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站在那奔騰的溪流匯入狹窄峽谷的入口平台上,高舉着火把,試圖照亮前方的景象,但跳躍的光芒很快就被那深邃的黑暗和瀰漫的水汽所吞噬。
峽谷比他們想象的更加險峻。兩側是近乎垂直、濕滑黝黑的岩壁,如同兩扇巨大的石門,將前路緊緊鎖閉。溪流一進入峽谷,立刻變得洶湧狂暴起來,在狹窄的空間內互相衝撞、擠壓,撞擊着下方嶙峋的亂石,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聲勢駭人。火光僅能照亮入口處十幾步的距離,只見激流翻滾,白浪滔天,根本看不到可以安全落腳的地方。
“這…這怎麼過去?”一名護衛看着下方那如同猛獸般咆哮的激流,臉色發白,聲音都有些顫抖,“掉下去…怕是連骨頭都剩不下!”
不用他說,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想要順着這溪流直接穿過峽谷,無異於自尋死路。水流太急,亂石太多,下方的情況也完全不明。
老李經驗豐富,他趴在平台邊緣,仔細觀察了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對載湉和東海先生道:“陛下,先生,下面水流太急,亂石林立,根本無法立足,莫說行走,就算有船也難以通過。若是被沖下去,定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場。此路…不通。”
“那…那兩邊呢?”錢管事急忙問道,“兩側的岩壁,有沒有可以攀附或繞行的路?”
石頭立刻領命,舉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沿着平台邊緣向左右兩側探查了一番,很快也回來彙報,臉上帶着失望:“陛下,兩邊都是光滑的峭壁,濕滑得很,幾乎沒有可以落腳和攀爬的地方。看不到有能繞過這峽谷的岔路。”
唯一的希望,似乎又走到了盡頭。衆人剛剛因找到水源而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被眼前的絕境潑上了一盆冷水。氣氛再次變得凝重而壓抑。
“難道…我們真的要被困死在這裡了嗎?”有人忍不住低聲絕望地說道。
“住口!”載湉厲聲喝止,儘管他自己的心也沉了下去,但他知道此刻絕不能讓絕望情緒蔓延,“天無絕人之路!仔細再找找!任何可能的線索都不能放過!”
他自己也強打精神,接過一支火把,走到平台邊緣,藉着光芒,仔細地觀察着峽谷入口處兩側的岩壁。這峽谷如此陡峭,水流如此湍急,如果歷史上曾有人或者大型生物通過,他們是如何做到的?還是說,這裡根本就是一條絕路?
東海先生也拄着臨時湊合的拐杖,來到載湉身邊,一同觀察。他的目光銳利,掃視着岩壁的每一處細節,試圖從自然的痕跡中尋找一線生機。
就在這時,載湉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了峽谷入口右側,約莫在他們頭頂上方一丈多高的地方!
那裡的岩壁雖然同樣陡峭濕滑,但似乎…有一道極其狹窄的、近乎水平的天然裂縫或岩架,頑強地、斷斷續續地沿着峽谷的走向,向着深處延伸!
那岩架看起來非常非常窄,最寬處恐怕也僅夠一人勉強側身立足,而且表面看起來並不平整,還覆蓋着濕滑的苔蘚。更要命的是,想要到達那個岩架的高度,需要先向上攀爬一丈有餘的、幾乎沒有抓手的濕滑峭壁!
“先生,您看那裡!”載湉立刻指給東海先生看。
東海先生順着他指的方向,眯起眼睛,仔細看了半晌,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那似乎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岩脈裂隙…勉強可以落腳。但是…想要爬上去,難如登天!而且就算上去了,那條路也必定是兇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
儘管如此,這條看起來幾乎不可能通行的空中險徑,卻是他們目前看到的、除了回頭之外,唯一可能繞過下方激流、繼續前進的一線希望!
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高懸於激流之上的、如同髮絲般纖細的岩架上,心中充滿了掙扎和猶豫。
攀上去,走那條九死一生的空中險道?還是…就此放棄,承認這條溪流之路也是絕路?
衆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那道高懸於激流之上、若隱若現的狹窄岩架上,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遠處一根漂浮的稻草。希望是如此渺茫,危險卻是如此真切。
“陛下…這…”錢管事臉色發白,嘴唇動了動,想勸阻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嚥了下去。他看得出來,這條路幾乎等同於送死。且不說如何爬上那近乎垂直、濕滑的丈餘峭壁,單是在那僅容一人側身、佈滿苔蘚的岩架上行走,腳下就是轟鳴咆哮的激流,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東海先生也皺緊了眉頭,他仔細觀察着那道岩架和下方的峭壁,緩緩道:“此路…兇險異常,非有過人膽識和絕佳身手者,絕難通過。而且,就算能上去,岩架的情況不明,是否能一直延伸過去,也未可知。”
他的話語點明了殘酷的現實。這或許是唯一的希望,但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載湉的心中也在激烈地掙扎。他不是不知道危險,但他更清楚,困守在此,待體力耗盡,與坐以待斃無異。回頭的路,他們已經沒有勇氣再去面對,那扇標註着“Labor Beta”的門和日誌中描述的恐怖,是懸在頭頂的另一把利劍。
“朕知道此舉九死一生。”載湉的聲音異常平靜,但眼神中卻燃燒着決絕的火焰,“但若困守於此,亦是死路一條!前有兇險(指基地/實體/未知敵人),後有絕路(指峽谷激流)。唯有向死而生,搏那一線生機!朕意已決,試此險道!”
他的目光掃過衆人,最後落在了石頭身上:“石頭,你的身手最好,膽子也最大。這第一步,恐怕要由你來嘗試了。”
石頭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挺身而出,抱拳道:“陛下放心!只要有一線可能,石頭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為陛下和大家蹚出一條路來!”
決定既已做出,便不再猶豫。他們立刻開始做準備。將隊伍中僅存的、最長最結實的一捆粗麻繩拿了出來。東海先生仔細檢查了岩壁下方,找到幾處勉強可以作為初始落腳點的微小凸起和裂縫。
石頭深吸一口氣,將繩索牢牢繫在腰間,活動了一下手腳。他沒有帶任何多餘的負重,只將一把短刀插在腰後。衆人將火把聚集起來,盡力照亮他即將攀爬的那片岩壁。
攀登開始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注視着石頭的身影。只見他如同猿猴一般,四肢緊緊貼附在濕滑冰冷的岩壁上,手指幾乎要摳進堅硬的岩石縫隙之中,腳尖則艱難地尋找着那些微不足道的支撐點。岩壁濕滑,好幾次他的手腳都險些滑脫,引得下方衆人一陣驚呼,但他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穩住身形,憑藉着驚人的力量和平衡感,一點一點,艱難地向上攀升。
汗水浸濕了他的後背,但他彷彿感覺不到疲憊和恐懼,眼中只有上方那道狹窄的、代表着一線生機的岩架。下方是轟鳴的激流,稍有失誤,便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每一寸的攀升,都顯得漫長而驚險。載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握住了拳頭,連指甲掐入了掌心也渾然不覺。
終於,在所有人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的時候,石頭的手,猛地抓住了那道岩架的下緣!他用力一撐,整個人如同壁虎般翻了上去,雙腳顫巍巍地落在了那狹窄得令人心悸的岩架之上!
他成功了!
下方爆發出一陣壓抑的歡呼和鬆氣聲。
石頭站在那僅能容身的岩架上,穩住身形後,立刻開始尋找可以固定繩索的地方。他很快發現岩架內側有一處天然形成的、深邃的岩石裂隙,他將繩索的另一端反覆纏繞、打上死結,確認固定牢固後,才朝着下方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就緒。
他站在高高的岩架上,如同風中的一片葉子,搖搖欲墜。他低頭望了望下方焦急等待的同伴,又抬頭望向那沿着峽谷峭壁、蜿蜒消失在前方黑暗中的、僅有尺許寬的恐怖險徑。
第一步雖然艱難,但總算是邁出去了。然而,真正的考驗——如何讓所有人安全通過這條空中絶徑,才剛剛開始。
ns3.15.28.8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