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舷走道,1:15 PM,α-L2】
在甲板上,當小夜子想起了將來會發生的事情時,她便不顧一切地、跌跌撞撞地從甲板上逃走了,驚慌、不知所措,像是受到驚嚇的小鹿般失控地逃走了。
沒有告訴任何人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也沒有試圖採取任何預防的措施,而僅僅只是一個人從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件中逃開了。當腦袋一片空白的小夜子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躲在郵輪裡某一處的女廁隔間裡,並且將門緊緊地鎖上。
在起初的安全感過後,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罪惡感。
我逃走了,竟然逃走了!小夜子一想到自己竟然拋下了每天相處的同學以及甲板上的其他人,獨自一人逃走了,愧疚與自責便像螞蟻般啃食著內心。即使知道他們接下來也會遇到危險,但卻沒有採取任何舉動,只想著自己能夠活命就好。
直到這時候小夜子才發覺,自己的本性竟然如此卑劣,如此令人厭惡。然而不管怎樣,小夜子就是無法提起勇氣,只能躲在廁所裡瑟瑟發抖,祈禱事情趕快過去。
但不知過了多久,外頭仍是一片平靜。
腦袋隨著時間逐冷靜下來的小夜子這才想到,剛剛的那些記憶會不會只是太過真實的一場惡夢而已,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武裝份子登上郵輪。隨著這個念頭的萌芽,小夜子越是思考越覺得這才是正解。
慢慢放下心來的小夜子不禁責怪自己太過大驚小怪,竟然因為莫須有的一場惡夢而擔心受怕,這種活像是小孩子才會發生的狀況。
一邊安撫自己緊張的情緒,小夜子一邊抽出衛生紙擦拭自己滿臉的淚水與鼻涕,而就在她打算離開廁所的時候,不料卻聽到外頭傳來了聲音,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各位……,以上…剛剛所發生的……,故事的第一幕。」
聲音斷斷續續、模糊不清,但還是讓小夜子辨識出了那個帶著輕佻語調的聲音,並不單純因為那是自己同班同學聲音的緣故,而是這個聲音的主人在那場惡夢的最後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使得小夜子的記憶猶如直接烙印在大腦皮質上那般鮮明而深刻──「這還用說,我們只是隨處可見的龍套角色啊!」
「要做……,就……這個時……。因為根據長久……,當我們……舞台之上、……之中,做……違劇本…舉動……勞無功……。」
外頭的說話聲還在繼續,使得恐懼、疑惑以及不安的情緒逐漸將小夜子給淹沒,想要否定腦中越發肯定的猜測驅使小夜子以顫抖的手打開鎖、推開門扉,踩著搖晃不穩的腳步拐出女廁的轉角。
懷抱著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希冀,小夜子由衷希望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想太多而已,沒有什麼武裝分子、也沒有什麼態度丕變的同班同學,不過是一場太過真實的惡夢而已。
當小夜子走出來時,看到的是扭緊水龍頭開關的權兵衛,他邊慢條斯理地用衣擺擦乾了手,邊回過頭向杵立在一旁的花子說:「花子,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在自言自語,我是在跟觀眾對話……喔?」
注意到從女廁走出來的小夜子,權兵衛話說到一半就打住,發出了一聲驚疑聲。他用著有些意外的目光上下打量小夜子,平凡的臉孔隨即流露笑意,親切地向小夜子打招呼:「嗨!班長,妳也來上廁所啊?」
權兵衛話音剛落,立刻就被旁邊的花子朝他的腹部給了一記快速的肘擊,使得權兵衛像蝦子般痛苦的弓起身體,並且冷冷地訓斥了權兵衛一句:「權兵衛,沒有人會對女孩子說這種話的。」
小夜子看著眼前的同班同學山田花子,一時間有些恍惚,深栗棕色的齊耳俐落短髮與烏黑的眼睛,就跟自己印象中的她一般而二,然而她的語氣與舉止卻讓小夜子有種說不出的違和。
就跟剛才的權兵衛一樣,他們彷彿已經不是自己認識但並非那麼熟識的同學,而是另一種似是而非的陌生存在,這使得小夜子突然感受到現實逐漸崩塌的失衡感,令她無法做出半點反應。
而花子先是注視了小夜子一會,停頓了片刻,然後才語氣平淡地說道:「班長,我跟權兵衛就先離開囉。」
完全沒有半點跟小夜子交談的意願,花子彷彿只是簡單一句話敷衍了事,而旁邊的權兵衛看到花子這樣,擺出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對著小夜子聳聳肩之後也跟著轉身。
在這一瞬間,在小夜子之前記憶裡,權兵衛與花子在展望廳裡轉身離去的背影與眼前的畫面重疊,不啻於對小夜子腦海的一記重擊。於是她理解了,之前的記憶並不是一場惡夢,現在的場面也不是。
有的只是殘酷的現實。
「為什麼!」當小夜子察覺到的時候,自己顫抖著聲音吼出記憶中發生的事情:「為什麼在殺了兩個人之後,你們還可以那麼平靜,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喔?」花子停下邁出的腳步,回過頭看向小夜子,這令小夜子不禁因為花子此時的眼神而倒退了一步,與其說是冷靜倒不如說是冷漠,那波瀾不驚的平靜目光,小夜子曾經在權兵衛身上見識過──明明身處其中,卻猶如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觀。
那陣惡寒又竄過小夜子的背脊,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以平靜到讓人心底發寒的目光盯了小夜子一會,面無表情的花子才偏過頭問站在一旁的權兵衛:「剛剛她有在展望廳裡嗎?」
「唔……我沒什麼印象耶。」權兵衛思考了一會搖了搖頭,但接著又像是想到什麼問題皺起眉頭,話鋒一轉:「不過她剛從廁所出來耶,她總不可能是在我們離開展望廳之後,卻提早一步比我們先趕到廁所吧。但如果是在甲板上劇情開始之前就已經不在了,那麼……」
──她是怎麼知道我們剛剛宰了那兩隻雜魚的?
小夜子無法形容這一刻花子跟權兵衛的眼神,自己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般動彈不得,連轉身就逃的勇氣都喪失殆盡,唯一殘留下來的印象只有深不見底的恐懼。
恐懼使得小夜子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逐漸無法呼吸。
「算了,那不重要。」正當小夜子以為自己會因為那份壓迫感而窒息時,權兵衛像是突然失去興致般咕噥了一句,那駭人的壓迫感度時煙消雲散,眼前的花子跟權兵衛彷彿又變回了普通的同班同學,就彷彿方才的那一切只是小夜子的錯覺。
然而小夜子知道,那絕對不是自己的錯覺。
但儘管明知事情有異,小夜子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權兵衛及花子轉身離去的背影。當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走道的轉角,小夜子才虛脫似的癱坐在地,而同時也像死裡逃生般鬆了口氣。
不論是時間倒轉的重頭來過,抑或是與平時迥異的同班同學,都讓小夜子深刻感受到一定是哪裡有問題,這其中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所存在。
小夜子緩緩以雙手掩面,似乎這樣就能隔絕這惡夢般的現實,可是依舊無法抑制蔓延開來的恐慌與無助,啜泣聲從指縫間流瀉而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傳來的一聲轟然巨響,小夜子仍然無法止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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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景甲板,12:00 AM,α-L3】
無數似曾相識的畫面閃過腦海,猶如臨死前的走馬燈閃現。
小夜子又想起來了。
「班長、班長,妳沒事吧?」聽到撫川略帶擔憂的聲音,小夜子起初有些迷惘,但隨著逐漸清醒,腦海中的記憶也跟著更加鮮明。
小夜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克制住自己的動搖,緩緩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有些走神而已。」
儘管撫川仍放心不下,但小夜子只是強擠出笑容,心不在焉地敷衍帶過,最後撫川也看出小夜子想要獨處,只能又叮嚀幾句便離開,留下小夜子一個人待在原地。
小夜子這才長呼出一口濁氣,畢竟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遇到的事情,就連自己都是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所以小夜子想先獨自一人整理下思緒。
而或許是上一次將情緒宣洩得差不多了,小夜子這次反倒沒有那麼驚慌失措,這才能夠冷靜下來思考一些事情。
「如果、那不是夢,也不是預知的話,那是……」小夜子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但當要形容自己所遭遇的現象時,小夜子一時間有些詞窮,不!多少有看過一些影視作品或漫畫小說的小夜子,其實知道最適合用來形容的詞彙,只是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難道、這是時間循環的輪迴嗎?」當話說口的時候,小夜子都覺得自己在說笑話,但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
倘若不是已經親身經歷了兩次,如果有人跟小夜子說自己會經歷莫名其妙的輪迴,小夜子或許只會有些苦惱地露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尷尬笑容,但完全不會放在心上。
但是這時候小夜子卻不能夠一笑置之了,只不過……小夜子暗自咬了咬牙,儘管幾乎已經肯定自己陷入了詭異的事態,但她還想做最後的掙扎,決定這一次靜觀其變,看未來是否正如自己記憶般那樣發展。
再次確認自己是否陷入了時間循環的輪迴之中。
武裝分子登上郵輪,挾持人質,被帶離的克洛蒂兒,以及與平日迥異的同班同學……思索至此,小夜子連忙在轉動視線搜尋這時候理應也在甲板上的那兩個人,終於在離得較遠的另一側欄杆處,發現了同班同學權兵衛跟花子的身影。
見到他們的那一瞬間,與之一同想起的還有上回從權兵衛跟花子身上感受到那似是而非的違和感,以及那雙令人不寒而慄的漠然眼神,即使在炎熱的天氣下,一陣惡寒還是沿著背脊直竄腦門。
小夜子使勁甩了甩頭,才勉強拋開這幾乎要根植內心的恐懼,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小夜子轉而思考其他令她掛懷的事。
上一次因為太過恐慌與錯亂,小夜子沒能注意、或者說根本沒有餘力去進一步思考,但當稍微冷靜下來之後回憶,小夜子發現有些地方讓她頗為在意。
除了權兵衛跟花子兩人異於平時的行為舉止及個性之外,權兵衛所說的話或是其中有些字眼更是小夜子疑惑不解,諸如──劇情、龍套角色、故事、舞台、劇本以及觀眾等。
儘管小夜子還沒能從這些破碎的詞彙拼湊出全貌來,但隱約有種感覺,權兵衛跟花子的身份與動機並不單純。的確,兩人明顯不是武裝分子那一派,但要說他們是與之敵對或是第三勢力,總感覺也不太對。
權兵衛的用詞與舉止給小夜子一種更加怪異的感覺,真要說的話,彷彿權兵衛是個演員似的,但小夜子隨即便為這個荒誕的念頭啞然失笑,不過她思索了一會卻仍是毫無頭緒,最後也只能皺著眉發出疑問:「權兵衛同學、花子同學,到底是什麼人呢?」
低喃聲消融在海風之中,沒有獲得任何解答。
然後,在小夜子忐忑地等待了一會,猶如要粉碎還殘存在小夜子心中、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惡夢的僥倖心理,四五條連著繩子的鈎爪從甲板的欄杆外拋飛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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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0 AM,事件再一次地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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