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洛梅,你來的正好!就是有這種人,到底在說什麼?我沒有同情心?這是自殺啊!」西爾克雅朝希魯狠視一眼。「羽毛長不齊,怎能奢望會飛呢?我讓你看看什麼叫天高地厚!」
語落,西爾克雅拿著柺杖用力往下一敲,所有人立刻跌落黑暗深淵。
這次跌落時間只有幾秒,轟隆的水聲從底下亮光處傳來。三道影子從空中落入溪潭內,濺起好大的水花。
亞瑟浮出水面,在前方是一座從山壁上狂奔而下的巨大瀑布,足足有三、四百米。水流如奔馳戰場的千萬百駒,衝向底下溪潭,打起大量白沫。強勁且清涼的風隨著瀑布的落下,捲起濺灑的水花朝四周飄散。
西爾克雅輕盈地踏在水面,幽雅地走向卵圓石的岸邊,接著放下肩上的竹簍。他收起手杖、撿起地上的樹枝將其折成兩段,眼神充滿殺氣地指著在水中漂浮的薩洛梅和希魯。
「讓我瞧瞧你們有多厲害?誰來都可以,盡全力攻擊我!兩個人也行!」他口沫橫飛地說。「通過我這關,代表你們的實力足以與阿雷托面對面。來啊!」
被刺激的希魯一陣狂怒,眼泛紅光,瞬間從水中彈起,俐落地解下腰上鐮刀。他落地後翻滾兩圈,白刃的刀子在空中變成一道白色的光環。砍向西爾克雅的同時,在地上畫出兩道深刻的裂痕,發出轟隆聲響也帶起巨大煙塵。
游上岸的亞瑟只見煙塵內兩道身影交錯,隨著風的吹散,那裡的激戰越來越明顯。這一回合結束得很快,幾乎只在彈指之間。
西爾克雅動作飛疾,肉眼已經無法跟上他的速度。那一巴掌打向希魯的額頭時將他的狂爆解除,抬腿一腳踢下後者手上的武器。最後單憑手上的樹枝抵住希魯的武器,另一手的樹枝則抵住希魯的脖子。
「只有這點本事?萬一我手上拿的是武器,你可就沒命了!」西爾克雅微微抬起頭,挑釁意味十足。「再來!」語落,他退後兩步,讓希魯撿回被踢落的武器。
不服氣希魯朝地面啐了一口。他快速撿回鐮刀,並往後翻了一圈,腳掌積蓄著能量,再次撲向西爾克雅。希魯的攻勢猛烈,西爾克雅可能難逃他的攻擊,看似注定會受點傷。
瞬間,他們的動作忽然變慢了。亞瑟看得很清楚:西爾克雅墊起腳尖轉身,左手的樹枝快速打下希魯手上的鐮刀;右手迅速接住掉落的武器。以流利的步伐轉身到希魯背後,將刀刃擱在希魯的脖子上,同時另一隻手臂穿過腋下,緊扣後者脖子。
西爾克雅此刻別過頭看向亞瑟,那眼神充滿驚訝,隨即將注意力集中身前的希魯身上。「你再快點就會殺了自己!還要再來嗎?戰場上只有一條命,你現在死幾次了?」
是的,西爾克雅如果沒有扣住希魯的脖子,他目前已經身首異處了。
薩洛梅從水裡爬上岸,渾然不知剛剛那幾十秒的時間內發生的事情。一臉茫然。「發生什麼事了?」
西爾克雅鬆開希魯,踢了後者的後膝,從背後狠推一把。希魯軟腳重心不穩,往前踉蹌地跑了四、五米後才站穩,顯然那一腳也不輕。
希魯撇下嘴,低頭流淚。他雖然不甘心,但輸給西爾克雅是事實。看起來不怎樣的西爾克雅竟可以輕鬆制服希魯,他的來頭恐怕不簡單,但更多的是亞瑟對他的敬服。
「還要繼續嗎?」
希魯低頭狂搖,那刻不甘心的淚水開始狂奔,猛力揮去那些淚水。這刻的希魯好像沒了那股傲勝的氣息。
西爾克雅的怒氣持續半响,最後消失在他的嘆息下。他走向希魯,拉起後者的手將鐮刀交到其手中。「希魯。認清自己的實力很重要,暫時的退卻不是失敗,而是取勝的第一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你們的能力只會便宜阿雷托。即使你沒考慮到自己,也得替底下人著想。反抗軍可不是你的棄子。
「憤怒是你的武器,但別讓它主導你的行動,否則這終將成為致命傷。不是你做不到,是你現在的能力作不到。別老是想要拼上這條寶貴的性命!」他輕拍希魯的肩膀,隨後看向薩洛梅。「你也想試試看嗎?」
「哈、哈哈……不不不!」
薩洛梅一臉傻笑,連希魯這麼強悍都打不贏了,怎麼可能會勝過眼前這麼厲害的人呢?
西爾克雅從袖口拿出菸斗和手杖,點起菸火,一道白煙迅速冒升。他再次輕拍希魯的肩膀。「鍛鍊沈著力和穩定性是控制武器和能量流動的主要關鍵。這武器一昧地引誘進入狂爆階段,雖然短時間可以獲得巨大爆發力,但最終只會讓自己變成武器的俘虜,加速死亡的時間而已。」
「我明白了,請教教我……」希魯低頭說。
薩洛梅對於倆人的對話完全摸不著頭緒,一臉皺眉。但使用武器最久的希魯最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甘願的神情消失了,表情再度回到以往的模樣。
「在那裡打坐吧。」西爾克雅指著眼前的瀑布。「試著感受能量的流動。控制它!那就是你現在該學的事情。」
「我的奧拉──這麼高的瀑布?」薩洛梅和亞瑟看著上百公尺的瀑布,那裡落下的重力可不得了。
「從今天開始修練,沒有成果不准回到小屋!別試圖挑戰規則,我可有千百萬種把你們扔回來的辦法!忍受不了就離開一會!」西爾克雅神情嚴肅地看向兩人,舉起手杖前再次叮嚀。「第一課。直到你聆聽大地的能量,你們再告訴我!食物都在竹簍裡,別擔心食物,夠你們吃!」語畢,他再度敲下手杖,兩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那裡。
「喂、西爾克雅……噢──」薩洛梅深嘆一口。「什麼叫大地能量啦?我的奧拉!」
薩洛梅轉頭看向希魯,這時後者已經將身上的物品卸下,逕自朝瀑布底下走去。
瀑布嘩啦的衝擊聲不絕於耳,它帶給希魯的衝擊如同帶給亞瑟一樣。這是什麼地方?西爾克雅除了在夢境出現以外,他還想要告訴亞瑟什麼?
傳送門的出口落在昨日的海岸懸崖邊。西爾克雅脫下草帽、拉起斗蓬,一屁股地坐在草地上,縮起雙腿、拿出他的菸斗注視著眼前茫茫大海。
亞瑟在旁瞥了他一眼,拉起斗蓬盤腿坐下。那時兩人沉默半刻,看著赤海風暴在海面上肆虐,隱藏在那裡的日陽黯淡。
「嘿,還在生氣嗎?」亞瑟說。
西爾克雅撇了亞瑟一眼,隨後別過頭望向前方,悶哼一聲。「嗯……有什麼好氣的?那可不是一般的敵人。在明白自己有多少斤兩之前,別整天想著去送死!」
「或許他也不是不知道。」亞瑟說。「哈得洛德說過,黑夏爾是他的軟肋,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啦。」
「所以呢?」西爾克雅轉過頭,投以冷淡的眼神。「無腦地衝向阿雷托可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方法。這個局你們現在是解不了的。想取阿雷托的人頭,時間還沒到吶……」
西爾克雅別過頭長吁一口,兩人又是一陣沉默。海岸的呼嘯帶來雜草的窸窣,些許的哀吼或許像希魯的心情一樣沉重,然後重重地壓在亞瑟的腦袋和胸口;他也沒辦法為希魯做什麼。進攻禮明茲可是大計劃,不是他這樣的過客可以搞定的。
「這一天──」西爾克雅拿開菸斗,渺渺煙霧從嘴裡飄散。「亞瑟。我等這一天等得足夠久了。縱使我──」語未盡果,他又沉默了。
「這一天?」亞瑟轉頭皺眉。
西爾克雅那裡吁出長氣。「嗯,此刻。世界樹底下無奇不有,在你認清這些現實之前,我不確定你有沒有準備好。因為它們對你來說或許又像是一場夢。」
「準備好?」亞瑟問。「西爾克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亞瑟,」西爾克雅罕見地以誠懇的眼光注視他。「這世界或許不僅僅是你記得的那樣,還有更多你尚未看見的。那些傳說、我的咒術以及令你疑惑的幻境──。你確定有足夠的意志可以承受更多?」
亞瑟聳聳肩。「還會有什麼更令人驚訝的?」
「哈!」西爾克雅嗤笑兩聲。「怎麼會沒有,多的是呢!可惜你失去的那些記憶,那裡或許有更多更令人驚訝的消息。」
「那你能告訴我,那些夢境真實的成分有多少?」亞瑟嘴角微微顫抖,淚水濕潤了眼眶。「我過去是怎樣的人,經歷過什麼?」
西爾克雅拿下菸斗輕拍亞瑟的後背。「亞瑟,很抱歉。我能告訴你的有限。」他別過頭,拿起菸斗深吸一口。「我參與的不過是那些片段中的一抹,很難告訴你事情的原貌。但我依舊衷心期盼你不會拒絕它們的存在,不論是真的是假的。」
亞瑟低頭摩挲鼻尖,濕潤的哀傷即將從那裡落下。「所以你和艾斯是真的出現在庇護所嗎?給我那把武器?」他看見轉頭後滿臉驚訝的西爾克雅。「墨艾利斯、艾利慕達?」
西爾克雅回過神,雙手攫住亞瑟雙臂。「你想起來了嗎?」語畢,他見亞瑟搖搖頭。
「沒有。但來這裡的路上夢見好幾次,我都不確定那些是不是過去。甚至現在跟你在這裡也是。」
「噢,我的亞瑟吶──」西爾克雅露出哀傷的眼神,一把將亞瑟摟過。「想必你一定很難過吧。或許你的夢境揭示著那些存在過的事實。也或許你不想聽見接下來我的答案,但很遺憾的是,我想你夢到的──都是事實。」
那句話像槍機觸發,亞瑟立刻轉頭,眼神驚訝的凝視西爾克雅。「是真的?」
「是的,他們都是真實存在過。」西爾克雅點點頭後別過,拿起菸斗無奈地抽了幾口。「當時我拿了一把名為太陽的劍給你,差點被艾斯大人拒絕。我知道那把劍對於斐利斯的用意,但……」同樣,話語未落的當下西爾克雅又沉默了。
即使這樣,剛剛那段話依舊令亞瑟感到全身的寒意,從背脊蔓延到手臂,雞皮疙瘩瞬間遍佈。接受嗎?這不是他來這裡的目的嗎?可是一旦接受,那是否意味還要繼續追尋下去。那裡到底還有多少令他觸及心弦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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