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夢者 - 賤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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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正越過璨星之前，虛夜退去，白日來臨，太隗已經退的很遠，卻依然可見其光芒，像一個淡化的縮小在遠方的太陽。刺眼的光線如水波一般，漫過整座城池，幾戶人家已拉開窗簾，大路上樓房與樹道的陰影處，隱隱可見有明黃的獸眼閃過，隨著人聲消失在影下。娑婆城裡漸漸有人行動，市場裡有人撐開棚頂，擺上蔬果。小巷間人群穿梭，有人背著農具正要出城，有人在流沙河邊引水灌溉。

水車在街角出現，沿路對著大路、巷角樹道灑水。兩個人站在車後，車上放著一大桶水，一人拉著牛皮水管，一人用力的壓著木幫浦擠水，水量很小，每一株樹大概只得到一捧的量，被水潑到的地方，都飄起了淡淡的熱蒸氣，幾片枯黃捲曲的葉子，在少許水的浸潤下，似乎又可以再多撐一天。除了澆植物之外，經過每一戶人家圍牆上的小洞，水匠就將澆水的管子伸到洞裡，另一人就使勁壓三下，沒一戶落下。

打水的一邊壓一邊滴汗，伸手自水桶裡舀了一窪水喝，另一人看見了，四下張望了一下，低聲告誡

「小心等下被城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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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憨憨一笑

「你不說，城管咋會知道。這天氣熱到就不是人過的。不是一兩個月不下雨，要不就是一下一兩個月，還讓人活不活。」

澆水的一邊對著一朵開在樹叢中的淡黃小花多澆了一點，一邊回道

「我們這算好了，還有這些樹跟河水水汽撐著…感謝第一尊者的遠見與智慧。」

他垂頭合十，又小聲說

「聽說南邊只剩下閻浮城跟婪城勉強還鎮著，其他的小城賣城的賣城，死城的死城。」

他頓了頓靠近另一人耳邊說

「昨天聽老六說，有的城在城郊遠遠就聞見屍臭，城裡空屋大開，屍體都在床上地上爛著，也沒人管...農兵的人越聚越多，有兩三個空城都被他們的人占著，勢頭很大。」

那人點點頭也說

「聽說當他們的兵，保你有糧吃。誒，老石你說，他們的糧都哪來的？」

那老石嗤一聲

「糧就這麼多，那裡多的，肯定就有哪少了。」

兩人一來一往，終於把一條長巷的樹道澆完了，車才剛轉過巷角，就看見一個人靠著牆，一身藍色衣服，微寬的腰間纏著一條皮鞭，左手捏著一本本子，右手指尖夾著一支筆在轉動著，見他們出現立起身，悠悠開口

「講完了？」

兩人低頭不語，心下皆想，依這城管的個性還是別在他氣頭上與他辯得好。那人看看他倆，打開本子畫了畫，又抬頭掃了他們幾眼說

「既然今天工作效率這麼好，七號又病了，你們倆就負責去澆肥沃之地。」

兩人抬頭互看，看見對方眼裡的厭惡，卻只能低聲應道

「是。」

那城管挑了挑眉，趴一聲闔起書，走了。老石一把拍在馬屁上，半吆喝半出氣，喊道

「走咧！老子！」

馬快步的走了起來，極不甘願的往城北，皇城後方與三海之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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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著馬車一顛一顛的，穿過菜市場，馬因為熱，緩緩的走走停停，沿途一直有人遞布給老石，他也來者不拒，偷偷的把布放到水桶邊吸滿了，再遞回去，賣菜的把小的碎蔬菜包在布裡，肉販則用紙包了一小塊碎肉，老石收了，都用防油布包了，沉在水桶裡。

兩人一路往前，市場裡人還不多。轉過一個角就聞到濃濃的魚腥味，一排魚弔在攤上，陽光強的帳篷都遮不太住，靠外的魚已經被曬成了魚乾，裡面的魚鱗片也乾的四處剝落。一個少女站在攤前，穿著綠色長袍，兜著頭，露出秀美的側臉。斜背了一個布袋，幾株綠色的植物從袋裡跑出來，正從魚販手裏接過魚。轉過身看見他們倆迎面過來，展顏笑著叫道

「石叔，風叔。」

老石勒住馬，雖然牠也幾乎不動了，低頭一直嗅著菜販的菜。老石看著她的笑臉，忍不住也鬆開臉問道

「阿端，你阿爸還沒回來？老鐵眼睛好點沒？」

端雅笑著回道

「阿爸沒有再小半個月怕是不會回來的，從廣山回來也要十幾天吶，何況這次他想採的藥挺難找的。」

她向他兩走過來又說

「鐵叔眼睛好多了，阿殷哥最近都有回來，鐵叔每天忙著吼他，精神好多了。」說完抿嘴笑著。

陳風也笑著聽，一邊從水桶裡撈出一條手掌長的竹筒，瞧了一下左右，快速的塞到端雅的袋子裡，小聲囑咐「收好。」

她飛快的看了一眼，點點頭，也小聲的回道

「謝謝風叔，阿文這幾天一直發燙，我正擔心水不夠熬藥，又不能用河水。」

石七點點頭，交代道

「這水雖淨化過了，但也是從河上游的截水廠來的，還是用在別的地方吧。」

端雅笑笑

「我知道，我回家會再處理一次。」

兩人點頭，石七說

「好啦，等你阿爸回來再去看你們，先走了。」

端雅喊住他們

「你們這是要去哪？這不是你們平常給水的區域呀」

石七無奈的撇下嘴，聳肩道

「被老賊逮到，叫我們今天替老胡，去肥沃之地。」

「肥沃之地？」

端雅歪著頭想了一下說，「石叔，我跟你們去吧？」

「去幹嘛？那地方…不乾淨。」

一直安靜的陳風皺眉回道，覺得不妥。端雅笑道

「我去採藥，風叔你不知道，再髒的地方都有東西可以活。」

「那地方養出來的東西能治病？」陳風還是不贊成

「阿爸說，世上萬物皆有所用。帶我去嘛，難得有兩位叔叔陪我…要不改天我還得自己去。」

端雅一派從容，俏皮的回道。石七被她逗笑了，拍了拍車側，伸手把她拉上來，叨念道

「靠好水桶，坐進來一點，坐好了。」

端雅點點頭，側過身伸手攀住了水桶邊緣。石七用力拍了馬屁，馬一吃痛，快步跑了起來，端雅眨眨眼驚訝馬車雖快跑著，水桶卻仍四平八穩，一滴水都沒溢出來。

「石叔，這馬真穩。」

石風得意道，「那還用說，這馬可是老子，誰敢說比老子強呀。」

端雅撇過臉，忍住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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