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夏爾欲言又止,他轉頭看向亞瑟,在後者點頭後似乎得到勇氣。「我……我看見四做儀器平台朝著中央的黑石發出紅色的光束,接著它發出一道很奇怪的聲音,好、好像地獄的聲音。很多詭異的東西從紅色的縫隙中冒出,我看不清楚,但……它們像是觸手、又像某種鞭子,很快將站在前面的人拉進去。
「石頭好像變成液體的模樣,它把那個人吃掉了。我被嚇了一跳,拿起最靠近我的一座機械平台上的物體,就是亞瑟大人撿到的那個東西。但、但我沒想到大黑石那裡竟然冒出一個人的臉,那裡伸出一隻手……」黑夏爾驚恐地將臉埋在雙手間,邊說邊啜泣。
「嗚……嗚嗚……那手、那手射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它、它會轉彎跟著我……嗚嗚……我、我躲不過,那太快了。它像毒蛇鑽進我的手臂,在那裡燃燒,我看到那裡一片焦黑……。」黑夏爾抬起頭抓住亞瑟的手。「亞瑟大人……這傷口、這傷口應該不是燒傷這麼簡單吧,是嗎?」
這是亞瑟第二次被衝擊,那細節與夢境簡直如出一轍。他楞了。在黑夏爾的眼神下,壓抑自己內心的驚怔。他撇下頭,露出微笑,摸了摸黑夏爾的頭。
「或許就是燒傷這麼簡單。」他說。「但為了怕會有後遺症,這裡的老人或許能幫我們解決最後一疑惑。這件事我聽下來。你可是做一件很勇敢的事呢。我是說真的,那紅色大塊頭也不見得有你勇敢。」
「哈哈。」黑夏爾破啼為笑。「可是、可是薩洛梅大人是我的偶像呢。」
「誰都行,千萬不要是他,拜託!」
亞瑟一副沒好氣的眼神望向黑夏爾,頓時被薩洛梅推了一下,讓他跌入泥水中。
「嘿,我可是很有魅力的好不?」
眾人的歡笑暫時將彼此內心的煩悶拋到了一邊,但長途跋涉又將他們打回疲憊的原樣,在漫長的步行中他們三人互相輪流背著黑夏爾。這次輪到亞瑟。他再也不奢望走快一點能離開這裡,因為這幾天看見的都是同樣的景色,似乎永遠看不見盡頭。
倒是薩洛梅,他越走越氣憤,甚至將三人遠遠的拋在後面。好幾次他都被亞瑟的呼喊停留下來,內心的怨氣也慢慢的累積。眾人煩躁的情緒再度被薩洛梅的喃喃自語牽動著,雖然表面上不明說,但堆累的情緒越來越高,就差那麼臨門一腳,將脆弱的情緒石柱踢倒。
「他馬的阿雷托,這天殺的!」
薩洛梅似乎氣到幾乎失去理智,完全不顧在場的黑夏爾臉色越拉越下──他深覺這場不必要的冒險是因他而來的──,開始破口大罵。
當下亞瑟大聲制止。「嘿!忍著點,你看看自己!」
然而薩洛梅似乎完全不理會亞瑟飄向黑夏爾的眼神。他轉身大罵,口沫狂噴。「忍什麼?他媽的!我一定要把他和那宰渣的肉割下來!還有這枯樹、爛泥、這該死的臭味!他媽的還要走多久!」
亞瑟看這傢伙已經失控,他衝向前一把將其推倒。沒意料來這招的薩洛梅踉蹌的往後退兩步,跌坐在腐朽的樹幹上,那裡應聲斷裂。
怒火中燒的薩洛梅迅速爬起。他一把勾拳揮向亞瑟,但很快亞瑟的閃避及上勾拳朝腹部痛擊,令他吐了一口,隨後一腳將亞瑟踹飛。
亞瑟被推飛,同樣落到枯幹上將其壓碎。沒料到薩洛梅朝他身邊轟出一擊,將那裡的朽木轟成碎片。眼神中的冷淡瞬間化成殺氣,嘴角抽動著。
「該死!你這死老粗敢這樣對我!」
亞瑟迅速掏出槍,一把對準奔過來的薩洛梅。當下一道黑影出現在兩人之間,兩把鋒利的白刃瞬間掛在兩人的脖子和腹部。
被攔阻的薩洛梅大吼。「你這個爛駕駛,要不是你飛過頭──」
「哼,你這蠢蛋賊腦還敢說?」亞瑟不甘示弱,手上的槍口穿過希魯的肩上,瞄準薩洛梅的額頭。「你不來做副駕駛該做的事,跑到後面去炫耀你的武器?是誰讓我們失去重要的引擎?在我看來,你足足像是吸引敵人的美味肉腸!」
「夠了!」希魯一陣怒吼。「兩位大人不是好伙伴嗎?這裡沒有我們的敵人!你們瞧瞧自己在做什麼?」
就這樣僵持了十幾秒,驚醒的兩人似乎意識到自己被情緒凌駕了。他們身態放軟,低頭甩著。見平息下來的兩人,希魯也收回鐮刀。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罵你──」亞瑟語落,低頭將槍放回腰帶上。那時眼前出現一隻鮮紅色的大手。
薩洛梅揚起嘴角,滿懷歉意地說道:「該對不起的人是我。」他一把拉起亞瑟,踩破腳底下的一片碎片。「我錯了。明明知道對你開火是什麼意思──」
他語未盡,頃刻,原本一望無際的枯木泥沼化成淡薄的灰煙,取而代之的是遍地黃岩和一池池綠黃色的池水;一股刺鼻的酸味撲鼻而來。
「這、這是什麼……幻術嗎?」希魯甩著頭、揉著眼睛說。
「這……」
驚訝的薩洛梅轉頭看向四周,那裡的泥濘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漫天金黃,烈日斜射在充滿雲霧的天空。四人都為此目瞪口呆。
亞瑟迅速意識到是否跟薩洛梅有關,他拍拍後者的腳,那片被踩破的木片已經斷成兩截。而上面竟然刻畫下一道紅色圓形的符號,那裡填滿他看懂但不明白其意思的文字。
他將其拿起研究一番,隨後交到薩洛梅手中。「是這個嗎?」
「這是全息投影啦!」薩洛梅不明白,隨手將其扔進冒泡的酸池內,立刻浮現黃白色的泡沫,快速吞食那兩塊可憐的碎片。
「哪種全息投影可以做到讓你踩爛泥巴和這個酸池?」亞瑟對他冷視一眼。
「我的亞拉啊──這真的是酸池?」希魯為了確認,扔了幾顆石頭下去,依舊沒有懸念。那裡冒出大量的泡泡將石頭腐蝕殆盡。
薩洛梅聳聳肩。他看見撇下嘴角的亞瑟後明白亞瑟還沒消氣。他走過去雙手敞開將亞瑟抱住。「對不起啦。我以後會克制自己的,請你原諒我這一次。下次讓你開一槍啦!」
亞瑟推開薩洛梅的胸膛,沒好氣地看向他。「開你的老粗頭啦!最好不要讓恩西亞知道這件事,否則你可會出現在餐桌上。」他踢了薩洛梅的屁股,拿起背包走了。
「哈,去你的爛駕駛!」薩洛梅搥了亞瑟的手臂,收拾起地上的物品跟著他們後頭走去。
希魯回頭看了打鬧的兩人一眼,嘴邊揚起微笑。「請兩位大人小心腳下那些酸池,它可能將你們吞了吶。」
他們在高低起伏的黃石堆上移動,現在的天空被一層薄霧籠罩,不知道是地面反射的關係,還是天空將大地染成那顏色。總之,除了那些池水以外全部是一片黃色,刺鼻的惡臭陣陣撲來,而在那陣氣味中夾雜一股肉物敗壞的腐朽味。
令他們更在意的不是那股味道,而是到目前為止都沒停過的低沉聲。隨著他們行走的距離,聲音越來越清楚,頻率非常穩定,如同龐大物體呼吸或是打酣的聲音,不絕於耳。
四人步履蹣跚地走了兩日,一樣的酸池、黃石堆和山丘。不同的是,這裡的天空永遠不會變黑,不管何時都像是接近黃昏刻。
薩洛梅再次忍不住那股煩躁的情緒而大聲咆哮,這次他已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脾氣,頂多是大吼、大罵幾聲,再度提腳往前走。
「嘿!亞瑟,你說這會不會又是幻術?」
亞瑟聳了聳肩,眼神疲憊地看向他。「按照這種套路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但你不可否認有哪種幻術能做到讓我們腳踏腐水、走在酸池旁。」
「嘿,你說──這裡會不會有那種隱藏符號?」薩洛梅頂了亞瑟手肘後點上菸管。
「那也不是不可能。」亞瑟停下來擦去額頭上的汗水說:「要不是我們碰巧在那裡打起來,壓垮那些朽木,搞不好目前還在那裡呢。只是這次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好運……」
「兩位大人──」希魯突然停下,差點被薩洛梅撞上。他似乎看見了什麼,蹲下並壓低聲音。「那聲音離我們很近了。」
「怕什麼呢?那裡不過是一堆石塊而已──」
薩洛梅一手指向前方,轉頭看向蹲下來的三人。他馬上察覺眼前三人神情詭異,別過頭時頓時驚訝。差點下巴沒有掉下來。他雙腳膝蓋終於聽話了,立刻蹲下喊出喉聲。「嘿──奧拉啊。那、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小聲點!」亞瑟拉著希魯和黑夏爾慢慢後退。
他們的前方有一座不起眼的黃色土丘,正好在薩洛梅手指的位置。那時,山丘的底部冒出一顆圓滾滾的物體,那是空洞、發白的眼睛,恰好在薩洛梅別過頭時與之對上眼。如果真的是眼睛,那堆龐大的土丘恐怕是他的身體。那可是一頭龐大的怪物吶。
怪物身體顏色與大地顏色融合,像變色龍一樣隱藏在地面,乍看之下和一般的土丘沒什麼不同。如果不是希魯警覺性高,或許就迎面撞上那頭怪物了。
薩洛梅見身後的傢伙消失,他立刻回頭。「嘿,等等我……」
「動作放慢一點!」亞瑟雙掌攤開,往下壓了壓。
他們迅速躲到身後的土丘後,那裡足夠高,可以掩蓋他們的身軀。四人背貼躺在小土堆上,壓低的動作和緊張的情緒令他們氣喘吁吁。
「那是什麼?竟然有這麼大的東西?」薩洛梅頂了亞瑟的手肘,低聲輕語。
「拜託,我又不是萬事通。」亞瑟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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