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圣女
潘中午小睡一会,梦见维斯塔利坐在他身前帮他讲课:cheers,潘!今天我们讲地理。潘要学五门语言,课业繁重,无暇注目语言的讨巧,有气无力地开书,结果发现课本拿错,抬头时眼神欲死。两本教材都是维斯塔利教授写的,封面都相似,也许也不能怪他拿错。据说维斯塔利还兼职船商,也许一年有八个季节吧,他是已经分身乏术,有心无力了。维斯塔利露齿一笑,露出沃特林人特有的白牙,和橄榄色的皮肤相衬,手中抛起一块重物,握住后又拍拍他的肩:没有关系。地理其实不需要书,我当时出版是为了版权费....
那么,请听好,东方人:世界是一块碎片。他张开手掌,一块碎裂的鹅卵石躺在他的手心,底部参差,裂口尖锐,一条黑白相间的线条划过肉色岩石的右半部,准确来说是三又五分之四的位置,旁边画了一些红点,再往右,则是黑色油墨,被胡乱抹上。黑色是焦土,白色是雪地,红色是聚落,他强打精神:这是你的故乡,潘。维斯塔利慈爱地说,或者说他是特聘家庭教师,做出一副慈爱的态度,但潘买账了。指尖左移,越过黑白线做的山脉,他依次划过世界最南端的尖角:沃特林;北部的大片白色土地:诺德;最后是这里。他指指他们脚下。这里。水原的中心,选王都,教宗城——虽然我想这么说,但这里就是一个普通大城市,欢迎来到孛林,治安一般,下城区环境很差,相信我沃特林更好,阳光明媚美食玲琅。维斯塔利最后开起玩笑,但他没笑。碎裂的石块躺在他的手掌,这就是世界吗?世界的全部?他的手掌就是海洋,当他握拳时它便以执拗顽强的态度,刺痛他的掌心,最终却也被吞没。更小的时候他去唱诗班:一个从火山中诞生,火焰中消失的世界.....他再次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欢迎来到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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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是下午出诊他睡过了头,到教会医院时屋外密密麻麻站了几排人,一同工作的护理修女差点用慈爱的眼神把他瞪死。维斯塔利以沃特林的人标准,一向就说他脸皮很薄,可能是血统原因吧——但不巧后来潘长得比他高。手臂上贴着红色标记的表示病情严重,排在最前端,脸上骨质密密麻麻,看着便瘆人,走近时他数了数,一排几乎半数以上都是服役士兵,暗自嘀咕怎么没人闹,思维电转又骂自己不知满足了:难道他还希望有人闹吗?!但路过时行的注目礼还是和骨刺一样戳着他的脊椎,又痛又麻。他抱着箱子窜得飞快。
走进内室他才知道为什么没人闹,大概刚才走急了,连门口的三排马车也没看见,现在他停下来愣一下的时候马在他背后嘶鸣,接着又慢条斯理地嚼草。百由.诺德坐在椅子上发呆,夏衫的领口敞开,从腰际开始绣着米黄色的花纹,手上什么也没拿,只随意放在椅子上,发呆。见他来了对他笑笑:好慢啊,潘。语气一如既往飘忽。百由快三十二岁时仍然很漂亮,在这个时代可不多见,但潘一向对漂亮女人没有特别好感,好笑之处在于百由似乎认为他很乐意见到她,而一度潘认为她很乐意见到他,于是两人在一种屈尊降贵的见面氛围里维持了好一段时间,偏偏时不时互有所需,竟然一见面便有种很熟络的感觉。潘条件反射:贵安女士。您一个人来的?
他话音刚落,她还来不及慢慢摇头,甩动柔软的棕色发辫,两个人影便进入他的视线:拉斯蒂加.孛林和莪诺拉.葳蒽都背对着他,少有动静。虽然潘确实没发现两人进来了,但他们总不至于没有发现他在这里。不过,为什么要费心打招呼呢?他们互相轻轻倚靠着,正值三月停滞的最中间,王家病患们最像普通人类,得以在不用肩骨戳对方脸颊的情况下靠近。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有轻声的嘀咕:...好。不好。哪里好?我说好就是好。...那好。语气微妙地起伏。光照在莪诺拉的侧脸上,打出一条明亮的路径,他猜他们是在看教会的藏品。过了一会她转过头来,对着他挑了挑眉:“你终于来了。让我们好等。”他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发现他来了,那么怪三月停滞吧,他不想深究了....拉斯蒂加向他点了点头,他不知怎么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意思:我不想打扰你,也请你不要打扰我。他很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呀...王家病患显然无意与他交流,他转头问百由:请问有什么事?
百由终于在他面前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看得出准备好久了,她想做到总能做到的:先忙你的吧。我们不急——不是那么急。
他点点头。背后又传来评论的声音,这回声音高了一些。大概是在说一个瓷瓶,或者釉彩吧,那还是他们家捐给教会的,虽然他态度复杂。他走进阳光时被晃了眼,声音却还是追了上来:你认为厄文会喜欢这个吗?他快过生日了。她回说你不也快过生日了吗?难道我要先送给你你再送给他?他想了想:那也行。——潘离开时能想象莪诺拉.葳蒽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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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斯塔利自从年前回了沃特林之后就没动过回来的心思,回信大多只是极力诱惑他一起前往沃特林醉死温柔乡,原本只是单方面夸沃特林的美妙之处,后来连带还要踩孛林一脚。起初他嗤之以鼻,后来国王敕令全国征兵后工作激增,他每骂一句都让他拍手称快,再打自己一掌:呸。意志薄弱。孛林毕竟是水原中心,资源岂是沃特林这种穷乡僻壤能比?带着嫉恨心理他工整地把此句扩成长文,回信掷地有声,没想到维斯塔利回信也很正经:骗你的。明年我要去东方,你要不要去?我有点事想研究。说到最近病患的数量,老天,沃特林人都很多。我怀疑我去了葳蒽.....
想到病患数量他又分神了。面前的人重重在桌上锤了一拳。红牌患者还没看完,大多都脾气暴躁精神不稳,需要特殊香气安神。潘赶紧赔笑,虽然好像也不能怪他,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药袋和处方一起递过去,他翻看他的眼球:记得按时吃药。对方啧了一声,起身走了。
他和维斯塔利以往讨论过这些患者的感受:是痛吗?虽然红牌患者大多没法好好表达,基本上是‘滚开’‘哼’‘滚开’的随机排列,两人一被拒绝便噤若寒蝉,潘抱怨:不是说你们沃特林人都好战得很吗?维斯塔利心安理得:沃特林的红牌患者很好战,你要等价比较...但总归总,最近是不是数量增加得太多了?教会差点把他拉去做建筑工人用。大人,没有收容所了。大人,没有钱了。大人,钱和收容所都没有了。他的故乡,有一些因为劳心劳力太多被活活累死的典范,他可不想变成那样....
到了四点似乎人多得没完没了,药也用完了。他于是说请各位等一等,马上就有补给。等了半天也没见补给来。眼看面前的人就要锤他一拳,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个女式香袋放到他手上,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莪诺拉皱眉头: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老听不见人来。回头一看草都被她踩焦了,不怪她做出这发言。但女式香袋不是她的,拍他肩膀的是拉斯蒂加,莪诺拉也很惊讶:你为什么会带女式香袋?他安静地回答他只有一个香袋,就是这个,等同于没有回答。莪诺拉不用香袋,因为黑牌患者不需要镇痛,起码他们说他们不需要,比起痛,他们似乎偶尔会缺一些其他,更微妙的东西....
潘道了谢,然后将香料倒出来分给了后面排队等待的几个,之后无奈宣布药物不够,请他们晚些再来了。莪诺拉吹了声口哨,调子欢快:我等得都要麻木了。从这个角度来讲,她还确实挺乖的。他顶着背后焦躁的视线离开现场,莪诺拉浑然不觉,但似乎还有一个人察觉到了:拉斯蒂加抬起手臂,在他的身后稍稍遮挡了一下,像个下意识的护盾一样。等到来到中庭,他又若无其事地退开了。女式香袋只剩下袋子,可怜兮兮地躺在他的手上,莪诺拉还是很纳闷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是轻声细语:上了马车我就告诉你。于是两人推推搡搡地上了马车。
百由慢悠悠地走过他身边。潘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现在,您可以告诉我是有什么事了?
她看上去丝毫不急的样子,领着他坐上马车,病患们已经小声说了一会,两边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百由说起这事好似夏季温和的微风,仿佛他们只是出去郊游:我的女儿,苏....而他说:这是苏做的。她原本好像想给百由,我猜。但她送到了厄文手上。但是厄文那天也没有回来,于是我拿到了。
我的女儿,苏。她好像病得很严重,我需要你去看一下她——不要这么紧张。她微笑道,一件小事而已。她一直就生着病。莪诺拉则说:既然如此,你不应该交给百由吗?既然前因后果都明白了,真是混蛋。他满不在乎地反转那只礼物:为什么?既然被我拿到了,就是我的。她叹了口气:太任性了。由她这么说,是否妥当,潘无法考虑。风吹起帘布,夹杂一些细碎的话语,席卷于他的眼睑鼻尖。除却嘈杂之事,多少还算是个美好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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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庄园百由便把两人赶进正门,力求在马还未感知到他们存在而躁动之前。虽然在三月停滞最中显得大惊小怪,但没人表示异议。莪诺拉瘪瘪嘴,扯着拉斯蒂加的胳膊,步子轻而快,弓着腰溜下车,潘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消失。百由略不在意,示意他们进去。马依旧低头大嚼草叶,有时他不免觉得他们的生活比较轻松。不过说到底依旧是不了解的问题,它在流汗时他在睡觉。
——事实证明带莪诺拉和拉斯蒂加中的哪一个来都不是好主意。潘走进去时苏没注意到他,和眼盲无关,纯粹因为她专注和哈默林的棋局。他正对着他端坐,双手交握置于胸前,见他来了,点点头算打了招呼。哈默林出现在除了能让他学业更加进步的地方都极不寻常,此时耐心报出他刚刚将哪个棋子移到了哪个位置更显出他对苏的极高礼遇。苏有没有倍感荣幸一事,潘不知道。他靠近她时她将手肘撑在腿上,眉头蹙起,仍旧对他的到来一无所知。两人简简单单下完一局并无杀伐的棋局,哈默林做一个手势,示意潘来了,不料介绍错了名字。潘刚开口想纠正他贵人多忘事,苏率先开口,双目仍然阖上,笑容恰到好处,玫瑰色的唇瓣中一点白:好久不见,潘先生,真高兴今天见到的是你。虽然潘认为只是客套话,但仍很受用。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不是客套话。检查刚开始哈默林就告辞离开,甚至不等苏取下披肩。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他从来没来过这里,至于有没有道别,安静到潘不记得。维斯塔利以前对自己的学生评头论足时谈到哈默林,评价很简练:被主授膏的哈默林国王绰号‘沉默’。当然这是后话了,国王虽然脸色惨白,间或神经兮兮,但暂无性命之虞。苏看着哈默林出去若有所思:其实哈默林留下倒也没事....她显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什么身体了。正面瘦可见骨,淡黑猩红的鳞片则在后背,从颈部蔓延到骨盆。她刚脱完衣服,门口传来敲门声,两重一轻,然后停下,像哈默林的风格,苏很轻松:忘记带东西了吗,哈默林?
莪诺拉狂笑。庄园里原本会这么敲门的只有哈默林,直到哈默林长得像父亲职位像母亲的叔父顺路来拜访。然后两重一轻变成重重重重,苏原本苍白的脸更加苍白,好像门口敲门的是什么厉鬼。小姑娘和莪诺拉不对付很久了,连潘都略有耳闻,拉斯蒂加和莪诺拉进门后和潘解释说不过是嫉妒而已,他可以不要在意。他在他的肩膀上扣了扣,大概原本是想表达什么友善罢,结果适得其反,潘说他当然不在意。
百由说不定还喜欢莪诺拉和苏待在一起呢,对不对,苏?苏自然没有回答他,他就继续自言自语了。据说和莪诺拉在一起时苏精神都好一些,大喊大叫,发号施令,诸如此类,小孩都会干的——我听说是这样。他为了表明这全是道听途说其实本人对这种事半点在意也没有,像扔垃圾一样把这话题扔过去了:是国王授意我们来协助你做检查的,放轻松就好。他说最近关于苏的报告都模棱两可。当然,是他觉得,还是王后觉得,您可以自行解读,我不会管这么多....
检查结束之后苏趴在潘怀里哭了一会,肩膀抖个不停,潘不知为何要为一个和自己无亲无故的小孩感到心碎,也许目睹两人暴行之后实在心有余悸。莪诺拉和拉斯蒂加显然觉得自己在为一项原本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任务劳心劳力,完全是耐着性子在检查她的身体,苏开始往散落在地毯上的衣物里钻的时候莪诺拉揪着她的胳膊将她提起来,她发出一声小鸟一样受惊的声音:....潘先生!潘感到自己灵魂受到了谴责,拉斯蒂加皱了皱眉头:苏还是小孩,你轻一点。
莪诺拉朝他挑了挑眉,调整了力道,苏的声音变成了啜泣,然后拉斯蒂加走上前,将手指按在她阖上的眼球上。苏几乎在尖叫了,虽然没说出字来,可能她在说:我的眼睛,吧。莪诺拉畅饮他的失败:你做得不错。他眨了眨眼:我没用力,怎么这么脆弱。她说是啊,她也没用力,全是借口。
潘插进他们中间。眼看继续检查她眼睛都会被挖出来,苏伸手,扑进他怀里。奇怪的是苏谁也没有叫,或者说她很实用,眼前有谁就叫谁,至于百由或哈默林,或许不在场就是靠不住吧。不过百由在哪里呢?她肯定在屋子里....不过很难说她会在意这种事,潘沉痛摇头:请让我来检查吧。我对这种病也略有研究。不过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难道生着病就会更加了解?莪诺拉耸耸肩,乐得轻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说话时苏还抬起头瞪着她,她回敬了一个鬼脸。
潘看向另一个人,拉斯蒂加不知道在考虑什么,最终点了点头,轻声细语地给了一条建议,或者他认为是一个建议,但其实显然是命令:检查一下她的眼睛,她的医生都不检查她的眼睛了。潘碰到她的眼睛后惊讶万分:那简直不像人的眼球,而像一块石头,眼球大小,镶在血肉做的眼窝里。莪诺拉将重心倚在一只脚上,手指张开:我说什么来着?小姑娘精明得很,故意没有说罢了。
拉斯蒂加蹲在潘身边,呼吸几乎就在他耳边,虽然眼睛只是盯着苏而已:还是让我们来检查吧,潘?他吐出的字眼都显得很陌生,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名字。痛...痛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不痛了。我们很了解。潘纠结的结果是起码不要按着她。她毕竟已经这么大了。
结果,他的任务是负责按着她。检查到一半,拉斯蒂加问她想不想稍微治疗一下。他坐在她的床边,手放在她凸起的脊柱处,仿佛那是一条玻璃做的工艺品。她正在哭,很难说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害怕,或者二者兼有,后来她甚至希望莪诺拉来触碰她的身体,而不是拉斯蒂加,因为他碰她让她‘想到蛇’。小孩都怕蛇吧?拉斯蒂加的手正在按压她的腿骨,偶尔问她:痛不痛,有多痛?听到这话手上没听,声音稍微高了一些:没有翅膀之前,我们都是蛇。但是手臂会不会再长出来,是件很难预料的事....你想飞起来吗,苏?
她摇头,用力摇头。
那么你可以再在地上待一会。他总结道。莪诺拉已经站在一旁发呆,他伸手示意她到他身边来,她正不明所以,然后他扯过她的手指,用牙齿将指尖咬破。莪诺拉一掌拍在他头上:你发神经啊?但他一言不发,只有轻微的血肉撕咬声从手指和嘴唇间穿出来,他像咬一种果实一样将她指尖的皮肤剥离,吮吸果肉,过了一会她不再挣扎了。松手之后拉斯蒂加的嘴唇上沾上石榴色的血迹,而黑色的丝线,利刃,角质从她的伤口处生长出来,仿佛刚刚被他撕咬得剩下果核的种子发芽,长出黑色的枝叶。她还是有点不高兴:你怎么不咬自己啊?他向她展示了手上的指套:要脱,麻烦。一会请你喝酒,莪诺拉?
苏小声问他:他们要干什么?拉斯蒂加听力很好,将她颈部的头发撩开,露出下面的鳞片,根根外展,杂草一般的骨质物:让你在地面上再停久一点。她一直在抖:一下,一下就不痛了。潘在她哭的时候一直想说不定身上带了一些镇痛型药物会好一些?或者干脆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帮她清理了身上的鳞片,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不过他太忙了,而其余人似乎压根没想过要治好她。百由一直在考虑生下一个孩子....莪诺拉低下头。从他的角度看去,她的眼睛从来没那么专注认真过,几乎有些漂亮。苏的背部像个画板,随着她用尖锐的指甲剔除杂质,红黑交替出现。后来她哭累了稍微放松身体,拉斯蒂加将她的身体翻过来,她甚至顾不上痛,向后缩去,在床上留下一串粉色的血迹,夹杂煤烟一样的炭灰。
莪诺拉摇了摇头。她向来很不擅长做精细活,盯着苏的背看了半天,现在晕头转向:算了,留给医生检查吧。你第一次检查时不也和贞洁烈女一样?拉斯蒂加抬眼看她:我觉得你说反了,需要我提醒你当时发生了什么吗,葳蒽小姐?莪诺拉翻了个白眼。临走时她走上前,捏着苏的脸,将她的嘴唇对着她,然后将指尖的血涂在她的唇瓣上。她没力气动嘴唇,她只好将手指伸入她的口中,并像教小狗一样示意她舔一舔。
她没力气了,你可怜的侄女。她说。声音很低。好像良心发现,也怕吵到苏。
那我来吧。拉斯蒂加说,声音轻轻柔柔。苏一下睁大了眼,用舌头舔干净她指尖的血液,粉红色的唾液留在她的唇角,潘无言以对地拿过手帕擦干净她的嘴角。她阖着双目,低声说她想去浴室,他便起身将她背进了浴室。鳞片被剔除了之后她看起来更瘦了。门口经过一个佣人,不知怎么,时机恰好,在房间里恢复安静时经过。莪诺拉叫她:来打扫一下房间。诶,别大惊小怪的。拉斯蒂加提议床单可以扔了,鳞片有时候有污染性,不需要冒这个险。
苏蹲在水里,自言自语:哈默林不出去就好了。他在哪里呢?可能哈默林也没法依靠吧。直到他们离开哈默林也没再出现,好像人间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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