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幾天有找到新工作嗎?」她問,邊從紙箱底層拿出剩餘的草莓苗。
「有找到幾個啊,」我接過她手中草莓苗,惶惶道:「下禮拜會開始去面試吧,不過看那些工作在網路上的評價好像都不是很好。」
「評價不好幹嘛去?」她不解。
「再怎麼不好也都好過這裡啊。」我說,種完最後一株。
「也是。走吧,去Annie那休息。」她伸了個懶腰道。跟著朝Annie所在的蔭涼處走去。Annie是她的室友,住在先前我與艾倫一夥打牌的那棟別墅裡。她和她男友Ben早早就完成工作坐在田邊,邊吃午餐邊看我們一群在滾燙油鍋中受難的炸物們掙扎。
「欸,你們兩個這樣看起來好像老夫老妻喔。」Annie一見到我們便這麼嚷嚷。
「我男友如果聽到妳這樣說會崩潰。」Florence扶額。Annie露出一抹神秘微笑,認識快一個禮拜了,她每每看見我們一起出現,就想把我們送作堆,一時間還真不知該感到難為情的是我還是Florence。
不過聽見Florence有男友,我心頭仍是震了震。過後才又裝作若無其事在一旁坐下,靜靜聽她們倆閒聊。
「你們也是做到今天嗎?」Florence問。
「對啊,我們在市區找到間羊肉廠的工作。明天禮拜六要開始整理行李準備搬家,下禮拜一就要上工了,」Annie說:「那妳呢?」
「我有請朋友介紹啊,也是羊肉廠,不過在新南斯威爾。」
「很遠欸!」
「對啊所以我要搭飛機過去。而且他們那邊還沒缺工,我過去也還要再等個十天半月。」Florence攤手。她們天南地北地聊,從即將到來的新工作聊到澳洲食物,天氣,再從食物和天氣聊到當地風俗民情,最後又從風俗民情聊回現在的工作。
「我們找到的那間工廠時薪是25澳。我們在這裡做一箱才20澳,假設兩人分工,那一箱只剩10元,超慘。」Annie悻悻然地說,然後針對工資算起複雜的數學題,「如果我們今天兩個人花六小時只做完三箱,一個人就是30元,也代表時薪只有5塊。算一算已經比在台灣的最低工資還低了,那還坐那麼久飛機來這裡幹嘛。」
「欸等等,所以一箱20澳不是一個人,是要兩個人分!」Florence像突然發現了一件驚天秘密,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對啊,不然你以為這農場真的那麼好混啊?」Annie一臉理所當然。
「什麼鬼!」我跟著插嘴,「時薪5塊,那這種地方誰還待的下去!」
「所以我們才一直在找工作啊,」Annie一臉嚴肅,「待在這種地方不只賺不到錢,連身心都會因為被工作折磨變得越來越不健康。」
「聽起來很可怕。」我和Florence不約而同地道。
「Shit!」Annie一聽我們異口同聲,立時放聲大笑:「你們可以不要這麼閃嗎!」
「同月同日生的就是這麼有默契,還真不好意思喔。」Florence攤手。
「對了,那妳要不要叫妳朋友順便介紹Steven一起進去啊?」Annie指著我說。Florence聽完,嘟噥了一會道:「他們那裡現在也只缺女生啊,」邊說目光邊四處游移,「有機會再問問吧。」
起初我聽Annie說完,心頭便震了震,這對我來說絕對是個超過一百分的好主意。但一旁的Florence話還沒聽完就已試圖要將話題扯開了,我終究不能把自己的意圖表現得太明白,最後也只是陪笑著。
休息時間結束。再花一個小時插完最後兩箱草莓苗,工作總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了。Florence高舉手機向著農地四處拍照留念。「真好欸,要離開地獄了。」我羨慕地說。Florence沒有回應,一臉笑盈盈。
陪她走出農場,此時心裏還隱隱希望著接駁車停放的位置越遠越好,最好是直接停在市中心。
但現實終究不如想像中美好。
上車前,「掰啦!」我揮手向她道別。
「你也加油啦。搞不好我們的緣分還沒結束,以後還有機會見面。」她笑道。說完我們又不約而同的舉手作勢擊掌。
她見狀先愣愣,然後大笑:「這默契真的是很可怕!」
「再見。」我悶悶地說。擊完掌便見她上車,關門,遠去,留我一人在原地頭暈目眩。
再回過神,已是耳邊傳來Lee連珠砲的訓話。「人家有男友,你到底想幹嘛?」她很生氣。
「沒有幹嘛啊,我們就是聊的來而已,沒必要這麼生氣吧。」
「我是為你好,怕你這樣就暈船,忠言逆耳懂不懂啊!」
「是是是,懂懂懂。反正我們已經分開,各次回到各自的世界了,妳就行行好放了我別再唸了行不行。」
「不可能會這麼簡單,」Lee斬釘截鐵,「告訴你,最快今天晚上,最晚明天早上,她一定又會傳訊息告訴你她家什麼東西壞了,或想出去買東西叫你去陪她。」
「怎麼可能。」我不屑。然就在她話說完不到一分鐘,Florence果真敲來一封訊息。「你那邊有投履歷的範本可以借我看嗎?」她問。
「看吧!」Lee哼哼道,驕傲地用鼻子噴氣。
「借看履歷範本又沒什麼。」我不以為意,跟著將手機裡的備用檔案傳送出去。「她等等就要再出招了,你等著看。」Lee繼續說。
我不理她,只是低頭和Florence猛傳訊息。「我朋友有介紹我去投棉花廠的工作欸,你有興趣嗎?」她問。
「棉花廠,」我驚喜,「聽起來不錯欸,那妳有投嗎?」
「還沒啊,還在研究履歷怎麼寫。你明天可以來幫我嗎,我有些內容想改,想請你幫忙。」Florence又說。我眉頭一蹙,又被料中了。
「看吧看吧!」Lee得意地笑。「是是是,你是兩性專家,暈船仔的燈塔,世界的良心,高興了沒。」我不耐煩地道。「幹嘛,不開心喔?」Lee收起放肆的笑聲問。
「沒有啊,只是想聽聽妳的意見,提示我再來該怎麼辦。」
「自己決定吧。」她說。我癟著嘴,和她認識這兩個月以來還沒聽她這麼開懷地大聲笑過。再低下頭向Florence傳過幾則訊息,便決定明天要和她見面了。「答應明天要去找她了,你要笑就笑吧。」我無所謂地道。
「沒差啦,反正你們本來就還欠我一次出遊,約出去就約出去吧,」Lee不置可否,「我是蠻想看她到底長什麼樣子,能讓你迷成這樣。」
「就說沒有迷,只是跟她蠻有話聊而已!」我再三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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