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鸣人的腿好了七七八八,可以从床上站起来行走,只是走路的姿势还是很奇怪,不过这样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欣慰。套上了佐助弄来的衣服,自己当初穿的那套衣服早就已经被他丢进垃圾筒里,成为流浪猫狗的食物。那件衣服有些大,面料并不算太好,不过起码还能穿。鬼城的天气潮湿,灰蒙蒙的光笼罩着整座城市,就像一个裹着蛋壳的鸡蛋,或是被囚禁之城。充满犯罪味道的空气,在鬼城里,成为了蛊惑人心的毒药,会像吸食鸦片冰毒一样上瘾。走出那间公寓,忍不住大口呼吸,鸣人感觉身上的毛孔都解放、打开,并且开始无限膨胀起来,觉得连身体都开始轻飘飘了。他的眼睛终于从浑浊变成清澈不已的蓝。久违的踏实感,站在水泥地上。他们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看着灰色墙壁上小孩子恶作剧的涂鸦,狰狞的红色骷髅头,打上去的SOS救命符号,抬头看着被高墙逐渐挤扁的灰色天空,还有雨点打在水塘里荡漾开来的微小弧度。乞丐掂着碗里零碎的硬币,不知道可以去买什么东西果腹,他们用超脱一切的混沌目光看着天空,期待有一天被解放。他们利落地穿行,避开巡警警惕的目光,与穿得可怜的橱窗女郎擦肩而过。街上下水道里有老鼠爬过的声音,走过某个拐角,隐约听见人类最原始的喘息和呻吟声。鸣人微微红着脸快速走过,佐助摆弄着手中的蝴蝶刀,在空中甩出各种各样的弧度,却心不在焉。
有人说,每一个人在一个城市,都会有一个信仰。无论是好是坏,都是属于他们的信仰。带着那样的信仰,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人生就是在不断的后悔。鸣人抬起头看了看天,勉强跳过了水塘,或者不小心跳进了水坑,迸溅起无数脏水沾湿了裤子,却仍然让他不住愉悦微笑。你不杀掉他,他就会杀掉你,在这里的生存之道就是如此,所以鸣人的信仰就是。
微笑着活下去。
步履轻松,他们很快就到了要去的地方。与几名人员交换了情况后,他们匆匆裹着大衣,裹着温暖的温度找到了火车停着的地方。阿布达曼正蹲在地上抽着烟。
「嗨。」鸣人挥着手朝他打招呼。
「嗨,」阿布达曼站了起来,踢开了旁边的石块,又丢掉了手中的烟蒂。久违的微笑,「伤好的怎么样了?」
「好多了。」他蹦蹦跳跳,刻意无视的疼痛。「啊对了!我的‘豺狼’带了没?」
佐助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锐利的眼睛像穿行着的灯。
阿布达曼则微笑。
「军火已经准备好了,都在后车厢——你的‘豺狼’我当然没忘记。」
时间已经到了,阿布达曼踩灭第二根烟,看着佐助鸣人钻进了火车,接着火车开始启动,他朝他们挥手告别。他们的神态看起来像一位即将旅行周游世界的旅者,或是即将要踏上故土的回归者,看不见因为走私而产生的紧张感。不错,走私军火保持一个好心态才是最重要的。那是最好的开端。
火车开始正式启动,汽笛声在他们的头顶暴跳如雷,轮子与轨道摩擦出尖锐的火花。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走进了车厢,卸下了铁链,拉开了铁闸门,开始检查那批货。鸣人就地随手抄起了一把突击枪,利落地上膛,即使没有子弹。喀啦哒,清脆的像骨头瞬间爆裂的响,比出射击的模样,神态认真而专注。而佐助已经收起了那把蝴蝶刀。蝴蝶刀在他手中千变万化,变出各种形态,重复、再重复、继续重复。他怀里的枪口撞击着他的骨骼,让他保持时刻的清醒,因为随时都有可能抽出来开枪。眼睛锐利如鹰,他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千篇一律。神情淡漠地像坚韧的冰,无法化开。
靴子踢踏着地板,火车不住的摇晃,与轨迹摩擦是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坐在候车室,双腿曲起优雅交叠,架在前面的平台上,左手的手肘撑着窗台,手斜撑着脸,闭上眼睛假寐。将所有的声音都记在脑海里。鸣人走到他的旁边,瘪了瘪嘴巴只看了他一眼,便一拐一拐离开自己换了绷带。烧掉,灭了证据。习惯的手法。接着去忙碌着事情,试图开始联系卖家。
干涩的劣质面包,咀嚼在嘴里,裹着平淡无味的白开水。鸣人嚼着面包,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到底要持续多久,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开始怀念速食面的味道,和日式叉烧拉面里叉烧浓郁的肉香,即使速食面里加了太多的防腐剂,拉面里太多没有营养。腿还在疼痛,他想起他的「豺狼」就忍不住兴奋,大腿都开始随着节拍抖动,好象听见离合器转动的声音,开始启动的引擎都忍不住合着他的节拍开始狂舞。他不懂得逃亡,只有在被人追到几乎绝路的时候,才会产生绝望的念头,可是他知道他要微笑着活下去,于是找着空隙拼命钻出去,遍体鳞伤也再所不惜。
一路上都出奇地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平静地让鸣人差点坐在位置上打盹,还好还有火车的颠簸能够颠醒他。不知道为什么受了伤之后就特别爱困,只要坐上一会,眼皮就会不知不觉地闭在一起。睡着,被颠醒,再睡着,再被颠醒,反复无常。或者鸣人早就已经知道,前面还有更多的东西等着他们的到来。无论是什么,都要一一应对。
他们的目标是印度孟买。那才是真正的鬼城。比起他们所在的城市,根本就是子弹和原子弹的差别。孟买才是真正的鬼城,连拉斯维加斯都要逊色几分。在光耀的表面下,隐藏着无数的蛀洞,被毒虫啃食过的城市,警察都置之不理的都市,容纳了上千万的贫民和流浪者。当然、还有逃亡者。比如鸣人,再比如佐助。或许说白天的孟买与其他的城市无其他差别,但是一到晚上,就会有无数的毒虫烟瘾者出动,妓女们打扮地花枝招展,在天寒地冻中挤出僵硬了的微笑,唯一的招牌。即使如此,孟买还是堪比美国英国,那里容纳了太多的天才,还有外国人,都是一群追求自由的笨蛋。
犯罪都市,鸣人习惯这样称呼它,在那里犯罪杀人,几乎都不会坐牢,当黑道的就是砍人出名的,仅次而已。但是佐助却突然睁开眼睛,说的话像是自言自语。
「…真正的Slot…」
「啊?那不是惩戒队的统称吗?」
不、惩戒队只是一个统称而已。他沉默不语。远远不及孟买这个犯罪都市。挤进去那个窄口之后,你还拿什么资本和那么多人再一起挤出去?等轮到你的时候,你或许已经在地狱占了位置。佐助的眼睛里有奇异的光,像是发掘了什么一样。他袖子里的军刀抵着他的手臂,随时割开大动脉、腰间的枪口抵着他的骨骼,一枪击穿内脏。全身都提醒他之后无限犯罪的可能,不沾血绝对不可能,赤手空拳不可靠。靠的是一把刀、一支枪,杀出一条血路,风雪载途。一把枪中蕴涵了无限的可能。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出膛的速度,拳头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刀子的锋利。
单纯的生存技巧而已。
佐助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火车依旧在咯吱咯吱地响,汽笛声让人暴跳如雷。靴子的平跟敲击地面。哒哒哒。异常尖锐,迸溅出点点火星。他离开候车室,留下鸣人一个人安静瞌睡,回到房间里,打开了自己的箱子。取出了更多的子弹,在全身上下隐藏随时可以出手让人致命的武器,他的神情淡漠,仿佛事不关己。
打不过怎么办?
他关上了箱子,感觉到子弹撞击着骨头,随着神经系统传到大脑。
同归于尽是最蠢的办法。他知道。
Slot。窄口。
寻找窄口。然后想办法挤出去。这是唯一的答案。
他走出去的瞬间,火车停下,他们要来的地方…孟买到了。或许他已经愉悦地扬起嘴角,无声告诉上帝。不是命运拥有他,而是他拥有命运。亦不是命运主宰他,而是他在主宰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鸣人模模糊糊醒来,抬起手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见佐助挑起若有若无的笑,抬了手打个哈欠。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睡眠永远不定时,吃饭永远没有规律,神经必须整天紧绷。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过得格外自由。做一个短暂而又黑甜的梦,他被火车追赶,永不休止的追赶,一旦停止,身体就会被碾进轮胎里。迎来的遍是死亡,生或者死,一念之差,常常会因为失足坠落而被吓醒。他望着窗外想想自己本来就在经历这样的生活,不杀人,就会被杀死,时刻都活在刀尖上。二者选一,他选择前者。
他对于生活和自由看的很开,习惯了自由的他不爱死亡,所以越狱。更何况他没有任何的错。鸣人的眼睛很亮,就像鸟的眼一样明亮而天真,却混杂着一丝丝复杂。
他拉开车厢,对着真正的鬼城,真正的Slot大声呼喊,张狂如同疯癫的酒鬼,可是他们不是。「豺狼」被同伴抬下来,向他示意微笑。佐助看着鸣人用伤腿跑过去,跨上了机车,转动把手,发动引擎。离合器快速转动,发出一长串的咆哮,在拖动着、扭曲着空气中,机车一瞬间冲破了阻力,飞快行驶了出去,跃过一个又一个平台。他看见鸣人的头发在空气中张牙舞爪。他笑得肆意,仿佛已经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刺激。像不夜城街头的飚车一族,没有固定的房子,唯一的财产就是一辆有着帅气名字的机车,在夜里的无人街头挥洒属于他们的世界。
孟买近在眼前,犯罪怂恿他们尽快接近,触摸。他们跨出一步,靠近。