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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動物共和國】(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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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提要︰少年不習慣「流浪者之戈」的生活,精神再度壓抑。組織卻沒有半點同情心,表示只想收留醫生一人。醫生決定與少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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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們有備而走,衣著夠,糧食足,東西都放在雪橇上。醫生與少年一同拉雪橇,同時根據地圖上擬好的路線,越來越接近大北方與Y國接壤的地區。儘管是五年前的地圖,慶幸實際地形變化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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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個夢那麼長?」少年問。
「嗯……」醫生含糊其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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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他們見到遠方有排排黑點。醫生拿出望遠鏡觀看,才知那是哨站,幾個士兵持槍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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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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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先叫少年躲起來,自己旋即往四方打探。他想從無人之處偷入Y國,但走來走去,沿著哨站延伸開去的,都盡是築得又長又高的鐵絲網。鐵絲網每隔幾十米都有閉路電視,而更重要的,是鐵絲網上不時貼有警告牌,寫著「高壓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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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洩氣回到少年身邊。千辛萬苦來到,還是逃不走,究竟那些偷渡者如何做到?難道就只能靠車輛?我們不就試過一次?可惜遇人不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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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後的路,醫生未有打算,但他知道,繼續待在這裡,都於事無補。
他與少年起來,翻開一堆草,想從原路回去。
他們只顧拉著雪橇出來,沒料竟有兩個士兵在偷閒抽煙。
四個人,完全地打個照著。
少年想說什麼,醫生立即按著他嘴巴。
兩個士兵打量著醫生與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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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什麼人?」一個士兵問。
「住附近的。」
「他是你的?」
「……侄兒。」
「身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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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慢慢拿出身份證。他的心跳加快。
士兵打量身份證,幸好沒有用對講機,即是暫時不知道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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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像本地人。」
「嗯,剛搬來不久。這裡天氣較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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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對望,噗通笑出。他們或者想,大北方天氣寒冷,傻子才會認為天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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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走沒?」
「跟我們到哨站。核實一下身份。」士兵把煙蒂丟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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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士兵循例工作,但醫生倒在想,難道他看著我?他生疑了!萬一正式查過他身份證,知道他是逃犯,那就大禍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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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時候實在沒有辦法,就算他們要我吃糞我都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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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與少年跟著兩個士兵走。
士兵的背影,令醫生想起在組織學到的搏擊術。很自然,他在腦海中複習幾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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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站越來越近,到時就走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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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佑我。」醫生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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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深吸口氣,落到腹部,迅捷撲前手臂勒頸,先把一個士兵擊昏,再順勢拔出對方腰間的槍,指向另一個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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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舉手,不敢妄動。醫生又用槍柄,猛力將他擊暈。
動作很快,醫生沒有想過自己現在竟有這種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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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拉著少年,丟下雪橇,孭上行裝急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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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與少年不停逃跑。他們不知道是否能逃得過士兵追蹤範圍,只有竭力去做。醫生求神拜佛,兩個士兵不要太早醒來,也希望同伴沒有發現他們。
兩人不停走,也沒有看錶。有時雪地上有車輛經過,他們就避開。
終於,天也黑了。他們在入黑前找到一間荒屋。這裡人工建築不多,找到荒屋,可能真是幸運之神眷顧。儘管屋頂倒塌,門庭剥落,能夠找到容身之所,總比風餐露宿來得好。那種可怕滋味,他們以前已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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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隻松鼠在屋頂與地面之間,不斷地你追我逐。牠們為荒屋帶來生氣。其中一隻,戰戰兢兢走到荒屋的火堆旁,看著少年吃麵包。少年見狀,把剩下的麵包碎餵給牠。其他松鼠紛紛上來。好一群討吃的小可愛。有些松鼠肆無忌憚,跳到少年身上。又有松鼠跳到醫生攤在地上的地圖。醫生略一皺眉,揮手把松鼠驅去,繼續用鉛筆在上面擬定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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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古怪的夢。」
「?」
「可能我永遠都不會再醒來了,否則為什麼總是不能回去動物共和國。」
「你好想見到惡龍嗎?」
「我只是想救媽媽。」
「嗯。」
「醫生,我是否已經死了?」
「也不是啊。」
「那倒底是什麼?」
「這才是你生存著的世界。」
「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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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有政府的真實。組織有組織的真實。少年有少年的真實。
醫生又想起這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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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的回去動物共和國,救到媽媽,應承醫生,跟她回來生活。」
「嗯!我也喜歡醫生你。」少年本來迷茫的臉上,有點希望。
醫生笑了笑。
「你跟我一起去救媽媽?」少年心念一轉。
「我?」
「你可以啊!我猜你已經有老虎大哥般厲害了!」
醫生又笑。
「陪我好吧!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少年想起狐狸、老虎,感懷身世。
雖然少年仍搞不清現實與幻想,但起碼,他的情緒穩定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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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已經很好。總有一日,要替這小子找到治療,到時就會好起來。現在要讓他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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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機會我跟你去動物共和國。」醫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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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屋裡生起的柴火噼啪作響,黑夜雪地,彷彿是世界的唯一。
兩人不經意抬頭,眼光穿過破裂的屋頂,銀河就在頭上。
連串流星飛躍閃過,少年指著它們,該是他有生以來首見。
他們追著流星,走至屋外。斗大星輝如螢火蟲注視他們。
萬籟俱寂。
醫生看得著迷,眼睛不禁濕潤。
不久,一抹綠色薄紗在黑夜中化現。
仙子起舞,裙擺的色彩逐漸清晰鮮艷。
綠色、藍色、紅色……
閃現不定。大自然的魔法……
少年與仙子一較高下,在衣擺下團團轉。
他拉著醫生的手,朝極光走去,舉手想觸摸。醫生讓他騎到肩膊上。一大一小在魔法下狂喜。
一股暖流從心窩流出,平實而沉穩,與極光相輝影。
溫柔擴展全身,酸酸麻麻,融入宇宙。
少年哼唱音樂,醫生認得此歌。兩人凝視極光,忘記還未脫險,同聲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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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大帝主宰太空,三位忠心戰士,有勇氣,更有熱誠,似個正氣大孩子。
星空軌跡裡飛,任務極神秘,看遠處家鄉之星,星光何明媚。
狙擊奸黨惡魔,就是浩懷大志,我要這世界和平,肅清星空惡風氣。
三位一起出擊!三軍一起出擊!快快去,大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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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與少年睡了兩個鐘,便再出發。這個時段無疑危險,卻能出乎追兵意料之外。醫生要回去組織所在地,儘管不再投靠組織。他預料政府會對組織的忌諱,政府爪牙相信不多,那麼他們就可在該區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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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光維持了整晚,遍及的空間很廣。一路上,整個世界就像被某種神秘所包圍。很罕有。聽說是極光大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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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告訴少年,所謂極光,有傳說是火狐狸掃過雪地,生起的火花升上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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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聞言,悵然失神。他想起狐狸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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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沒有死,上次見到的不是牠。」醫生安慰。
「別騙我了。」
「你不是說這是個夢境嗎?如果是夢境,那就不是你認識的狐狸仔吧?」
「夢境與現實有時會重疊。牠們有時會走來夢境,我的靈魂有時又會回去現實。當天,狐狸仔就是來了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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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失策。我不應該把狐狸的屍體帶回去。是我殺了牠。感覺不好——但生死存亡,不吃,就是我們死,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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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當時滿身傷痕的牠。牠的眼神。那是求救的訊號。
然後他暫時擺下那份慈悲,舉起石頭,一下兩下砸到牠頭上。
他已經盡量爽快下手,不替牠添加額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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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求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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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再來一次,我猜我……」醫生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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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狼嚎傳至。醫生愣住,瞧天一看,極光轉為純藍。藍紗之後,圓月像隻神秘的眼睛,俯視大地。天很清,月很圓。(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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