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夢者 - 預夢者23

不一會沈正就從夢裡醒來，不一習慣性的伸手幫他解開鏈子，兩人走出學院，迎面而來的陽光照得不一張不開眼。等他恢復視覺，就看見成殷正仰頭在草地上，張望著，等著他。不一忍不住一鬆，跟沈正分手就快步往草坪走去。一見到成殷，兩人同時急急開口，都是一句

“我有事跟你說！”

兩人面面相覷，開口又是同時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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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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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兩人都忍不住露出笑。好一會，不一才拉著成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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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走邊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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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穿過紅門，成殷已經將端雅的事說的差不多了，不一點點頭，沒有下什麼結論，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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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去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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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殷一向欣賞不一這不知道所有事實，不輕下定論的個性，遂點頭，然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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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你了，要跟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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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的故事長的多，他雖講話一向簡潔，卻細緻，為了怕有疏漏這次講得更細。只隱去了江莫的一些私人故事，但以成殷的聰明與觀察力，不一相信他肯定可以靠自己早就知道的資訊推理出來。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廣場處，藥師家的方向走去。走到虛夜節的木製長廊頭，不一剛好講完，兩人注意力一回到眼前，就聽見前方人群喧囂。他兩往前探，一路擠到長廊盡頭，廣場處，只見大家抬頭指指點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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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眾人視線往上看，只見一個人被麻繩捆著手腕，懸空吊在廣場中心，背後是空曠的大街。刺眼的陽光落在他的背後，像一攤光幕的流水一樣軟軟的散開來。那人身上明顯的幾個大窟窿，露出骨頭，血水已經結成黑塊凝固在周邊。左胸口顯眼的一個大洞，露出兩根慘白的肋骨與從裏邊翻出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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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雙眼閉著，眼下卻還垂著血絲。只有嘴角，不知為何微微的揚起，似乎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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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倒吸一口氣，像後腦突然被人偷襲，用力棒打了一棍。他抓住成殷的手臂，一瞬間像盲了一樣，覺得眼前陽光是一片滲人的刺眼，頭暈目眩，一張口就差點嘔出來。

他轉過身乾嘔著。成殷拍拍他的背，皺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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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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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大口喘著氣，抬起頭，臉色一片蒼白，眼神中爆發的傷心、憤怒跟一絲無助交雜在一起，他急促卻低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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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是我…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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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殷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轉頭去看那個吊起來的死人，半響說不出話。然後轉頭看了看四周，見周邊的人沒有注意到不一的異狀，遂撐起不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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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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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往藥師家走去，走出木長廊，不一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他在這世上也許是唯一的，與父親有關的親人，幾分鐘前還在過去的時空中與他說話，這一刻在真正的時空中，身上佈滿百般刑求後的可怖傷口，被殺雞儆猴似的懸屍在廣場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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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後悔了，他覺得嘔心，生氣，還第一次感到對自己預夢能力的無助，他做出選擇的那雙手，間接的沾了他叔叔的血。他在只能選擇一次的不可回頭的道路上，被命運擺弄了，他放棄了他不知道他將要放棄的，以為他選擇的是對的，是大義。他該不顧一切，先問如何救他出來才對。還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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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斷問自己，為什麼不這麼做？為什麼！

如果他的預夢見到這樣的場景，他還會做這個選擇嗎？叔叔當時那個了然的表情，是已經知道他自己會有這樣的結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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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成殷半攙著往前走。沒有人該這樣悲慘地死去，不管那人他認不認識，有沒有血緣，是不是只認識了幾個心跳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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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有暝目，然後想起他那麼意味不明的微笑。他在笑什麼？死前的什麼事讓他覺得可笑嗎？還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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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前又浮現陽光中林怛那句蒼白的屍體還有身上每一個深刻見骨的傷口，突然明白了他最後一次知道他是不一時，將印章交給他時，眼裡的那絲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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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小時後他唯一一次問了母親

“父親去哪了？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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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華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答非所問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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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若死了，就是他將一生該給的都給了愛或恨的人了，所以沒有再可以活著的因了。而活下去的，只能帶著他所承受的，對方留下的一切，不管是希望或是仇恨，繼續活下去。一個人若是活著，卻沒有可以傳承的人或價值，那他跟死了也差不多…”

他伸手捏住放在胸前衣袋裡的小印章，印章的尖角透過布在他手掌刺出一個小洞，指尖隱約還可以摸到印章上那條被劍砍出的痕跡。他心想，最好這個秘密值得他的叔叔用命跟他經歷的這一切去交換。但這真的值得嗎，真的有比性命重要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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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意識的被成殷扶著來到了藥師家門口，遠遠只見紅豔站在門口，卻沒有進去。而她一看見成殷攙著不一，就跑了過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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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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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殷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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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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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豔搖搖頭，沒有答話。只是關切的看著不一，然後跟著他倆一起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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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就看見端雅背對著長跪在地，不知道在對誰說話。阿文則站在旁邊的床上，看見成殷進來就張開手，笑容滿面的要他抱，嘴裡不停叫著「阿…一…因」，流得自己滿手口水。雖然一片混亂，成殷還是忍不住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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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都不知道是在叫你還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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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鬆開手，讓不一靠著藥櫃坐下，對端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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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端，拿點醒神鎮靜的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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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雅轉過身來，眾人才看見她前面坐著正是那個昏迷的男孩，現在已經清醒，瞪大一雙眼不停環伺眾人，一隻手卻抓著端雅的裙擺。端雅這才看見三人，一眼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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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哥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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