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諾札蒂吉司翹起腳,將雙手搭在膝蓋上說:「那是指──我們必須抹除任何危害的因素。這樣夠清楚嗎?」
「嘿!你在說什麼?」雷爾夫頓時聽見也暴怒了,這簡直欺人太甚。
「別怪我,為了你們世界的平穩,這是我最後的善意,別逼我們使用強硬的方式。」
「去你媽的善意……」
艾諾札蒂吉司罕見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又關注到自己的指甲上。「難道幫你們清除那些威脅還不夠嗎?」
憤怒的雷爾夫打算用最下流的說法應對,但卻被布萊爾舉手制止了。
不曉得布萊爾是氣過頭還是認為嘴上功夫也改變不了現狀,此時倒顯冷靜。他說:「我想……你應該會慷慨的給我一些時間思考吧?」
「當然!」艾諾札蒂吉司再度對他們倆掃了一眼,在指甲縫間搓揉著說:「我認為你會做出明智的抉擇──布萊爾指揮官。」
布萊爾冷淡的與他互看一眼,對他欠身後便離開了。
他們走回指揮中心的路上,多次雷爾夫想要對他建議但都被布萊爾一手制止。他腦海裡都是哈薩司的居民和薩洛梅、藍瑟雅努等人。這次他可沒有多少時間和選擇,面對他們絕對的優勢,很難有兩全其美的方式,頓時讓他無奈的憤怒再次湧現。
布萊爾進入指揮中心後那股氣氛立刻被周圍人發覺,藍瑟雅努看見他眉頭深鎖,大概明白又遇上難題,便把他找到一處安靜無人的平台上交談。在那裡,可以一眼往見那片滿目瘡痍的草原,那曾經是多麼美麗的地方吶。
「怎麼了?我親愛的小傢伙。」
藍瑟雅努摟著布萊爾的肩膀,她溫暖的語氣使得布萊爾頓時流下眼淚,自顧的啜泣著。
面對他們,總是能讓布萊爾放下心防,他可以盡情地在家人面前顯露最脆弱的一面。直到她一陣安撫之後他才抬起那張早已淚水充盈的面容。「我就知道他們來的用意不簡單……」
「怎麼說?」
「那些傢伙要逼走我們,但卻要你們留下來!他們……他們可能會殺死你們吶!」
「哦?」
藍瑟雅努聽完布萊爾交涉的內容之後先是震驚,隨後神色黯然的點點頭:「如果真的是那樣,那至少代表你還有機會離開這裡,不是嗎?」
「可、可是為什麼不能一起離開?」布萊爾一拳帶淚捶向牆壁,那力道之大,讓他的拳頭都冒出血了。「為什麼、為什麼要逼著我這麼做?我撤離的時候沒有拋下你們,現在更不可能!」
「嘿,孩子,聽我說……」藍瑟雅努一把抱住布萊爾,一如既往的拍著他的背部說:「我不知道他們留下哈薩司的真實目的為何,但既然你們有離開的機會,我想任誰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帶著他們離開這裡吧──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到身旁的伙伴們。你不離開,他們想必也不會走的。」
「妳為什麼要這樣說……我要帶你們一起離開……」
藍瑟雅努像安撫著小孩似的摸著布萊爾柔順的頭髮。「我親愛的小傢伙,你已經為這裡付出很多,該是稍微卸下一點責任的時刻了。撤離的那一刻我們都很感謝你救了那麼多人,凡事不可能樣樣俱到,盡力就好。
「我們決定養育你,並非要你和我們一起走向死亡。你得帶著哈薩司的傳承活下去,不是嗎?我至今都很慶幸當時同意恩薩爾的想法,而且還必須是你。是你這小傢伙帶給我們人生中非凡的意義,所以……這也是為什麼要你離開的用意。」
「為什麼……」布萊爾縮在藍瑟雅努的懷中,淚水再度奔湧。
藍瑟雅努泛起嘴角的漣漪。「只要你還活著的一天,就可以將我們的傳承延續,犯不著跟他們硬碰硬、浪費你的生命,那並不是我們樂見的,而且也不該是你該做的。至於那件事情,我會和你一起向所有人解釋。」她戳了布萊爾的額頭說:「別忘記恩薩爾他們教你的,有什麼問題一定要與伙伴或家人分享,別預設立場,因為我們總是很樂意傾聽並接受。走吧!」
「可、可……」布萊爾抬起頭說:「我捨不得你們吶,失去恩薩爾他們後又得要失去妳……」
藍瑟雅努幸福的哼笑後再度將他摟入懷中。「怎麼長大了還跟小孩似的可愛呢。不過……我親愛的小傢伙,今後得長大了。人生中,總少不了面對現實的勇氣呢!或許我們從未消失,只要你在記憶、內心中尋找,那必定有我們的足跡。
「我需要你,需要你為了我們堅強起內心的脆弱,就像你在他們面前偽裝的自信一樣,讓它不再是你的弱點,而是更強大、堅信的自己。好嗎?」
兩人在那裡待了半刻鐘後走下指揮中心,在藍瑟雅努的協助下號召所有在控制中心的哈薩司人,並在其廣場上召開大型的說明。
他將與艾諾札蒂吉司交涉的過程原封不動轉達給底下的居民,起初群眾忿忿不平的聲音此起彼落,差點衝出廣場與對方一決生死,隨後在藍瑟雅努安撫下終於平靜下來。如果真的讓雙方都起衝突,那連布萊爾等人離開的機會都沒了。
「我們明白那不是布萊爾的問題!」
有人站起來之後,群眾也被鼓舞。
「哈哈!反正終究會走上那條路,什麼神?去他的神!」
「對啊!去他媽的狗屁神!」
「我早知道他們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然怎麼會放我們在這裡自生自滅!」
「讓布萊爾離開也挺好的,讓他們瞧瞧我們極地征服者的不屈精神!」
頓時間,整個場合轉變成笑嘻嘻的一片,或許有那麼一刻,布萊爾忘記哈薩司人的個性,如果逼得他們不得不做出選擇的那刻,那刻起便對死亡不再畏懼。
藍瑟雅努握著布萊爾的手,對他露出滿意的笑容,那由心發出笑容是多麼美麗,那也是布萊爾永生難忘的一刻。如果可以記憶交易的話,縱使再多利誘也無法交換心中對他們的回憶。
但此刻,他的腦海中浮現一個固執的傢伙,於是趕緊走向最底層的地牢。
半刻鐘前 地牢
阿奇柏德在其他人的指引下在地牢找到堪薩斯,他披頭散髮的蜷縮在角落,看起來狼狽極了。聽聞阿奇柏德的呼喊,那恍惚的眼神像是看到救星,立刻連滾帶爬地來到柵欄前。
「那是誰?」阿奇柏德指著他對房的巨大黑影說。
「薩洛梅,被布萊爾關起來的哈薩司人。」堪薩斯瞬間生龍活虎的說:「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護衛在阿奇柏德的示意下立刻打開柵欄,解開他身上的鍊銬。那時高興的堪薩斯正要開口說話時,阿奇柏德伸手制止並將頭靠到他耳邊說了幾句後便轉身離開地牢區。
那刻跟在阿奇柏德背後的堪薩斯突然返回,他趴在柵欄前說:「嘿!老薩,送你一個消息!布萊爾要丟下你們哈薩司人了,看來那傢伙到緊要關頭還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優先吶,先走啦!」
薩洛梅依舊紋風不動地坐在地上,但此刻內心已翻騰不已,握緊的拳頭足以把石頭捏碎。不久後,他的期待果然成真。一旦讓他抓到機會,會毫不猶豫的將那腳步聲的主人勒斃。
布萊爾走到他的牢籠前說:「嘿!薩洛梅,你還願意……」
「呃啊──」薩洛梅突然飛快的奔向前,那刻布萊爾早有心理準備,他立刻後退了兩步。撲空的薩洛梅此時更加憤怒,他搖著柵欄說:「你這牆頭草的王八蛋!我們哈薩司在你眼裡就是這樣讓你糟蹋的,操你的宰渣!有本事過來單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嘖!」布萊爾同樣憤怒地踹了鐵柵一腳。「你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什麼嗎?」
「哈!我管你面對的是什麼?」薩洛梅氣喘吁吁地瞪著他說:「那搞不好又是你的另一場戲。我只知道你是個殺人、無種的懦夫!如果讓我離開這裡,那就是你的死期了!」那刻他幾乎將柵欄拆了,如果當時不是建造得那麼堅固的話。
「我終於知道什麼是不可理喻了!」
他轉身離開地牢前聽見薩洛梅瘋狂地嘶吼。「你是無恥的懦夫!殺人兇手!永遠都這樣!」
布萊爾搖頭嘆息之後踏上階梯,此時瞥見轉角平台上靠著牆面的雷爾夫,他聽見兩人所有的對話了。「他哪時候變得這麼固執?」
「或許就在恩薩爾死後……」布萊爾緩緩閉上雙眼,「我們同樣失去至親之人,不難想像他的難過,只是他選擇不肯承認內心事實的那條路,反而從那毒蛇的嘴巴說出的話感受到安慰而接受!」
「那怎麼辦?」雷爾夫問。
「我需要多一點時間,他是恩薩爾臨終前的託付,既然我救不了所有人,那麼至少得救他離開這裡。」
「可是他們那麼強硬,就算硬拼也沒用……」雷爾夫不知道他在咀嚼著什麼,滿臉心不在焉的樣子。
「艾諾札蒂吉司……我得找他談談!」
雷爾夫見布萊爾說完後一股腦地衝出去,他緊跟其後,大聲呼喊著:「你想幹嘛?嘿、布萊爾、嘿……」
布萊爾、雷爾夫及凱薩琳三人再度來到奧拉的臨時指揮所,這次他在風衣裡藏了許多火藥,如果談判不成功,他打算和艾諾札蒂吉司來個玉石俱焚。
艾諾札蒂吉司看見布萊爾來勢洶洶地闖進來,依舊用那種不舒服的笑容對待他們。
「虛偽!」布萊爾內心嘟囔著。
「嗨!布萊爾,要回應你的決定了嗎?」艾諾札蒂吉司說。
「我得再跟你談撤離的事情!」
「哦?看來你有準備了?」艾諾札蒂吉司看著他鼓脹的披風,他說:「你要知道那點東西可無法對我們發揮作用,你先前也看到我是怎麼擋下你們的子彈。」
「我在戰場上看到你們的人也會受傷、死亡。反正我能選擇的不多,不要小看我們和跟你一決生死的信念吶!那些裝置連動的可不只有我身上這些,更多的是在你不知道的位置。只要他們收到這廣播發出的訊號……」布萊爾拿起通訊器準備按下。
「哈!這招可是有點看頭。」艾諾札蒂吉司不屑的笑了一下說:「好吧!只要在原本計畫之內,或許我可以考慮一下,說看看吧!」
「再多給我一天時間,」布萊爾放下通訊器說:「只要再多給我一天時間,讓我們對彼此有道別時間,這應該不過份吧!」
「或許我該為你的勇氣鼓掌。」艾諾札蒂吉司不以為意看了他一眼,忖思了幾秒後點了點頭。「可以。多一天並不會耽誤我多少時間,不過你們要離開的人必須得有個交換條件,如同剛剛離開的阿奇柏德一樣。」
「什麼條件?」凱薩琳說。
他喚來薩斯吉並將ㄧ個非常有特色的木頭盒子──上頭鑲著銀白色的邊框──拿到眾人面前。他打開後拿出裡面僅存的兩塊金屬,隨後他緩慢的將其打開。那裡面各裝著散發不同顏色的寶石,透明且吸睛的霧氣讓他們都為此盯了好幾秒。
「這可以指引你找到我們要的東西,妳和布萊爾也是一樣。是吧,哈茲亞克拉的凱薩琳?」艾諾札蒂吉司伸手將裝有散發澄色光芒寶石的金屬交到她面前,隨後對兩人說:「它遇上我們要的東西時便會有反應,但別想丟棄它,那可不是明智的選擇。它的能量可比布萊爾身上的威力大上數百萬倍,如果你們不想使得其他人成為你們的替死鬼的話……」
「那為何你們不自己去找?」布萊爾說。
「這是你們的世界,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這裡。如果沒事的話,我建議你趕緊回去珍惜你爭取的機會。」語畢,他伸起食指,做出鐘擺的樣子,舌尖彈出噠噠的聲響。
布萊爾見他高傲、藐視一切的氣息,投以不屑的眼神後便轉身離開。如果不是他們有那種天神般的威力,他肯定會與他們分個高下。
直到回到控制中心前,三人都沒說上話,雷爾夫轉頭見四下無人時,立刻抓住布萊爾的手腕說:「嘿!你真的打算引爆炸彈嗎?」
「你被唬住了嗎?」布萊爾側著頭說。
「所以是真的嗎?你真的打算引爆它?」
凱薩琳也有相同的疑問,但兩人得到的回應都是同樣表情;只見布萊爾聳聳肩,對她露出勉強的笑容。兩人只知道布萊爾有準備炸彈,但不知道竟然會將其綁在身上,剛剛那段談話簡直讓兩人一驚,差點露出馬腳。
他回到指揮中心後吩咐士兵將所有的儲糧給打開來,打算舉辦個最大、最後的宴會,同時將一些貨品給搬上了僅存的兩艘貨船上。
他們每項搬上貨船的箱子都得透過奧拉的監視及審查,雖然非常不舒服,但也沒有第二選擇。
當晚,他趁著所有人歡慶的時候,與雷爾夫、藍瑟雅努悄悄地離開地底的宴會場,當中有些奧拉戰士也跟著居民一起同樂,其實他們都是被強硬拉過去參加的。
事實上,宴會開始的二個時刻前,他們已經著手進行某項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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