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身邊傳來駱以華小聲的斥鼻聲,不一轉頭捕捉到她一閃而過,少見的怨氣,還有一絲狠毒的表情。
「駱老師…」
「怎麼?!還不快進去上課!」
她又伸手要抓不一,他趕緊往旁邊一閃,往前跑去,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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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沒幾步就突然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綑住脖子,他鋃鐺往後一跌,轉頭一看是駱以華的布靈,正滑開他的脖子,飛回她的手上,她把帕子折了折,收進衣服。蹲下看著不一,滿眼笑容,
「阿一,如果你夢見那女孩手中的東西是什麼,記得跟我說,看臭唐那麼寶貝,我就好奇了,到底是什麼。」
不一正要狡辯,她已經伸手掐住他的耳朵
「阿一,就算你再天才,也是我教出來的,在我面前就別裝了。我剛看見你把那女孩還給江莫時,在衣袖之下偷偷摸了她的手跟那東西,以你的天賦,一旦碰觸實物,要夢完整是強求了點,但要夢見任何一絲有關的事,一點都不困難。是吧~」
說完用力提著他的耳朵,不一哀哀叫的站起來
「好好好,我知道了,有夢見一定會告訴你的。」
駱以華拍拍他的臉,露齒笑道
「很好,那我們快上課吧!」
不一突然覺得謠言如果是真的,他阿舅好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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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教室,今天是預夢練習課,不管學階再高,有些學院的基本課就是怎樣都不會移除,對解束師來說自然是解束課,預夢者來講,當然就是預夢課。預夢教室初造的理念就是為了課程而設計,整個洞窟壁上佈滿一個又一個一人高的凹洞,一排排的洞間垂直銜接著爬梯,水平環繞著懸吊著的狹小木走道。凹洞裡鋪著簡樸的但扎實的一層棉布。預夢生們都開玩笑叫這些窟「蟲洞」,躺在裡面與棉布上,就像一隻隻尚不知未來將飛往何處夢境的繭。
教室宆頂與他處一般開著細小的小洞,溫和的光束零落的照在中間的空地平台上。不一進教室時,大部分學生已經躺在蟲洞裡了,每個人在離開學院前都有固定的位置,決定的方式是在入學第一天將自己前一夜的夢寫下,然後逐一當著大家的面念出來,參考預夢的成功度,由所有新舊生討論決定選擇的次序。
很公平,也很現實。
看過太多次在朗讀中被學生嘲笑,沒什麼預夢能力的新生,不一曾提出質疑,但駱老師只是輕描淡寫的回答說
「預夢者存在的第一目的就是要夢到精確的可能,給出各種可能的未來選擇。」
因此即使預夢者還有其他能力,但依造預夢能力編制的確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方式。
五年前,不一在第一天入學朗讀夢的時候,排在最後第二位,同期的新生有人夢見了未來新同學的名字與背景,有人夢見稍早校園發生的一場意外,有人夢見駱老師在家裡吃早餐的情形,這同學後來特別受到了駱老師持續多年的日夜關心。
直到輪到不一,他走向中間平台,從駱老師手中的盤子拿出他那張特別厚的,在稍早寫下的紙,他沒有做什麼新的夢,他只是把所有同學做的夢都念過了一遍。然後用還很單純的眼神,抬頭看著目瞪口呆的駱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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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一邊回想著往事情景,一邊爬過爬梯,梯子很陡,要手腳並用。木梯一路往上,最後在穹頂收起,攀爬時鼻子近到可以聞到梯上傳來的木頭香,看見被無數前預夢者摩挲出光亮表面的木紋。他一路爬到最上面的蟲洞,經過隔壁的洞時習慣地往內探了一下,洞裡躺著一個男孩,身高快抵到蟲洞端了,一頭褐髮遮在眉間,閉著眼已經睡著了。
男孩雙腳被腳銬銬著,中間由一條細細的鐵鏈連著,右手則反折壓在身下,預夢者服的右領上用藍線繡著,沈攸。不一看著他,想到第一天上課,在他念完預夢,洞窟裡一片安靜,駱老師還在震驚中沒回過神時,就是這傢伙還站在台下,呆呆的問
「老師,那換我念了嗎…」
這傢伙夢見什麼連他都忘了,但因為最後結果是不太有人願意睡在不一身邊,於是最後就變成這樣了。沈攸從小就沒辦法控制夢境與現實,特別是遇到激烈的預夢時,在見過幾次他站在窗台邊要往下跳的驚嚇,跟拿著刀不知道要做什麼的恐懼後,他的父母每晚睡前都要將他的手腳銬起,才有辦法安心。
在學校上課因為有老師跟著,就只銬住了腳,但他自己都會下意識的把一隻手壓在身後,與大家追求最舒適的睡姿相反,這麼多年,大家都已經習慣他奇怪而又飽受壓迫的睡姿了,就像漸漸習慣不一的天賦一樣。
常人都是這樣的,原本恐懼的事只要遠遠的看著,不要波及自身,就會被慢慢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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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進自己的蟲洞,在最接近穹頂的地方,他看見光束穿過透石,像一條條光柱。從他的蟲洞角度正好可以在預夢課的時間,看見太隗遠遠地被崁在最大塊的透石正中,透過透石可以看見幾乎祂被太陽光掩蓋的光暈。
他的眼光落在光束間,腦中整理起今天發生的事。
「鳳凰,寫信的人,兩把鑰匙…在起始處之前,在結束之後,在兩者之間…尊長的夢…小遊走者與她手握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思考時,江莫時空之流中有關他母親的記憶一直困擾、打斷著他,為什麼他會有自己母親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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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著微微突出衣服的兩把鑰匙,思索著,視線在光芒裡漸漸模糊。有個人出現在光裡,正在時空之流裡行走,她的雙手平舉在胸前,水波不停的流過她的身體。她正跪在一間房間裡,眼睛大張開著,卻茫然看著前方,是個遊走者,不一突然認出是那落水的小遊走者。他在夢裏。都是這樣,總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進入了夢裡。
他開始習慣的找尋是否有熟悉的場景,「若有一處與現實不同,則必非現實。」,習本一開始就教了這件看起來明顯不過,卻常被預夢生們忘記的事。忘記自己在夢裡,很容易受到恐懼的驚嚇做出不妥的事情。
但即使不是現實,有可能是夢境,更有可能是任何一個未發生或不會發生的時空。他環視四周,這房間他從未去過或見過,女孩身上看起來也與在泉井邊看見的並無什麼不同。是夢境還是幻覺,是夢境還是幻覺?他在心裏反覆念叨。
不一在夢裡喃喃自語,他跟著她的行動往前,看見她在時空之流中笨拙的跌跌撞撞前行,像在湍急的河流中涉水,幾乎跌倒。她不時把手穿出時空之流在空間中摸索,不知道在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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