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翻開手上的明信片,上面是唐羽姐姐和吳哥哥、金在爺爺爺、樸雪英奶奶一起出去玩的合照,他們拍了很多照片,然後寄給我看。
『小洛,這裡是北海道的雪景,你覺得漂亮嗎?這是我第一次一家人出來玩,真的感覺非常開心,如果你也在,那就更好了,姐姐會一直等著你出來的,到時候我們在一起出遊,拍很多美好的照片,創造只屬於我們的回憶,你說好嗎?』
我撫摸著照片上面的唐羽姐姐,她的笑容非常甜美,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真希望她可以永遠保持這樣的笑容。
『小子,如果獄中有人敢欺負你,記得跟哥哥說,要是有人敢給你小鞋穿,我一定會好好整治整治他,不過我想應該不會有人這麼白目才是,哈哈!不要忘了,我們都在外面等你。』
吳哥哥和李哥哥因為順利破掉姦殺案、斷頭案的關係,所以警階可以說是連級跳,三年上升了兩個位階,所以吳哥哥現在已經是警監了,比起當時的權末不過低了兩階,而且他還年輕,可以說是有著大好前程,現在已經是警界的明日之星了,聽說破案率也是相當高,讓首爾這三年來的犯罪率逐年下降。
「外面的世界呀!」我將明信片重新放回信封之中,對於外面我其實並沒有那麼渴求,在監獄的這三年,我一直修身養性,消弭著黑影所帶給我的影響。
「姜洛,你好像不是很想出去。」崔正道席地而坐,就坐在我一旁。
「我覺得外面的世界好像也沒有很適合我,姐姐和吳哥哥、金在民爺爺、樸雪英奶奶他們看起來像極了一家人,如果我加入了,好像格格不入。」
「你想太多了,他們都在等著你。」崔正道溫和的說道:「應該是你自己的執念放不下才是。」
「正道,你應該也發現了吧!你難道不覺得金在民爺爺和一個人很相像嗎?」我扭頭,一臉無奈的問道。
「我早就看出來了,但那又如何?沒有人知道。」崔正道神色平淡自然。
「可我知道,所以我們回不去了。」
關於我所殺的五個人,除了崔正道、全又行、李素沫、唐政,還有最後一個人,一位在九年前成為我的第一位幻想人格的人,他姓唐,全名唐諾。
唐諾在被黑影殺害之後,成為了我第一個具象化的人格,但是他從來不會出現,一直縮在暗處,也不肯和我們進行交流,就算是黑影威脅說要將他毀去,他也毫不在乎,所以最後他成了唯一一位黑影無法控制的人格。
「如果你出去了,難道就不想去見見唐羽?她應該算是你最親的人了。」崔正道還是試圖想說服我。
「只要知道她過的幸福就好了,而且我從照片裡面發現唐羽姐姐似乎懷孕了,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會越來越忙的吧,要在多分心關心我,太為難她了,」我微笑說道:「況且,離出去還很久呢!現在談這些,似乎也太早了一點。」
崔正道知道他是無法說服倔強的我,只好作罷,回到我的身體裡面。
春去秋來,又是三年過去,唐羽姐姐寄信給我的時間間格也越來越長,我知道不是她不在乎我,而是她越來越忙了,等孩子出生之後,她就會多了很多工作,光是照顧新生的孩子就會花去她大量的時間,所以我並不怪她。
『小洛,實在很抱歉,姐姐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忙到焦頭爛額,忘記要寫信給你,你應該不會怪罪姐姐吧!我和你吳哥哥將孩子取名為吳望,他是一位男孩,長的白白胖胖的,真的非常可愛,只是他有些調皮,睡覺也常常踢被子,結果害得自己感冒,真的是一位大傻瓜,和會貼心幫姐姐蓋被子的你真不相同。』
照片上附了一張唐羽姐姐抱著吳望的照片,小男孩濃眉大眼的,而且眼睛非常靈動,五官端正,想必長大會是迷死人的大帥哥吧,只是我未必能看到那副景象了。
六年過去,我的腦海始終掛念著那位女孩,她在我的思念裡面揮之不去,不知道她過得可好,是否還記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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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因為我表現良好,所以得到了假釋的機會,離開監獄之後,我第一個目的地是人民綜合醫院,雖然已經十年過去,可是這裡仍然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我從一位十八歲的青澀男孩成為了一位二十八歲的老青年。
照著記憶來到閔詠心的病房外面,我卻發現她已經不在原本的病房了,我趕緊去找到護士詢問,難道她離開醫院了?
「請問九零八號房的閔詠心小姐去哪裡了?」
「你…,是姜洛嗎?」護士非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倒問起了我的身分。
「是,難道我們認識?」我一臉迷茫,我消失了這麼長時間,外面應該不會有人認識我才是,而且我也不認得這位護士姐姐。
「閔詠心小姐已經離開了…,不過她有在我們這邊放了一封信,說是如果有一位叫做姜洛的男孩來找她,就轉交給他,這件事情已經過了七、八年,如果不是你又喊出閔詠心三個字,我們都已經忘了這件事情。」護士姐姐邊說邊從抽屜拿出了一封信,然後遞到我手上。
「謝謝。」我接過信之後,便匆匆來到頂樓。
「真是位可憐的孩子。」護士看著離去的少年,神色有些不忍。
如今的頂樓已經變得有些荒涼了,地板磁磚也變的斑駁發黃,只是天空的景色依然如同我離去那天一樣,還是如此清澈,只是閔詠心已經不在這裡了,難道她父母將她接去外國了?
打開信箋,我開始閱讀起了內容,閔詠心的字很娟秀,正如同她人一樣秀麗。
『姜洛,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想必已經是很多年以後的事情了吧!我一直在等著你回來,等待著與最真實的你相見,每當我一早醒來時,我便會看看手臂上刻畫的你,日記裡面的你,讓我不會忘記你,我一直以為我可以這樣靜靜的等下去。』
『那一日,我如同往常一樣醒來,卻發現腦子好像變的空白,似乎忘記了某些事情,而這個情況隨著時間流逝越發的嚴重,後來經過醫生診斷才發現,我的腦細胞不斷在退化,就像有蟲子在吞噬我的腦子一樣,逐漸啃蝕著我所有的記憶,我不僅開始忘了昨日的事情,連同小時候的記憶都漸漸散去,然後忘了我最喜歡的畫畫,忘了我父母、弟弟的樣子,當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我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甚至很多字都開始從我腦海抽離,時間再久一點,或許我連筆都不會拿了吧!我變得無法照顧自己,我害怕我變成一個廢人,也不希望讓你見著如此狼狽的我,只希望在你的印象裡面,我是那樣的美好,即使總是帶著冰冷的表情,至少也不憔悴可悲。』
『我無法選擇我的出生、我的父母、我的身體,但是至少我希望我可以決定自己的最後,所以我提前離開了,希望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不要為了我而難過,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只是你我的緣分,便如同那絢爛的煙火一樣,短暫而又美好,如果真有來世,我們再相見,你說好嗎?』
信箋的末端,殘留著淡淡的水痕,是閔詠心哭了嗎?
我的心瞬間變的空蕩蕩,原來所謂的離開不是去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生活,而是去到了一個我所觸碰不到的世界…
我寧願照顧著忘記一切的妳,也不希望妳就這樣離去呀!我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感覺自己窒息的難受,胸口被無數不甘所填滿,因為我後悔了,如果我選擇繼續逃避,我就不會入獄,我就可以陪在閔詠心身旁,這樣她是不是就不會選擇這樣離開…?
「姜洛…」崔正道看著悲痛欲絕的少年,他不知道該如何出言安慰,這種事情沒有人可以代替承擔,說再多慰藉的話也都沒有任何用處。
「嗚…嗚嗚…,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接受,該死,到底為什麼?」我憤怒地看著上天,吼道:「你為什麼要這樣玩弄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該死該死該死。」
我的負面情緒徹底潰堤,將我十年來所磨去的惡念一次補償回來,原本沉睡在暗處的黑影再度甦醒了過來。
「姜洛,真是好久不見,這種久違的感覺,還真是令人覺得美妙。」黑影伸了伸松散的筋骨,只覺得春光明媚的天氣真好,心情自然也是舒暢無比。
「黑影…,我真的做錯了嗎?」我一臉茫然,悲傷被黑影漸漸吸收,眼淚仍然不斷流落,雖然心不痛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想哭。
「世上本沒有絕對的基準,又哪裡有所謂的做對做錯。」黑影搖頭,笑道:「而且人死可以復生,你又何至於這麼悲憤?」
「你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難道你還不明白?還是想裝傻?」黑影似笑非笑的注視著我,彷彿想從我眼中看見他所渴求的答案。
「對呀!你說的沒錯,我懂了。」我緊握拳頭,我要將閔詠心找回來。
「姜洛,你真的要這樣做?這樣太…」崔正道還想多說什麼,卻一巴掌被黑影拍回暗處。
「就算是離經叛道,為世人所不諒解,我也要找回閔詠心。」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將信箋收回口袋,轉身離開人民綜合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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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夕陽西下。
看著遠方逐漸落下的太陽,少年摟著身旁的女孩,他微笑問道:「妳喜歡夕陽嗎?」
「恩,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歡。」女孩微微點頭,靠在少年的肩膀之上,享受著太陽的餘暉。
「那哥哥有病吧?」遠方,一位小男孩懵圈的看著遠處的姜洛,他發現那位大哥哥每天都會坐在那個長椅上自言自語,而且手還懸空環著身旁的空氣,簡直就是神經病。
「我們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小女孩一臉膽怯,她最近才聽新聞說,十年前的精神病似乎逃獄了,讓民眾要千萬注意,畢竟那名神經病喜歡吃人腦…
不遠處,一輛警察緩緩駛過,上頭還貼著一張畫像,畫像上的少年笑起來陽光溫和,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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