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漾起層層的漣漪,嘩啦一聲,披著銀色盔甲的身影從湖面竄出來,烏特烈爾拿下頭盔,略長的黑髮濕淋淋地貼在臉上,伸手撥了頭髮,一陣霧氣從身上往外蒸散,原本濕潤的髮絲已恢復成原樣。
摘下破碎的耳環丟擲在地上,烏特烈爾嘖了聲,從水裡拿出新的耳飾戴了上去,一陣藍色的符文浮了出來,滑過手臂然後隱沒在空氣裡。
打從被打造出來,烏特烈爾就打定主意,他只想享受身為武器的久遠生命,而不想為任何人賣命,距離上一次戰鬥,已經是不知道多久的事情了,久到他幾乎快忘了戰鬥的本能,以至於當遇上伯恩哈德的襲擊,完全是措手不及,把自己身為武器頂端的尊嚴都給丟光了。
「安逸的過了上百年之久,怎麼就突然冒出個麻煩的傢伙。」烏特烈爾搔了搔頭,一臉頭痛的模樣,另一手臂一揚,後頭的水池頓時化為隱匿的保護色,與旁邊的草地融合在一起。
──無論如何,非得將他抹消掉。
烏特烈爾瞇起眼睛,念出招喚魔物的咒語,空間裡的水蕩漾起來,一隻隻透明的魔物搖搖晃晃的爬了出來,看守城池的石像們也跟著活過來,開始在城裡巡邏的找著任何存活的生命體。
遠處降下宛如爆炸的閃電,天空中不知何時飄來厚重的雲層,從裏頭透出閃光,地面跟著震動的發出地鳴。烏特烈爾抬起頭,漆黑的天空裂開一個大洞,裡頭傳來各種語言的哀鳴,隱隱能看見埋藏在其中的臉龐與伸手的枯手,那是來自空間裂縫的漂流物,已不屬於任何一個時空。
空間已像艘船的被時空的洪流沖走,脆弱的邊界偶爾會像這樣引來那些東西,烏特烈爾舉起劍,召喚著光的術法往天空上擊發,習於黑暗的生物發出彷彿被焚燒的慘叫,被逼著退回黑暗的潮流裡,隨著它們的離去,裂縫緩緩的關了起來。天空恢復成原本的夜色,烏特烈爾敏銳的嗅到異樣的氣息,他的領域裡似乎趁亂混入了不速之客。
輕拍了手臂上的鎧甲,天使的身影藏匿在夜色中,無聲無息。
降落在石磚地上,羅索從彎腰的動作挺直身軀,望見周遭向著自己包圍的石像們,露出歡愉的笑聲。
查覺到生物氣息的石像盡責的移動僵硬的身軀,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往羅索發動攻擊,羅索不慌不忙的亮出光刃,歪著身子以著詭異的角度閃躲,刀刃發出光芒畫出連續的Z字,在擊破石像的防禦同時,一併橫切成散落的石塊。
行有餘力的吞下特製的藥物,側頭閃過來自後方的箭,羅索猛然速度倍增的箭步衝刺向石像弓箭手,揮舞著光刃打掉迎來的箭矢,將步伐拉到最大加上腰力扭轉的力量,用力突刺向石像的中心,魔物登時發出碰的一聲從中心的窟窿碎裂,回歸無生命的姿態。
手持大槌的石像終於緩慢追來,羅索根本沒放在眼裡,一個跳躍踩上石搥借力踩上石像頭頂,光刃直接從頂上貫入,還未動到分毫就已被消滅了乾淨。
羅索從容的跳落的地面,四周滿是魔物的殘骸,一面倒的單方面砍殺讓他渾身發熱的感到興奮。
將光刃收回手心,羅索發出笑聲向著魔物邁步「嘻嘻~~天使你在哪裡呢?快出來吧,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砍掉你的翅膀了!」
地面劇烈晃動,讓建築物發出喀啦喀啦的危險聲響,樓梯的最深處傳來迴盪的哭音和哀號,伯恩哈德一低頭,便窺見迴旋樓梯的地層水波蕩漾,從中浮出的幾張人臉,正張嘴一開一闔的發出聲音。
莫名的感到渾身不舒服,伯恩哈德皺著眉頭走出高塔外,天空的直覺的讓他知道渦發生了異變,心頭裡不自覺得想起了弗雷特里西的臉,渦裡頭的變化說明著外頭肯定出了大事,無奈通訊的頻道只剩下沙沙聲響,除了及時傳送到的地圖檔案,其他的什麼都不剩。
除了早點結束戰鬥,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伯恩哈德無奈的呼口氣,一陣風伴隨著啪啪聲響從後頭衝來,瞬間繃緊心神,往後踏出一步轉身揮出斬擊,驚呼的聲音跟著慢慢浮現的身影出現,烏特烈爾向後急退,手臂往外伸的讓符文從手臂蔓延到手掌,亮起紅色的文字。
──很敏銳嘛。但是我可不是輕易會被打倒的!
烏特烈爾揚著翅膀前衝,長劍連突的襲來,伯恩哈德一邊後退以最小的步伐閃躲,抓到空擋,一個低身掃腿,將劍舞成圈,烏特烈爾拔高飛行高度,劍往下一指,劍光挾起氣旋的掀起地上的石塊畫出直條的窟窿。
稍稍訝異了天使能力的躍進,伯恩哈德側身挑躍,打落飛來的小石塊,火焰的彈藥跟著拋了出去,火光在空中炸裂開來,烏特烈爾以劍格擋,眼前一團都是火光,伯恩哈德趁機踩上圍牆,雙手持劍的揮出蓄積的能量。
烏特烈爾亮出手腕上護石,藍色的薄膜光刃擋下攻擊,化成護石上的裂痕,天使第二次拔高高度在空中翻滾一圈,越過伯恩哈德頭頂,手撫過劍刃染上黑色,再度揮劍,黑色的箭矢灑落下來,回身和奔跑的動作一氣呵成,伯恩哈德揮劍斬落那些迎來的箭矢,奇異的空虛手感,讓他隱隱發現不對。
箭矢在遇到斬擊之後,瞬間像泡泡般的炸開,冒出黑色的霧氣,那些落空的箭矢也在撞擊在地面後,一齊化作黑霧迅速瀰漫在伯恩哈德周圍,漆黑的不見五指,在空中只像是黑烏烏的大圓球。
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烏特烈爾將劍佈滿咒語,持劍往下俯衝!
附加的屬性將城牆炸開直徑五尺的大洞,覆蓋幾乎整個黑霧範圍,爆炸的威力漫起滿天粉塵,烏特烈爾滿意的露出微笑降落在圍牆上,等待著從煙霧裡見到收成的那一刻。
層層煙霧裡模模糊糊的浮現彎下腰的人影…
「發現目標!」烏特烈爾在心裡喊著。踏出弓步的補上一擊,後腿卻突然傳來刺痛,發出悶哼的跪了下來,瞥見上頭插著的細針,烏特烈爾轉頭,這才發現半掛在圍牆外的伯恩哈德。
烏特烈爾咬著牙,腳上的麻藥快速麻痺了手腳,連劍也握不穩的掉落在地,即將面對的未知讓他無比恐懼,眼睛瞇成縫的用著緩慢的動作向後退縮。
看著伯恩哈德在空中跳躍出半圓,安穩的降落走近自己,原以為就將迎來生命的終結,伯恩哈德卻是把武器平放在地上,蹲了下來。難以置信的烏特烈爾小心翼翼地張開眼睛,仍警戒的後退,滿臉疑惑。
將目光與之平視,伯恩哈德露出溫和的眼神「為了能有交談的機會,我很抱歉動用了一定的武力,絕沒有傷害你的意思,我只希望你能成為並肩的夥伴,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你在…說什麼…?
烏特烈爾發愣的停下了退後的動作,滿臉愕然,他從沒遇過這種事,打從化身為武器以來,來作亂的人不計其數,每個都是劍拔弩張的樣子,哪有像這樣放下武器的對談的?
直覺地認為這肯定是卑鄙的陷阱,烏特烈爾瞇起眼睛,用力的想從伯恩哈德的眼裡找出一點雜質,卻只能找到讓他幾乎不曾見過的真誠,不由得感到有些動搖。
──嗚……
烏特烈爾張口正要說話,一個字還沒說清,紅色的血液唰地從背部噴濺,從臉龐滑了下來,烏特烈爾發出慘叫,吃痛的回頭,看見地上被平整切斷的一片羽翼和身穿綠色大衣的狂妄身影,渾身憤怒的顫抖。
「嘻嘻~~我還真感謝你給我這這麼大好的機會,伯恩哈德你下不了手啦?」
「…羅索!!」同樣被那突來的攻擊給染上血跡的伯恩哈德,見到羅索現身在此,除了驚訝還有憤怒,而當望見烏特烈爾那彷彿見到仇人的神情,登時知道那原本建立起那一點點信任的機會,已在此刻支離破碎。
──好啊…就是為了讓我卸下防備,好讓你的同伴攻擊我嗎?!
烏特烈爾露出自嘲的笑,鄙夷的看著伯恩哈德,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形成小水灘,招出鎧甲上的防禦護網,往兩人的反方向退。
「不…」伯恩哈德想要辯解,可烏特烈爾已沒有任何耐性聽半個字,眼瞳閃著恨意的紅色,手憑空往旁一伸,落在地上的劍回到了手上,張開剩餘的五個翅膀,飛上天空。
──騙子!
烏特烈爾惡狠狠地拋下這句,那股憤恨的情緒和渦引發共鳴,天空慢慢佈滿與中央水池裡相同的放大咒陣,黑色與白色的箭矢像流星雨般的墜落下來。
被咒陣加成的箭羽好比火藥,每一次的墜落都帶來大地的震盪,難以以劍招架的伯恩哈德,張開茨的護網,跳下身旁的炸出的大洞,攀住脆弱的邊緣,擺盪的落在下方還安好的地板上。
才剛踩穩,羅索的身影跟著緊追的降落在面前,藏不住渴望混亂的愉悅發出嘻笑「看來你喪失記憶,連戰鬥都忘記了啊。和武器玩什麼友情遊戲?笑死人了!」
伯恩哈德沉下臉,無視羅索挑釁的話語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在外頭的那些夥伴們怎麼了?」
「喔?你擔心寶貝弟弟了嗎?放心,等你掛了,我會好心的拉他進來和你陪葬。快感謝我吧!」羅索從口袋裡掏出針筒,往自己的脖子注射下去,滿意的看見伯恩哈德眼裡湧現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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