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凝固在了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狹窄、黑暗的縫隙前,以及正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入口碎石的石頭身上。他每一次輕柔的動作,都牽動着衆人的心弦。周圍只剩下核心廢墟傳來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低沉嗡鳴,以及石頭偶爾移動石塊時發出的、細微的摩擦聲。
終於,在付出了極大的耐心和謹慎之後,石頭成功地將堵在縫隙最下方、最礙事的幾塊碎石輕輕移開,清理出了一個僅僅足夠一個人側身擠進去的、不規則的通道。
他直起身,回頭看了載湉和老李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決絕。老李則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繩子另一端,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
石頭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他將身體盡量收縮,側着身子,一點一點地,開始往那黑暗的縫隙中擠去。這個過程異常艱難,鋒利的岩石斷口和扭曲的金屬邊緣不時刮擦着他的衣服和皮肉,但他咬緊牙關,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只是憑藉着過人的柔韌性和力量,頑強地向內挪動。
衆人在外面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他被卡住,或是他的動作引發入口上方懸石的垮塌。載湉的手心滿是冷汗,緊緊盯着那根繫在石頭腰間、隨着他的進入而逐漸繃緊又鬆弛的繩索。
終於,在感覺如同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之後,石頭的整個身體完全沒入了那片黑暗之中,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裡。繩索往裡送了一小段後,不再有大的動靜。
外面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焦急地等待着。
片刻之後,那根繫在石頭腰間的繩索,被輕輕地、有節奏地拽動了一下。
這是事先約定好的信號——進入成功,入口內部暫時安全,可以謹慎跟進!
衆人緊繃的神經頓時一松,但隨即又被新的擔憂攫住——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載湉示意老李靠近入口,準備接應或傳遞信息。
又過了一會兒,石頭極其微弱的、幾乎如同氣音般的聲音,從那狹窄的縫隙中傳了出來,斷斷續續:
“進…進來了…陛下…先生…” “裡面…是條道…很窄…牆…牆好像是鐵的…還是石頭包鐵皮?很硬…冰涼…” “地上…還算平…但有不少碎東西…走路要小心…” “往前…走了幾步…沒事…很黑…有風…往外吹…” “暫時…沒看到別的…危險…”
雖然聲音微弱且斷續,但傳遞的信息足夠清晰:石頭成功進入,裡面是一條人工修築(至少部分是)的通道,目前看來還算穩定,暫未發現直接危險。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大大鬆了一口氣。
“好!”載湉壓低聲音,對着縫隙喊話,“石頭,你原地警戒!不要再深入!老李,你準備進去!”
老李點點頭,也將繩索在自己腰間繫好(這是另一根備用繩索),深吸一口氣,開始重複石頭剛才那艱難的進入過程。有了石頭清理出的空間和探路信息,老李的進入雖然依舊困難,但稍微順利了一些。
很快,老李也成功進入了通道內,與石頭匯合。兩人藉着火折子的微光,快速觀察了一下入口內側幾步範圍內的環境。確實如石頭所說,這是一條明顯帶有人工痕跡的狹窄通道,牆壁似乎是金屬板鑲嵌在岩石中,但因爆炸或鏽蝕而破損嚴重。地面散落着一些金屬碎片和灰塵,那股陳舊的機油和臭氧味在這裡更加濃郁。
通道筆直地向着未知的黑暗延伸,看不到盡頭。
老李再次向外面打了個安全的信號。
第一步,也是最危險的一步,總算是成功邁出去了。但這條幽暗、狹窄、充滿了未知玄機的通道,究竟會將他們引向何方?
得到石頭和老李從內部傳來的安全信號,等候在外的其餘五人立刻依次開始了艱難的進入過程。這條被碎石和扭曲金屬半掩的縫隙實在太過狹窄,即使對身形矯健的護衛來說也頗為費力,更不用說肩部有傷、體力不支的東海先生了。
在錢管事和載湉一前一後的攙扶和推送下,東海先生咬緊牙關,忍着傷口被擠壓的劇痛,才勉強通過。等到載湉自己擠進來時,他感覺自己的肋骨都快要被兩側冰冷粗糙的岩石和金屬給壓扁了。最後一名護衛也成功進入後,七個人終於全部匯聚在了這條狹窄、黑暗的通道之內。
與外面巨大空曠、被嗡鳴聲和詭異冷光籠罩的主溶洞相比,這裡顯得異常逼仄和死寂。那令人心悸的嗡鳴聲被厚實的岩層和金屬牆壁極大地削弱了,幾乎微不可聞,反而讓他們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顯得格外清晰。空氣中瀰漫的塵土、機油和臭氧味卻更加濃郁。
“先把入口看住。”東海先生靠在牆上喘息着,立刻吩咐。一名護衛領命,立刻轉身面向來時的縫隙,緊握兵器,警惕地監視着外面的動靜,儘管從裡面很難看清外面的具體情況。
錢管事點亮了那盞僅剩瓶底一點油的油燈。昏黃的光芒掙扎着驅散了周圍一小片黑暗,也讓他們得以更清楚地觀察這條通道。如石頭之前所說,這確實是一條人工痕跡明顯的通道,寬度僅夠兩人勉強並行。兩側的牆壁似乎是厚重的金屬板,但表面佈滿了鏽蝕、刮痕和不明污漬,許多地方還能看到因爲高溫或爆炸而產生的扭曲和破損,裸露出後面的岩石或是一些斷裂的線纜管道。腳下的地面是金屬拼接的,但也同樣破損嚴重,有些地方翹起,有些地方則散落着各種金屬碎片和凝固的污跡。
“陛下,燈油…最多還能撐不到半個時辰了。”錢管事看了一眼燈芯,臉色凝重地彙報道。
時間緊迫!
載湉定了定神,努力回憶着那幅複雜的藍圖。“如果朕沒有記錯,”他一邊思索一邊說,“這條通道…在藍圖上似乎是標註為‘Sicherheitskorridor Gamma’(伽馬安全走廊?),好像是連接上層主溶洞和下層幾個重要區域(比如備用控制室或能源儲存區)的維修或應急通道之一,位置相對偏僻,或許因此在自毀程序中受損較輕?”
他看向通道深處那無盡的黑暗:“日誌裡提到過,這些輔助通道內可能存在結構不穩、有害氣體洩漏等危險。我們前進必須萬分小心。”
“時間不多,我們不能在此停留。”載湉做出決斷,“繼續前進!石頭、老李,保持警惕,仔細探查前方!所有人跟緊隊形,注意腳下和兩側牆壁!留意任何岔路、標記或異常情況!”
命令下達,隊伍再次啟動。石頭和老李依舊在前,他們藉着油燈和火折子交替提供的微弱光芒,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通道深處走去。通道內異常安靜,只有他們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在狹窄的空間裡迴盪。那股微弱的、從深處吹來的風,帶着一股陳腐和未知的氣息,拂過他們的臉頰。
他們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鬆懈。這條破損、幽暗的通道,像是一條通往地獄的捷徑,每前進一步,都可能觸發致命的危險。但同時,它也可能隱藏着解開所有秘密、甚至找到生機的關鍵線索。
希望與危險並存,他們只能將性命交付給腳下的每一步和那微弱的、隨時可能熄滅的光芒,繼續向着這片被遺忘的地下遺蹟的核心,艱難地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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