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場雪已連續下了十幾天,片片雪花總是不規則的飛舞著,它落在窗芯、屋簷,任何可以承載它的物體上,直到漸漸壯大後,一股腦地從那裡傾洩而下。
被大雪淹沒的山坡石徑上有間不起眼的木屋,溫暖的壁爐發出熱情,融化寒冷的冰雪。那間書房就這樣沉靜在舒服、乾爽的環境。
小男孩趁著母親忙著準備晚間餐點時悄悄地繞過那裡熟睡中的人,墊著矮小的椅子,以他不高的身軀,伸長雙手試圖勾著最頂上的一本黑灰色的獸皮書。
頃刻,翹頭的椅子讓他失去重心。他慌張地伸手抓住任何可以防止墜落的物體,但可想而知,除了眼前的書本以外,沒什麼能挽救他的。
於是一整排的書在拉扯下隨著他一同落下。跌落的瞬間,一本本厚重且巨大的書隨即向他砸了過來。
一雙巨手從他頭上閃過,一掌推回那些書本,同時小孩也從地面被拎了起來。他母親聽到撞擊聲後立刻前來察看,如果不是眼前的人,那後果不堪設想。她把懲罰的權力全權交給他。
「艾盧尼亞,你看見後果了吧?」蒼老的聲音說。
男孩看見眼前長相奇特的老人,冷淡的眼神和威息讓他驚嚇得眼淚快奔出眼眶。老人看他不說話,接著說:「我很欣慰你對它們的好奇,但它們是除了你之外,最珍貴的物品。我可不想看見這些珍寶壓死了另一個珍寶。」
「可是、可是……」
他舉起手阻止小孩的話語,將男孩放下後轉過身確認著那些厚重的獸皮書並從袖口拿出菸斗。幾秒後一股明顯的白煙從嘴裡冒出,他轉過身看著小孩,嘴裡揚起一抹微笑。「來吧,跟我說說看你這麼做的動機吧?」
「因為、因為你答應的。」男孩癟著嘴,手指著書架上唯一一本深藍色獸皮的書本。「上次的故事還沒說完呢。」
「哦?」
老人瞥見最厚重的兩本之一,似乎想起當時對他的承諾,於是開口大笑了,濃厚的白煙迅速將他籠罩。他收回菸斗後從那裡將書本拿下並將男孩抱了起來,緩慢的將自己和小男孩一起塞進偌大的沙發椅上放在自己的雙腳上。
「或許我得必須跟你說聲抱歉,年邁的思緒想必是讓我忘了這件事。」他拉著男孩的手觸摸著封面,粗糙的皮質刷紋帶給手指一種粗獷且溫潤的感受。「艾盧尼亞,你感受到它的重量了嗎?我想聰明的你應該明白我剛剛說的。不過,在我們開始之前,你為什麼這麼肯定是它?這可是你尚未學過的文字呢。」
「我知道,父親有教過我。是亞瑟傳呢!」男孩摸著書名處並正確迅速說出其拼音。
「哈哈,你這小子,可真令我亮眼呢!」老人將他的手移開,翻開了第一頁。「不過呢──雖然書中的經歷宛如昨日發生,但年老的記憶依舊讓我遺忘一些細節。」
「你也一起經歷過?真的嗎?」男孩眼睛瞪的特大,眼光內充滿著好奇且期待的光芒。
「嗯,是吶,或許對後人來說只是一段故事,但對我們都是不可抹滅的事實。」
他伸手拉過一旁的書本架將其放在上面,拇指撇過嘴邊,那將使得更輕鬆翻閱。不過在翻到下一頁之前,那張泛黃的影像再度發出魔咒,令他目光遲遲不肯移開,甚至不聽使喚地泛出淚光。
「你怎麼了?」男孩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顯的特別的閃亮、清澈,他體貼的用小小的手掌擦去老人的眼淚。
「哈,謝謝你。這張相片從沒公布在其他印刷出來的書本上。」老人用尖銳的手指劃過照片上的每一位人物。「我想你不應該錯過這張歷史的時刻。他們的事蹟都在你剛剛翻倒的書架上,那些故事都非常的精彩,包含你父親。」
男孩略微起身,順著老人手指的位置看向一群人的中央位置。「這是你的父親和母親。而我們這本故事的主人翁就是……」
他盯著老人尖銳的指甲,看向一旁高於其他眾人的大個子。他轉過頭興奮地說:「哇!這高個子就是亞瑟本人嗎?」
「哈哈,不呢,在他旁邊那位才是呢。」
他又再度地審視了一下,嘴裡嘟囔著,「可是怎麼感覺那個比較像……」
「哈,那傢伙要是知道你這麼喜歡他,肯定把你抓起來好好地疼愛一番吶!」老人大笑一番後說:「事實上認識亞瑟的人,都會莫名的感受到這照片無法傳達的信賴感。我想在你父親回來之前,我們還是趕緊說說這個故事吧!」
「當然,快點、快點!」小男孩興奮的拍著大腿催促著。
老人隨手翻書每頁都顯得似曾相似,他似乎忘記先前說到哪裡了。「對不起,艾盧尼亞。你還記得上回說到了哪裡嗎?」
「阿克瑪廢墟!」
「哦,對,阿克瑪廢墟!」老人對他眨弄了眼,大笑著。「哈,我真羨慕你的記性呢!」
莎雅星球,阿克瑪廢墟
這天,莎雅的天空矇上又黑又厚的雲層,連二號衛星反射的光線都無法從縫隙透進來。已經午夜時分,陰暗廢墟裡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許多光束漫天搖晃,不斷掃瞄著每一個角落。
柱子後面躲氣吁吁的兩個人,他們從基地那奔跑來到這處廢墟,身後的追兵像是獵犬一樣,追了十餘公里還不肯放棄。眼下那兩人只差幾百公尺就可以搭上眼前的飛船,但在前方密集的搜索下,短時間內衝向飛船、放下機艙、搭上飛船,再簡單的事情也變的困難。
「呼、呼!」亞瑟貼著柱子,指著左邊飛船的方向說:「札克,你看我的暗號後往那個地方跑!」
「你打算怎麼辦?」
札克一手緊抓著自己的腰包,一手持著槍不時的張望著柱子後面的狀況。
「趁我吸引他們注意力時,你快去啟動飛船。」
亞瑟著對札克使了眼色,隨手從腰上拿上彈匣裝上手槍。
「現在?你傻啦?」札克氣喘的看著亞瑟說:「這裡的人都知道我們來了,全機場的砲塔都會盯住我們的!」
「有更好的辦法?」亞瑟看他沉默不語後,不耐煩地說:「快去!脫下披風給我。」
「你要幹嘛?」
「廢話少說,到時你自然就會看到我們倆的生路了!」
「去!」札克冷視他一眼,一臉不悅的脫下披風。「再聽你一次!」
札克不知道亞瑟在計畫著什麼,臉上盡漏嫌惡之情。儘管如此,眼下沒有比離開這裡還重要的事。他從柱子後方瞄了對面的敵人,流利的開了幾槍後轉過身準備跑向飛船。
亞瑟拿著札克的披風,包著石頭扔向半空中。被扔出去的披風像極人在奔跑的樣子,徹底的吸引追兵的注意力。亞瑟在披風的隱藏下先是開了幾槍後,讓那些人誤以為他們改變逃跑方向,接著往另一個方向繞到那群追兵的背後。
札克看見追兵全往亞瑟的方向移動後,他立刻飛奔前往飛船。到飛船邊後,迅速的搬動外部的氣閘開關讓船尾的甲板降落。
「快啊、快啊!」
他等不及甲板完全降落,迅速攀爬上甲板並滾進機艙內,趕緊衝向駕駛座、快速地啟動引擎。這時有一部份的追兵被引擎高亢的聲音吸引了,他們放棄追逐著亞瑟轉而向飛船移動。
「接下來呢?亞瑟,你有什麼打算?」札克瞥見餘光中的儀表閃爍著紅光,他冷笑一聲說:「你這傢伙果然還有備案。」
當札克按下後,遠方機場處瞬間發出巨大的火光,幾秒後,震耳欲聾的響聲連遠在十幾公里外的他都能感受得到。那波震動讓追兵遲疑了幾秒,他則趁此快速的將飛船轉過機身,毫不留情的轟炸他們。幾波火光後,底下漸漸恢復安靜。
亞瑟從一片煙霧瀰漫的石頭堆跑出來向札克揮著手,看著飛船慢慢的接近地面時,身手流利的爬上機尾的甲板。
「快離開這裡吧!」亞瑟按下機尾的開關,收起垂落的通道甲板。
「那還用說!」札克轉頭對亞瑟說:「原來你中途溜走是去辦這件事,是計畫好的還是臨時想到?哈哈哈!」
「別高興的太早。」
亞瑟露出輕蔑的眼神,掃過他的後背,顯然對於他的態度感到不悅,但依舊耐下性子,拍去身上的土塵後,快速地跳進副駕駛座說:「在我上來的那刻,又有一批敵人從機場那裡過來了。」
「哈,那不是還遠的嗎?」
亞瑟準備繫上安全帶的同時,得意洋洋的札克瞬間應驗他的話語,緊接著發出一聲憤怒的咒罵。此時亞瑟尚未理解所有的狀況下,飛船側邊發出「哐噹」的聲響,緊接著劇烈的左搖右晃著。被甩下椅子的亞瑟立刻爬起來大喊著:「嘿,札克、快拉上去,快拉上去!」
「去你的,別吵!」札克驚恐的操作著飛船,憤怒與急迫的心情同時顯露在臉上,「飛船拉不上去了!」
飛船懸在半空左右搖擺著,任憑札克怎麼驅動飛船,始終無法將飛船往前推進。兩人就像搖晃的瓶中水,被劇烈的搖晃擺弄著。被甩到地上的亞瑟此時內心的憤怒值已經到達極限,他對眼前這人的評價已經降到不能再低的程度。
「札克,你在幹嘛?」亞瑟趕緊跑回座位上,這次他繫上了安全帶。
「我在幹嘛?我在拯救我們這兩條命吶!有東西在控制這艘船,這樣你明白嗎?」
亞瑟迅速開啟機艙外的鏡頭,但在漆黑夜晚讓他什麼也看不見,只見儀表上發出多處警示的符號。這刻機艙傳來奇怪的金屬撞擊聲後,機體再次發出劇烈晃動。
他趕緊切換鏡頭後,這次可看見外頭的狀況了。鏡頭開啟的同時也打開底部的燈光,在黑夜中隱約浮現幾個黑影,他們手裡都拉著一條粗壯的鎖鍊,顯然是打算徒手將飛船扯下來。
「那是什麼?太誇張了。」亞瑟驚訝說道:「哪有人可以拉得住飛船的。札克!把節流閥推到底啊──」。
「還用你說!」札克不耐煩的說:「你自己看看儀表上的輸出!」
「可惡,換我來吧!」
亞瑟強行將控制權移到副駕駛後才發現札克所言非虛,黑影們似乎就是利用那些鐵鍊箝制飛船的前進。
他緊握操縱桿讓飛船急速後退,接著瞬間推向前進節流閥。
引擎強烈的轟鳴伴隨著巨大的推力瞬間將鐵鍊扯斷,「咔啷」,幾聲清脆的斷裂似乎連引擎聲都壓制不了,清楚的傳到機艙內。鐵鍊的斷裂使得飛船像出弓的飛箭,以極快的速度爬升。
才不到一秒的時間,連那口氣都鬆到一半時,從左翼發出的爆炸聲徹底驚醒他們,引擎斷斷續續的聲音、電腦發出的引擎失效警報以及左右不穩定的飛行,在在都讓他們的神經再度繃緊。
飛船陷入難以操控的地步,好不容易快要逃離這該死的地方,但現在卻又要落下。
亞瑟在拯救可能墜毀的飛船時,同時想查清是什麼讓引擎失效的原因,因為種種跡象表示有股莫名的外力破壞它了。他瞥見那顆引擎冒出了大火。
打算調配飛船動力的他,赫然看見那顆失火的引擎似乎站著黑色的人影,隨著放大影像後更是讓他大吃一驚,那的確是個披著黑色斗蓬、無畏強大風壓的人站在那。
對方眼裡發出詭異的紅光,他和鏡頭對視後,徒手扎入襟翼的鋼板,一把扯出裡面的元件往後拋去,他的動作宛如撕紙片般的簡單。
下一秒,幾個黑影紛紛從每個鏡頭下爬上飛船的機翼,強烈的扎入鋼板的聲音都傳到機艙內。
「那是什麼鬼東西?」札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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