衛很容易就搞清楚花子的想法了,這大概就是長期配合之下所累積的默契,有時候他們只要一個眼神或一個動作,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雖然明白是一回事,但認同與否又是另一回事了。
「從不少地方就可以看得出來了,當然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敘事人稱的轉換,【第二章】是用撫川的口吻來描述,然而接下來【第三章】卻又變回了跟【第一章】相同的第三人稱,這點不是很怪嗎?
是不是可以認為,其實撫川的能力或效力實際作用的只有【第二章】,而她本人也並非全知全能。」
權兵衛裝模作樣地豎起了一根手指,輕鬆笑道:「這是第一點。」
「然後就是之前一直就有提到的疑點,為何撫川要保留【第一章】的內容,還要讓我們看到原稿,如果她只能作用於【第二章】,為何不將故事徹底改變,而是要延續第一章的內容、不,不是內容,而是角色!應該說,為何我們幾個仍然是第一章裡出現的人物呢?」
權兵衛伸出手指了指小夜子、花子,最後又比了比自己:「最安全、最穩妥的方式,難道不是將我們變成別人、反轉成其他的角色嗎?這樣我們就更不容易對故事中的角色產生共鳴,風險不就大大地降低了嗎?但是為何要讓小夜子還是小夜子,我跟花子還是權兵衛跟花子呢?」
權兵衛豎起了兩根手指:「如果撫川能無限制的敘事,那全部換掉豈不是更好?這就是第二點!」
權兵衛停頓了一下,帶著彷彿看穿一切的笑意,進一步推論:「除了撫川另有打算這種可能性之外,是不是可以大膽地推測,撫川的敘事必須在一定程度上接續之前的故事,雖然可以靠敘事手法來扭轉整個故事的風格跟走向,但卻不能前後之間毫無關係。
就像是續寫故事,只不過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之內篡改,但同時也要能符合邏輯跟脈絡,也就是至少故事要能說得通。」
聽權兵衛這麼一解釋,小夜子頓時也覺得撫川的能力似乎也沒有原先想像中的可怕了,這讓小夜子在有些安心的同時,卻也不禁由衷佩服權兵衛跟花子兩人竟然可以根據有限的小說原稿,以及被撫川敘事之後的種種蛛絲馬跡,分析出這麼多的資訊情報。
權兵衛跟花子兩人的思維邏輯與分析推理的能力,真要讓小夜子來形容的話,簡直就像是偷看劇本般的誇張,但作為同伴的時候,那種安心感真不是蓋的。
至少小夜子已經不像剛剛那樣茫然無措了。
「要說撫川為何要讓我們看原稿這件事,我有個想法。」原本安靜聽著的花子,這時候突然開口:「如果按照剛剛權兵衛說的進一步展開,撫川是個不完全的敘事者,那我倒有個推測。」
「喔?」權兵衛跟小夜子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花子。
迎著兩人的視線,花子緩緩道出她剛剛發現的疑問:「整個【第一章】可能對撫川來說反倒是必須的,原本我們各自都有不同的世界觀與相對應的侷限,撫川應該也不例外,但為何現在偏偏卻只有她還有能力,我們的特殊與異常卻都作廢了呢?」
花子略微停頓,整理了下思緒以及措辭,以冷靜的口吻講述:「回過頭來看,整個【第一章】看起來是同時存在著劇場、輪迴以及虛擬這些截然不同的設定,甚至撫川的寫作原本應該也是位於這一平面,形成了將一切敘事及世界觀壓縮至同一層的『存在性萬魔殿』!」
「存在性…萬魔殿,這是什麼意思?」從沒聽過的名詞讓小夜子不禁喃喃複誦,但小夜子完全沒有明白這代表什麼意思,花子注意到小夜子一頭霧水的表情就知道她沒能理解,於是又換了一個更加簡單明瞭的比喻:「妳就把這個想做是不同遊戲的角色齊聚一堂的明星大亂鬥,這樣應該更好懂吧?」
「呃……」花子的追加說明雖然小夜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格調卻似乎掉了兩三個檔次,只好一臉複雜地點點頭。
小夜子總覺得花子跟權兵衛的解說都落在艱深難懂與不倫不類的兩個極端,沒有中間值。
花子繼續說:「而撫川要向上攀升敘事階梯,那勢必要保留這些可能對她不利的諸多因素,因為皆為真也皆為虛的存在性萬魔殿情景是最基礎的架構,她要在這個基礎上將所有的可能性收斂,藉由敘事坍縮成她所寫作的故事。」
「……花子同學,抱歉、我聽不懂。」聽得頭暈眼花的小夜子老老實實地承認了自己根本聽不懂花子這番晦澀難解的言論。
花子無語地噎了一下,爾後輕輕嘆了口氣:「簡單來說,如果不是在明星大亂鬥的遊戲進行敘事,那撫川能影響的大概只有她原本的那款遊戲,對於其他的遊戲──我們幾個的世界根本毫無作用,所以同時存在所有設定的【第一章】是必須的,她要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收斂,然後才用敘事來扭曲成她想要的世界。」
將無數的可能性收斂,然後占為己有!
「唔……可是,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在花子的解說之後,小夜子勉強能夠跟上花子的思維,就像是無數的平行世界,劇場、虛擬、輪迴甚至是撫川的寫作都只是其中之一,但在有了這個特殊、彷彿所有不同設定的世界都融合為一體的「存在性萬魔殿」,才能同時作用、影響所有的世界。
只是,小夜子想不明白,為何撫川那麼執著於這件事上。
「這一點……」花子就像是在顧慮著什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跟權兵衛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說:「小夜子,妳還記得在【第二章】中,只有一段撫川的獨白是使用粗體的嗎?」
「欸?」小夜子愣了一下,隨即從記憶深處翻出那段話──甚至,倘若有人正從外頭看著現在的我們,那麼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現實,是不是會再一次化為他者眼中的虛構?
外頭、現實、虛構……這代表的又是?
小夜子還沒能反應過來這句話所代表的涵義,就聽見花子用不帶絲毫感情的冷漠語氣緩緩道出:「撫川她,極有可能感知到箱庭的外側、劇外的現實,我想她的目標大概就是那裡。」
花子伸出手指,對準小夜子所在的河堤下草地,然後開始挪動手指,從花子與權兵衛所在的河堤中階梯一晃而過,整整轉了180度指向了河堤的上方。
「那裡!」
如果說河堤下的泥土草地是底層故事,水泥階梯是不斷向上的敘事階梯,那麼階梯的終點、河堤上的那裡,又是哪裡?
箱庭的外側、戲外的現實──外側現實。
那處於內側的現在呢?突然想到這點的小夜子臉上的血色褪去,頓時明白為何剛剛花子會有所遲疑。
打從一開始、真的是從開頭的第一章,權兵衛跟花子就很明確表示自己相信這個世界是虛擬的、是劇場,就算被撫川扭曲了現實、將過往變成了虛構的故事,那也並不代表現在就處於「現實」之中。
對,就連攀升敘事層的撫川,恐怕仍舊處於虛構之中,所以她才會說了那句話──甚至,倘若有人正從外頭看著現在的我們,那麼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現實,是不是會再一次化為他者眼中的虛構?
「花子同學、權兵衛同學,按照你們的說法,我、我們難道是,在小說之中嗎?」臉色蒼白的小夜子顫抖著聲音,想要從兩人嘴裡得到否定的答覆,但花子跟權兵衛沉默了一下,最後卻是權兵衛答非所問:「班長,不然妳以為我們為何會執著否定劇本、熱衷於破壞故事?」
小夜子愕然,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眼神──明明身處其中卻猶如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目光。
打從一開始,花子跟權兵衛就不屬於小夜子的這個世界,也並不認為自己就身處現實,而且他們早就告訴過小夜子自己的觀點了,只是小夜子在不知不覺中忽略了這件事。
小夜子的精神一陣恍惚,此時她彷彿不是站在河堤下方的草地,而是身處於寬廣的劇場之中,腳下所踩踏的則是聚光燈照射的舞台,而花子跟權兵衛所在的河堤則變成以弧狀環繞舞台的一排又一排的階梯座位,兩人猶如坐在觀眾席上看著舞台上的小夜子。
這是劇場的舞台。
小夜子茫然地眨了眨眼,無論是木質地板的舞台、或是高背紅色沙發椅,又在一瞬間虛化成以發光線條勾勒出來的形狀,然後崩解成無盡閃爍著綠光的數碼散落一地。
這是虛擬的箱庭。
「班長?小夜子?妳有在聽嗎?」
直到權兵衛的呼喚,小夜子才猛然回過神,一切的異狀卻又蕩然無存。
小夜子抬頭看向河堤上方,艱難地從喉頭擠出嘶啞的聲音:「權兵衛同學、花子同學,那裡,究竟有著什麼?」
「誰知道呢?」權兵衛沒有跟著轉頭看向河堤上方,而是聳著聳肩,緊盯著神情恍惚、就像是被抽乾全身力氣的小夜子,表情少有的認真:「畢竟我們從來就沒看過『外側』的風景,不論我或是花子,都是基於收集的蛛絲馬跡、各自的認知與判斷所做出的推測,但或許其實那裡什麼也沒有也說不定。」
小夜子收回茫然無助的視線,看向身前的兩人,權兵衛露出不知道該說是譏諷或是自嘲的笑容,而花子則是保持一貫的神色冷漠、面無表情,小夜子這時才有些明白兩人一直以來的這種態度是從何而來的。
如果、如果,自己所生存的世界是虛構的,那又要用哪種態度、何等心境來面對這一切呢?
總是態度輕佻的權兵衛,總是神情冷漠的花子,似乎說明了這一切。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小夜子幾乎要一蹶不振,不是被撫川扭曲現實的可怕,而是自己一直以來堅信的現實,此時卻根本無從肯定是否是真實的,明明早在第一章就從花子與權兵衛的口中聽說過了,但自己卻從來沒正視過。
……不、不是這樣子的!
小夜子原本已經失去的光芒的雙眼又泛起了光彩,因為她想起來了,自己早在第一章的時候就有類似的覺悟:「等等,權兵衛同學,既然你們也說了還無法肯定,那也就是說,並不能代表現實就不存在吧!」
隨著開口,小夜子的思路逐漸清晰,心態也振作了起來:「雖然你跟花子同學的設定都有著外側的現實,但我所經歷的輪迴現象還沒有釐清,所以還不能就此下定論吧!」
「喔?」權兵衛有點意外,他本以為小夜子會哭哭啼啼拒絕接受,沒想到卻只是消沉了一小會就轉而毅然面對,讓權兵衛不禁高看了小夜子一眼。
權兵衛盯著嘴唇不停地顫抖卻還是竭力保持堅強的小夜子一會,突然失笑出聲:「哈、也許吧,不過那可要回到原先世界觀大亂鬥的情況下,畢竟現在我們可是處於撫川的敘事之下,至少這裡是虛構的!」
不知道是出於肯定,或基於憐憫,權兵衛並沒有跟小夜子爭辯,而是將話題繞了回來,點出眾人遭遇的現狀,這讓才剛剛湧起幹勁的小夜子頓時又苦惱不已。
撫川的能力是攀升敘事階梯,親身體會過的小夜子更是覺得這簡直是作弊般的誇張,雖然方才花子跟權兵衛都提出撫川只是不完全的敘事者,有著種種的限制,但小夜子也沒想出有什麼好辦法能夠對付她。
正當小夜子愁眉苦臉、一籌莫展,正想詢問有沒有什麼方向時,一抬頭就見到權兵衛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與焦急煩惱的自己形成強烈的對比。
「……權兵衛同學,你該不會有辦法吧?」雖是問句,但以小夜子對權兵衛的了解,權兵衛八成早就有想法了,但就是不說,故意要看她的笑話!
「欸?我怎麼會有呢……哈、不逗妳了!」原本權兵衛還想裝傻,但心情大起大落的小夜子甚至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以含著淚光的哀怨眼神瞪著權兵衛,這才讓他改變了心意。
當然,另一旁花子嚴厲的視線也是其中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
權兵衛聳了聳肩,依舊是輕鬆的口吻說道:「之前就已經試探過撫川,也證實了想要以物理說服她是不可能的,撫川也能夠藉由敘事來扭曲,嘛、雖然從表面上看起來是無解的,但實際上的限制其中一個至少是要能銜接前文,有所關連。」
權兵衛先是簡略總結了一下先前的推論,接著說道:「既然其他手段無法對付撫川,那我們就用她的咒語來對付她──以敘事來對付敘事!」
「以敘事…來對付敘事?」
「沒錯!」權兵衛的語氣越來越加的興奮,總是噙著笑意的眼神越來越明亮:「撫川無法完全忽視『之前』所發生的種種發展,必須用合理的方式進行轉折,因此她所做的是將這些內容都解釋成她創作的小說,而這點就是我們的可趁之機。」
儘管權兵衛仍是毫無特色的大眾臉,但此時卻顯得格外的意氣風發,彷彿正樂在其中,興高采烈地說:「我們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渡對我們有利的設定,即使在撫川的敘事之下,不、正是要藉由敘事來讓設定無中生有,藉此來反擊撫川!」
小夜子雖然聽不太懂偷渡設定、以敘事對付敘事具體是什麼意思,但權兵衛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讓小夜子也不禁跟著有了底氣,因此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之後,小夜子便難掩好奇地追問:「那麼,權兵衛同學,我們該怎麼做呢?」
「嗯?小夜子妳還沒注意到嗎?」權兵衛挑了挑眉,露出了惡作劇得逞卻沒被人發現的愉快笑容:「我們已經在攻略敘事者了啊!」
「欸?什麼?」小夜子呆愣地發出了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的疑問聲,她完全搞不懂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攻略了,儘管小夜子對權兵衛投以詢問的視線,但權兵衛只是掛著捉弄人的笑意不發一語,就彷彿是叫小夜子自己找出答案似的。
小夜子試著思索好一會,但還是毫無頭緒,最後也只好求助地望向旁觀的花子,而沒有理會權兵衛那低俗的惡趣味,花子扯了扯嘴角,開始為小夜子解釋權兵衛的話:「不知道是無心插柳或是誤打誤撞,我們的確在無意間已經開始了權兵衛所說的攻略方式。」
「有嗎?」花子肯定的語氣反倒讓小夜子更加的困惑,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已經開始了,於是花子嘆了口氣、公布了答案:「小夜子,其實一開始並沒有什麼最終手段來著,那只是權兵衛一時興起、隨口編造的而已。」
「什麼?!」
當初在社團教室邊搜索原稿邊閒聊的時候,花子之所對權兵衛提及最終手段產生了明顯的反應,後續又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的主要原因,就是花子根本就不知道權兵衛為什麼開始有模有樣的胡扯。
但正如第一章時花子用芙蘭.卡絲朵這個名字誆騙小夜子時,權兵衛沒有戳穿她的謊言,那時候儘管花子不太情願,但還是勉強配合權兵衛八成是一時心血來潮想開個玩笑的說辭,也隨意地編了一個虛擬側的最終手段出來。
「那時候,權兵衛只是煞有其事地隨口編了一個我們從來都沒有討論過的設定,但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畢竟那時候他們都還有沒有摸清撫川的能力,更遑論開始佈局了,只是沒想到權兵衛虛構的設定,竟然在經過撫川的敘事之後,就彷彿變成了真實,可謂是名副其實的追加設定。
在這次看過小夜子的日記、取回認知之後,花子便意外地發現,在社團教室裡胡謅的最終手段,此時卻理所當然存在於自己認知的一隅,彷彿打從最初的世界觀中便有這點。
花子揉了揉眉心,故意不去看權兵衛那副自得意滿的囂張模樣,無力地說:「雖然那只是權兵衛隨口胡謅的,但在剛剛看過【第三章】之後,那儼然就成為了我們世界觀的追加設定。沒錯,明明就是虛構的,但卻在撫川的敘事之後也跟著變成真實,所以權兵衛才會提出以敘事來對付敘事……咦?等等,不分敵我這點也有些怪怪的……」
花子說著說著似乎發覺了某種疑點,又自己一個人陷入沉思,不過小夜子這時候無暇注意花子的反應,腦袋裡全都被一個念頭給盤據──竟然又是假的!說好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這已經不是什麼智商遭到輾壓的問題,而是連隊友所說的是真是假都難以確信,小夜子頓時有種想哭的衝動。
花子陷入沉思,小夜子則是一臉的生無可戀,而權兵衛在聽到花子喃喃說出口的疑問之後,突然靈光一閃:「花子,為何撫川藉由敘事扭曲現實,卻還是要保持一定的合理性,讓人覺得這是有可能的發展?她這麼做的用意是要寫給誰看、又是要說服誰?」
權兵衛猛然站了起來,在花子跟小夜子不解的注視下,轉身看向了河堤的上方,激動的語氣就像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實般:「會不會這其實也是必要的,對、是限制!撫川的敘事並不等於就是結果,其中還有一個步驟,她要使敘事的結果令人信服,也就是要被『觀測』之後,才能轉變成她想要的現實!」
撫川的寫作,最終呈現的是小說,那麼又是寫給誰看的小說?
權兵衛帶著恍然大般的驚訝,重重地用拳頭捶了下自己的手掌心:「來自於『外側』的觀測者!正如劇場的設定理應有觀眾的存在,那撫川寫的小說是不是也該有讀者?不是我們,而是『外側現實』的讀者!」
說著對小夜子來說難以理解的話,權兵衛愉快的表情就像是幾乎快要壓抑不住放聲大笑的衝動,高興地難以自抑。
而受到權兵衛說的話所啟發,花子也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喃喃自語:「原來如此,因為撫川是敘事者、正因為是敘事者,所以她才必須要對之前的劇情負責,因為她的能力泉源其實是來自於『外側』對她敘事的認同,所以才不能讓故事失去合理性,否則她的敘事就無法生效!不完全的敘事者,究其原因是受限於讀者嗎?」
敘事階梯、汲取外側現實作為力量、虛構的最終手段、薛丁格的貓、偷渡設定、合理的發展、敘事的雙面刃……無數的線索在權兵衛的腦海裡交織,碰撞出璀璨的靈感火花。
由於在某些意義上,權兵衛的劇場與撫川的寫作是最為相似的概念,因此權兵衛比花子更快、更清晰地萌生了對付撫川的真正方法。
因此,權兵衛展露出無所畏懼的狂妄神態,轉身向花子與小夜子大聲宣告:「不會敗北,這又如何?沒有勝算,那又怎樣?不會敗北並不代表就是贏家,沒有勝算也不等同於是輸家。除了勝與負之外,其實還存在著第三種結果。」
此時,就像是想到什麼鬼點子般的愉快笑意,權兵衛面帶狡詐的奸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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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川不會輸、我們贏不了,那就──逼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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