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Holy Blood
出于笔记的原因,优先列出在X的视角第一次遭遇安门之后,塔提亚的一段介绍性独白。
塔提亚:
我从没说过安门是一般平民,是你自己认为的。
事情是这样的:就算三米之外我们对着她吹口哨,叫她小妞或者辣妹——虽然她并不。我对她一点劲都提不起——到了她面前照样要老老实实叫‘安门殿下’。
我确实说过她父亲是个重要政客——以单位废话造成的影响力计算,在整个兰德克黛因也是数一数二。老爹是孛林的首相,本人又是国王的侄女,话说到这地步你也应该明白了….
如果你这眼神是说‘王族当首相真够离谱的’,我倒是可以和你共鸣一两下。看起来兰德索里德没有这档子糟心事。
把一个直系推上首相的位置还要人相信这选举是完全正当的,肯定要付出点代价….当了二十四年?噢,行吧,算算利息——这也太扯了。
太扯了,我指的是斯塔格霍尔的这档子事,还有你。你对本地的一无所知实在让人大开眼界了,上头派你来是干什么的?渗透?你确实可以现在就躺下,然后作为一条小溪渗进你脚下的沙子里。
你来之前下了雨。很大的雨,这些沙子都已经渗满了水,再也装不下一个你了,所以你免不了要等上一会,但是结局是不会变的。结局。你的船靠岸的时候国会正在瘫痪中——老样子。在东部,瘫痪的时候比没瘫痪多。守塔人领了最后的工资,灯塔就彻底熄了。他们把剩下的‘黑血’卖到了黑市上换面包,和一个能用的屋顶。另一边潮水越涨越高,淹没一半的废屋彻底沉入水下。列车停了,识相的人会待在一个屋顶下,而不是在这个点摸黑走在路上。话又说话来,如果你看见了一个人,大部分时候你就不是那么走运了。但现在你和我在一起,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我是个屠夫的女儿。血在黑暗中也是红色的;我知道血的样子。
行吧。我们再说说安门——那个独眼龙。她的眼睛是第一次东部战争的时候被炸没的,整个眼眶的都空了,之后也一直没装假眼。有人说因为孛林的研究队挖出了一只三王之眼的碎片,正在修复,准备一完成就给她装上去。谁知道?反正前三王都是她家的老祖宗,适配率估计高得很。原因嘛,你之后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有关她的事乏善可陈。平平无奇,一旦发觉有什么事我讲得和地方小报一样,我就完全提不起劲了。
安门的父亲是任职时间最长的首相之一,能和他相比的只有两个拉斯蒂迦。真该死地叫人扫兴,这个王族叫这个名字的人比所有女人加起来都多,且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嫁得比表亲更远。他们的男性看上去像毫无新意的鼹鼠:近亲交配看上去没什么坏处,也生不出除了鼹鼠以外的东西。第一个拉斯蒂迦,‘血冠’拉莫尔的助手,绰号是‘食子者’,字面意思。帮助他——有人说‘血冠’是个女的,或者,曾经是个女的。不过,都是曾经了,谁管那么多?——帮助他联合了明尼斯美尔和葳蒽。‘血冠’发疯的时候,他负责干活,你可以说这个国家大部分都是他缔造的…第二个是彻头彻尾的婊子。绰号是‘王后’,我觉得我也不需要多解释了。他是‘耕种者’厄文的哥哥;也有人叫他‘征服者’,取决于相信哪个版本…诺德人最讨厌‘王后’,即使他其实干了点好事。公共健康补贴是他设立的,不过你死的时候身上五分之四的质量都是兰特西亚,难保身前不为健康事业费点心,所以也没什么人感谢他。
她老爹没有那两个人那么夸张,毕竟是正儿八经经过选举了当上首相的,至于有多可信嘛…那就看你自己了。同样也没人将他和这两个人相比,说到底,年代不同了…将一只老鼠扔到几百年前也能咬死一窝现在的猫,这话绝对不假。他和这两个人不能比,的确,但也是个棘手人物…如果你想拿下他,比国王和他的哥哥加起来都要伤脑筋得多。我们给他的绰号嘛…摄政王。他的原名是斯塔格霍尔。
斯塔格霍尔当了二十四年首相,制造了数不清的麻烦,从经济问题到兰特西亚的处理上应有尽有。是的…外交上他是个挺不错的人选,经常折腾出一些让常人匪夷所思又不知为何行得通的外交舞台艺术。这个家系似乎都有这样的倾向,虽然手上握着整个大陆上的权利,但不怎么喜欢用,相较之下,体谅一下别人,让让步,达成个共识就简单多了。他们就是比起动自己的生杀大权,更喜欢将伤口放在那儿不管,擦屁股的本事比抢占先机的能力高出几十倍不止。乍一看之下,这地方是整个水原的中心,风平浪静,一片祥和,稳定又富裕。好像他们的政策和方案都很稳健。不过麻烦就在那里,兰特西亚在他们的血管里冒着泡泡,准备发酵。在这个十年的末尾,等‘纯净一代’的后代开始老化,血管再也捧不住里面的毒液,给这些新晋怪兽的抚恤金就够在国库上开几个洞。
在交错的时间线上,‘统会’的负责人阿斯塔会给另一个使节进行同样的功能性讲述。
关于“纯净一代”:
血液变得十分清洁。漂亮的孩子举起招牌,露出‘就是我,’,这样一副表情。每隔几代就会出现血管里兰特西亚含量格外少的人口代际。对于除了黑血会以外的人来说,出现的原因和四季的交替一样,没有特殊理由可言。
某一天开始,堆叠在一处的血检报告几乎每一部分都简练整洁,无事可说,只能匆匆盖章签字,归收入忽然沦为边缘人群长命之人的档案室。街角出现了可以坐下用餐十分钟以上的餐馆,赌场中不再以人命为开关亮起夜灯。娱乐,资产,未来涌上现实的表面,包裹在先辈血液中的司空见惯变为缄默不言的社会禁忌,代以无数雅语和暗示的眼神;简单的列举已经足以解释为何‘纯净之年’的离去总是引起一些不便明说思念之情。
干净的岁月——另一些人称之为分离的年岁。不是每个人都喜爱这样的时期,欢乐的债务有分离两地的借款人和负债人,而负债人不曾享受借款的优待,它间或性的出现是刻意设计和自然规律的中间地带。一次又一次,剧烈的社会变化替兰德克黛因古老诸神筛选注定会承载休眠之血的受理人,仿佛寻找一个合适的渠道来施行人工受精和体外孕母。‘黑血’危机,东部战争,前三王后裔横贯南北的内战;原有的联系被剖开表皮,组织解体,诺言衰退,圆环崩溃,脉络重构。平病无灾的群体以洁净血管度过一生进入墓穴,而深知割裂,病痛,剥夺的受选之人再度燃起反叛的星火,接受沈眠一代的兰特西亚进入体内。在分离最终发生时,这一代际一生的债务和无望都随休眠之血的苏醒而结束。
这是对他们的奖励——那些在‘纯净之年’中以泪洗面的人。
黑血会,被‘圣母’慷慨护佑着的长生学者试图解明这种操控变化的力量,以明晰他们是否最终能掌控这种只能被‘三王之眼’所见的物质,然而所见的从来不是筛选金石的手指,而是已然沥出水面的碎金。这是被‘圣母’所保护的人,他们最终看见的也正是祂的手指。
塔提亚:
在处理几次大规模地火上…老实说,斯塔格霍尔也不够看。不过不能怪他。每个都不堪入目,诺德稍微好一点,因为希杜勒斯的尸体冷冰冰的。沃特林速度更拖沓,但在公关场合她们的愚蠢程度完全被厄文.孛林压过一头。斯塔格霍尔告诉他‘着火了’,于是他叫来了他的兄弟带他到宫殿外面,出去时还光着脚。
平心而论,如果我在他的那个位置上,肯定不能比他做得烂。你现在出现在这个地方就让我够摸不着头脑了。这个王室为什么要对你们这么友好?你们是个天外的威胁,隐隐约约有一个轮廓,受到不明不白的热烈欢迎。兰德索里德的使者,如果不被三大会拦截多半会直接被送到别苑里面去。
是的,你这种偷渡的老鼠也不例外。
如果我一早知道你什么背景也没有,会宁愿你被安门接走了。三大会的目的和操作手册一样直白清晰:将造物主的血从兰德克黛因撵出去。国王和他的内阁首当其冲——无意冒犯,但老实说,从斯塔格霍尔当上首相的第一天,上头就对孛林的王室绝望了,国王不过是整个末日石的一个小注脚,掀不起什么波浪。虽然他活着一天,就免不了要加重别人的失望,不过总得来说,居民的自我满足会促使他们维护他,多少有一点。不过,好消息是,那也是二十年前,他还是可爱的小孩的时候的事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时过境迁,人也会变的。噢,那当然….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要下棋,这两个人是你必须拿下的子。了解一下没什么坏处。
相较之下,拉斯蒂迦.孛林更简单一点:他是个三类兰特西亚的混种寄生者,和血迹斑斑的斩肉刀一样引人注目。什么职位也没担任,一个血管里带了十几公斤兰特西亚的人一定是个疯子,带了三种还活蹦乱跳只是因为他是国王的哥哥。你要小心他。虽然他不一般不在公共场合出现,但他非常灵敏——老实讲,对于一个疯子来说,他实在是心思细腻。
你不会去诺德。准确来说是我不会带你去——谁愿意再去那种鬼地方?都是穷,在东方穷死也明明白白。
准确来说诺德并不穷。希杜勒斯死在那里,白色黄金从它的骨头里涌出,财富源源不断。但诺德人的确非常抠门。大部分麻烦都是因为一分债也不愿欠而自己折腾出来的。假使他们借了一点钱来做点投资也不会这样,但诺德人就是如此,看见赤字就会晕倒,或者因为自尊心而气得血液沸腾。
相较之下,东部的穷是货真价实,鲜明显著的。东部已经掀不起一点风浪了,他们欠沃特林和孛林的钱足够压死一个已经腐烂的不死者。斯塔格霍尔——甚至是沃特林红头发的魔鬼,都觉得他们对东方有一点人道上的歉疚之情,加上斯塔格霍尔那种以和为贵的性格,因此我们一开始以为那个有名无实的会议会发放一点低利率的债务,或者干脆就送他们一点钱,结果,除了上一次东部兰特西亚的大面积爆发事件有一笔一次性的放款,除了贷款还是贷款。所以东部越来越穷。那地方的人变得有点歇斯底里也很好理解,是吧?而会议桌则依旧被几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噢,孛林人,控制着。但凡他们声音大上那么一点,或许就会有些更合理的政策出台了。
事情实际上肯定没那么整整齐齐。盒子外面看上去是个挺漂亮的结,里头多半是一团乱麻,而且不是特意弄成那样的,是因为政策制定者连鞋带也不会打。孛林的‘黑血’储备量不止一点,但斯塔格霍尔为什么放诺德人掐着自己的脖子一个劲地抬价谁也不明白。谁知道孛林在捣鼓什么呢?我们有专员调查这个….不过嘛,要么是她们不愿意告诉我,要么是确实什么都没查出来。
斯塔格霍尔自己的党派是DNP。黑血会,听名字就知道是王家后花园,过去和国教如胶似漆。现在还偶尔破镜重圆重现一下往日光荣,政教合一舞台排场的点子源源不断,想起政策就十年如一日奄奄一息。近来越发如此。
孛林还有两个大政党,总部一个在葳蒽一个在明尼斯美尔,所以一个亲沃特林一个亲诺德。WSU,葳蒽的社会民主党,老实讲这个名字真的不是和沃特林姐妹会压头韵吗?明尼斯美尔好歹直接明码亮出了兄弟会的招牌了。但说实在的,别管什么兄弟会和姐妹会,都是群脑子有问题的蠢蛋。上头,选择做得很逼仄,一定要在烂货中有所偏好,选了第一个。总体而言WSU我们的人更多,那地方的人估计也对你更友好。
诺德的人,很诚恳地说从会爬开始就是战争狂了。这点男女老少略无偏差。兄弟会五分之二的成员是女性,他们并不是很在乎这个。只要你会使武器就成。兄弟会的‘姐妹’杀起姐妹会的‘姐妹’比兄弟会的‘兄弟’猛得多,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但这事委实是很好笑。
就像任何类似机构一样,黑血会的研究院也长期为公关义务做牛做马,间隙性因科研热望而良心发现,考虑到这个机构的前身是拉斯提库斯教会几乎可以称之为一种遗传性困境。孛林的血检报告多年来一直还算体面和黑血会孜孜不倦的微妙操作密不可分,明面上来说,血检,尤其是像孛林王室这样古老密集的血脉,出最终报告前起码要经过三次混合检查,黑血会也确实这么做了,并且在抽样方面极富有创造力,因为众所周知你没办法每个人都复查三次——王室来近年来显著放宽了头衔佩定,不少旁系都冠上了国姓。用斯塔格霍尔的话来说,欢迎支流回归的血脉,充分证明支流虽然贫乏无力,只能和受惊母鸡一样等待着王室的指令,但如果它们很干净,那也是好的。
研究会首席不是什么美差。简单而言,那个职位的任务可以总结为接替上一个用渎职罪保存组织结构尊严的首席,再用渎职罪把它交给下一任。每一次公关事件爆发黑血会成员都会穿上自己最好的制服,带着能准备出的最体面的肃穆来到礼堂给前任首席颁发一枚叫‘倒于剑下’(falling under sword)荣誉徽章,你可以看出着已经是种备受期待的传统了。
阿斯塔:
“工会”的目标,允许我向你解释为是趁着代理人改组的时间成为越过这片大洋最受安提庚青睐的盟友。“工会”比任何人都热衷标榜自己为‘二流’,合情合理地认为以目前的状况和储备难以通过正当方式一朝作陆上的话事人。这样的事很难是体面的,不应该责怪他们,对吗?而这是个很好的时机。“联盟”向来想和兰德索里德断绝联系,多年以来即使有移民的裙带关系,出于某种,我们一直无法理解的原因,长久只是试图证明他们作为盟友是极其不可靠,且有两面三刀这一倾向的。诺德人庆祝代理人终于冷却的热情,很高兴终于耗尽了海对面远房血亲的耐心。
至于我们——“统会”和黑血会一样,将近二十年没有改组,如今小公爵指派了新的党首,看上去很难有个更一塌糊涂的人选了,所以有什么好理由放过这个机会,试一试在西部分一杯羹呢?如果我的根据地在东部,也会觉得声称自己一无所有更胜计算资产。能输的东西实在是太有限。
不过,二流就是二流。我可以占用一下东部一塌糊涂的军事热线向你的管事致以诚挚的祝福。“噢,是莱里娅吗?是的,你一定要一如既往地坚定。你这样做对我们所以人都大有裨益,因为我们一天都不能放过,越是努力,越是能尽早能把污秽的造物主后裔从兰德克黛因永远清除出去。”
我是在鼓励她。我真的在鼓励她。
莱里娅太好辨认。亲爱的,也许兰德索里德有很多金发碧眼的小家伙,但在兰德克黛因,金发碧眼的女人都是伊里安尼恩的后裔。她声称自己的高祖母是叶莲娜.明尼斯美尔的曾孙,没人知道真假——但如果这是真的,她一定斗不过黑血会,你说对吗?因为孛林人曾经是她们的克星,而孛林人,你知道,是很不善于改变的。即便如此,她压根不会考虑和“联盟”合作,“联盟”清楚这点就和他们为自己利益而行动时一样,成功且高效。
如果你觉得难以理解,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联盟”——他们的组成根本没有什么多样性可言。诺德人,是受希杜勒斯庇护那群人的后裔,明尼斯美尔最坚定也最早的盟友。他们为彼此铸就的圆环涵盖了人一生中所有重要的活动:学习,就任,婚姻,契约。他们的军队驻扎在同一片荒原上。数十万人终于勾勒出稀薄存在,得以对抗黑池对面的孛林。不过,为什么诺德人要背叛他们最初的好友,我仍然不能告诉你。如果叶莲娜.明尼斯美尔没有变成一个无魂者,也许她会讲述一些除了,困惑,愤怒和屈辱以外的故事。因为现在只有这些没什么新意的内容留下来了。“盟友不会对盟友做这样的事。”如果——我是说如果,实际上这片土地从来没流行过忠诚和确信,或多或少,厄德里厄斯的飘忽不定和拉斯提库斯的说谎成性流淌在每个人的血管里,不管我们多想将它们清洗干净——如果兰德克黛因有一座信任组成的城市,在明尼斯美尔被诺德背叛的时候,它一定倒塌了一半。我不知道兰德索里德是什么样。许多年来,我们的船只都过不去——但我们没有重建信任和友爱的习惯,而这座城市并不大….
塔提亚:
关于沃特林,你只需要明确一点:美的叙事对孛林人没有什么意义,对沃特林人恰恰相反。
倒不是孛林人审丑,只是对于他们美作为社会经济的另一柄重武器完全不热衷。一方面诺德人则对此作呕,希杜勒斯的圣女和泰斯提克的圣女光为了这点就有不共戴天之仇。
泰斯提克的绰号是‘千面’。祂的兰特西亚有变容的能力——和‘圣母’的混淆认知能力不同,是确确实实的变容。虽然到了今天除了姐妹会高层估计也不能把你变个样子了,不过给你眼睛变大点或者整成个漏斗身材还是绰绰有余。姐妹会靠这个就赚得盆满钵满,主要流水来自东方的移民。沃特林女人半神一样影响力让可怜的小姑娘们心驰神往,而没什么人群比看字母磕磕绊绊的东方人更受垃圾广告青睐。虽然总人数上来说,沃特林本地人才是姐妹会的忠实拥趸,但最危险的暴利手术像给皇亲国戚的特权一样留给了东方的女人。自从小公爵开放了移民政策保守估计姐妹会的利润翻了三翻,实验性的赔偿甚至只能算零头。哦,对,沃特林的客户,男女不相上下,而东方客户,清一色是女人。姐妹会私下一定乐坏了,而另一边诺德则气得要死。
你确实能经常见到这种‘千面’的不正经——这不是我说的,姐妹会更这样认为。历史缘由,她们对‘千面’比表现出来的隆重得多,几乎是什么挺神圣的东西了,这种人命恶作剧,顺便捞点钱——老实说近来,‘票子’可以算另一种新型兰特西亚,比得‘暖血’之流的老古董更加不够看——总得来说只是博人一笑的消遣活动。
在姐妹会看来泰斯提克值得供在神龛上的遗产于移动人体组织和骨骼方面效用才是体面的,难为泰斯提克华丽的婊子们有这样的心思。‘千面’能大幅度纯化一部分身体的能量密度,把自己扭成麻花自然不在话下,情形需要她们甚至能一拳轰塌半座屋子,有时单纯只靠这点基础功能,一个‘千面’的寄生者甚至可以和‘血冠’正面硬抗一会,只要足够熟练。副作用方面‘血冠’只有羡慕的份:‘千面’能有效防止关节老化,而‘血冠’比较体面的死法是自杀。一如既往,泰斯提克的遗传几乎是针对女性的片性遗传,男性即使有寄生,转移起来难度也大得多,大多是医生,或者,会內吉祥物。
孛林王室对东方人还算友好,因为‘耕种者’厄文和‘王后’的母亲是个东方人——我跟你说过吗?她是‘好女色者’卢戈多米安的妻子,没留下名字,官方记载的是她丈夫胡诌的,不过上面推测她应该是蔺家的一个旁系,因为黑血会的报告里显示血检里含有那么一丁点的‘常青’,但因为结果让蔺闋来大为惊骇所以不了了之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和斯塔格霍尔竟然算远亲,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借给他钱?对于东方人来说简直不可理喻。
孛林王室含量稳定在百分之五以上兰特西亚有三种,分别来自‘前三王’。卢戈多米安的‘圣母’,拉莫尔的‘血冠’和拉斯蒂迦的‘求痛者’。但是很不幸其中有用的大部分是‘血冠’——好吧,没什么可惜的了,你刚刚见识到的场面就是‘血冠’打了个哈欠。拉莫尔确实是前三王里最极端的——娴静的时候除了发疯什么都干,发疯的时候依旧敬业不改从前。听说黑池堡垒被他用手挖塌了一半,虽扯但真。
另一边‘求痛者’对发神经大有裨益,而‘圣母’作为一个护短的老母亲,生命中大半部分时间都花在趁‘求痛者’的分泌物和神经亲密接触之前就和它一起湮灭上。这个结合反应的整体效果,一个相近的说法是和高潮了一百次差不多,广泛被用来解释为什么孛林的王族从青少年开始就对性生活不太热衷,反而对血亲中‘圣母’含量尤其高的趋之若鹜。你可以想象个中缘由。
安门?安门的‘圣母’含量在及格线上——实际上她的所有兰特西亚含量都在及格线上,‘血冠’稍高,‘圣母’和‘求痛者’持平,正好够看,因为她母亲不仅不是孛林人,还是个‘纯净一代’,这么一看斯塔格霍尔的成分可能挺吓人。就算在“工会”,王室的血检结果也不是完全公开的,虽然国王他老哥的成分表是个公开秘密,但大部分人,尤其是斯塔格霍尔的报告假得几乎敷衍。如果他没去姐妹会做过拉皮手术,他的‘求痛者’含量应该在百分之十五以上而不是报告上显示的百分之七。而且,你猜怎么着?王室最吓人的一点在在于‘求痛者’含量总是预示着持平或者更高的‘圣母’,加上从来不低的‘血冠’,三翻。
所以她不是个抢手货——这只是个好理解的说法。这群人的热情相当私人。
一个问题是‘圣母’在生命周期的末尾会率先衰退;还有些时候什么事也没发生就莫名其妙衰退了。毫无征兆,但反应相当显著。遇到‘求痛者’刺激‘血冠’的场面你就会懂得何谓兄弟连心——如果你接受‘血冠’过去是个女人的说法也可以说是姐弟连心,无论如何,这是个屡次抢占头条的大场面,社会板块记者在某些时刻未经过任何培训就变成战地记者,伤亡人数在一百以下会给急救培训中心颁发奖章,在五十以下会造成宗教情绪反扑。伤亡在个位数往往是死了两个孛林,难得会让人看得眉开眼笑的头条。
不过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现在的体制完备很多,考虑到国王正在变成一份工作而不是完完全全的遗产,他们也不想为了这种事拿工作打赌。‘圣母’含量不够可以体外摄入,除了贵得让人汗颜以外没坏处,但如果通路都烂了就要回葳蒽养老了。作为很可能要曝尸荒野的人,我没有任何理由同情有一座小镇作敬老院的,除非那地方的生活实在和地狱一样。阿利亚以前在葳蒽的医疗所工作过。她说她如果作为孛林出生绝对不要活到老——‘血冠’会让人溃烂变形,‘求痛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现在又不能要了,一天到晚不是开颅就是渗析。
不过孛林人对此有自己的看法:‘血冠’的腐败发生在610年,一千二百年过去了到现在还活着,在远海受这个折磨,作为‘血冠’还活着的后裔,他们估摸觉得能在最后一点兰特西亚都被榨干,回馈完家族之后死去已经很幸运了。
阿斯塔:
最好懂也最复杂的寄生体系来自孛林的王族。他们的身体是一个潮汐的力场,前三王的兰特西亚在其中相互牵引,循环起伏,正如海潮的起落。任何一个扰动都会掀起整个系统的遽变,离开了任一一个,生命就不复从前。人的意志力量如此微薄,仿佛他们的心思只是某个古老念头时效短暂的木偶。兰特西亚组成了他们的心肺骨:‘求痛者’是他们的心,他们没有剑鞘的剑,‘血冠’是他们的肺,他们挥动审判之剑的力,而‘圣母’是他们的骨,联系血肉,力、心、美的一切。
‘血冠’操纵着他们在公共空间的人生。‘血冠’使国王成为国王,女人成为男人。‘血冠’使漆黑之物得以闪耀。因此,失去了‘血冠’的国王逊位,失去了‘血冠’的官员免职。研究归于空白,笔迹复为白纸。不再发声的嘴唇有如幻想,唯一的结局是回归家族的阴影,寻求母亲子宫的庇护。‘求痛者’在‘纯净之年’消声匿迹,连同‘圣母’一起,沉湎在人来人往的嘈杂的欢乐中,在血液中留下广阔,寂静,深红色的空白。‘血冠’闪耀而沉默,当休眠之血回到横贯陆地,群聚性的血流中时,它会再一次上涨,超过历史中高峰的阈值,同‘血冠’的顶峰紧紧交织,如同两道跃动的山峦。失去‘血冠’的生命是沉默的,而‘求痛者’休眠是为了等待疯狂。但是失去‘圣母’的人生….
失去了‘圣母’之后的人生是痛苦的。
‘圣母’的降低和消失迅速如同一整个短暂的过程。在一个日程之内,早点和中餐之间尘世钟声响起四次的时间里,‘圣母’的颗粒在通道内沉没,破裂,消散,化作气体飘离人体。只有三王之眼能看见透明胶体中的不可见质:一种裹紧时间和空间的回忆。
‘血冠’和‘求痛者’会填满整个血管。颗粒肿大,黏住管壁,裂开的伤口中无法涌出鲜血,海胆般的尖刺在皮肤下隐隐可见。‘圣母’是使回忆和现实分割,使孛林的王族之所以是无望之人的三王之血。‘圣母’抵抗欢乐,衰老和岁月的无常。‘圣母’的消失呼唤着他们消除自身在现实中的痕迹,自杀和战死是挥霍的权力,但它们很少被选择。相反,更为常见的一个结局是缓慢的湮灭,在一次次朦胧中的渗析后化为干涸的尸骸,最终被碾碎为粉末。兰特西亚,血液中的颗粒,就是他们的一切。
很少有人能意识清晰描述出从‘圣母’消失后到所有兰特西亚都浓缩为一管,或者一罐粉末之间的事。记忆如同刀剑之潮将意识和认知解体,此时没有痊愈之法,没有万用灵药,唯一的救赎是真实,诚恳的死亡。然而往往在一切都从血管中脱出,肉体业已化为干枯躯干时,他们会描述最后的感触:银白色的记忆海啸就此释放,溶解了曾经作为一个经济个体,一个公共人物存在的一切。哦,他们会说,我的哪一个长辈说的是真的,在最后的这一刻,你会看见难以置信,栩栩如生的记忆,比你自己的更加鲜活。那是前三王的记忆。他们由此明白为何一切总是如此朦胧,分明在时间中生活,于空间中定位,却不敢确定生活确切的材质。因为,也许他们确实只是无数名字相同,经历雷同,古老,绵延,回忆的碎片。
但是无论如何,一个孛林不会悔过自己的人生。不会抱怨生活的悲惨。那是被操控,在静谧中猛烈燃烧的人生。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一个孛林哀叹。孛林人不为悔恨流泪。他们为爱屈膝,因爱发狂;为爱产生的泪水虽然在眼眶里,但很少流淌出来。
被日光所见的泪水只有一个含义:我对你的爱,同造物主对我古老的先祖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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